这时候,一道嚣张的声音传入,惊得所有人全看向了门口处。
门外,郝富贵穿着一袭长衫,大摇大摆的晃着肥胖的身躯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群捕快。
“谁说安硕没死啊?本官说他死了,他就是死了!”
唐汐知眉头一皱,本能的扶住了差点崩溃的安大娘,横眉怒视向郝富贵,还没喝斥出声,一旁的安槐先开口了。
“你来做什么?”
“本官来做什么?”郝富贵笑了起来,在一群神情惊惶的村民之间显得跋扈至极,“安家这些年突然发财,本官怀疑安家非法敛财,如今安硕已去,本官自要来查抄安家不法的证据,顺便把安硕的同党……哼哼,就是他的妻子唐汐知一并带回衙门调查!”
现在雍王和雍王妃都不在,他自是没了忌惮,只要把痕迹清理干净,就算事后王爷王妃想追究也没辙。郝富贵得意地想。
唐汐知沉下了脸。“郝富贵,我已经嫁人了,你还不放弃吗?”
“本来你这残花败柳本官也是不屑要了,不过看你这几年过得不错,这张脸倒是越来越漂亮……”雍王不在,郝富贵便是歙县土霸王,甚至连自己的恶意都不想掩饰了,“而且你还弄出了几种能卖钱的好茶对吧?你本来就是本官未过门的小妾,只要得到你,本官也能不费吹灰之力的得到那些制茶秘方,你说是不是?”
“无耻!郝富贵,身为一名官员,还是地方父母官,居然如此无耻!”安槐忍不住骂道,一步站了唐汐知身前。
“竖子!你又是什么玩意?全给我拿下!”郝富贵不想多说废话,准备直接动武了,最主要的目标自然是安槐身后的唐汐知。
捕快们很快将村民围了起来,以为几个村民随便也手到擒来,却想不到村民们的怒火全被郝富贵的蛮横态度及无耻言语点燃了。
唐汐知现在可是村子里的大功臣,每个人都视她为自己的亲人,可以说小南村能有今日的荣景,都是靠她的无私与聪慧来的,郝富贵今日下流到觊觎她的美色,更想带走制茶秘方……这等同于小南村命脉的东西,村民的眼睛顿时红了,纷纷抄起了桌椅,准备与捕快们拚个你死我活。
“什么狗屁县令!强抢民女还有理了?”
“这么无耻的县令,贪赃枉法肯定没少做,你敢抢走安家媳妇,我们就跟你拚了!”
“对!安家媳妇是小南村的人,我们小南村的人不是随便让人欺负的!”
“做什么?你们想造反了!”郝富贵见村民们义愤填膺,抄茶几抡椅子的比捕快还剽悍,不禁吓了一跳。
“滚!你们都滚出去!”村民毫不畏惧地朝着郝富贵等人大吼。
唐汐知被众人护在身后,紧紧抱着安大娘,眼眶泛红,不是被郝富贵气红,而是因村民们维护而动容。她对众人付出,从来没想过要他们回报什么,但他们却以最真诚及纯净的心对待她,还宁可用生命保护她。
可是民不与官斗,她不能让村民们遭受危险,她可以跟着郝富贵走,这样至少牺牲的只有她一个,她不忍心看到任何一个善良的人因为她而受伤……
“反了,反了,给本官拿刀砍了这群刁民!”郝富贵气昏了脑袋,完全没经过思考,竟是下达了屠尽众人的命令。
小南村的众人没有任何退缩,反而更加坚定地聚集在一起,倒是捕快们心中有疑虑,反而犹豫着不敢动刀了。
这时候,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犹如一盆冰水,哗啦啦从众人头顶淋下,让他们瞬间冷静了一点。
“慢着!”苏夫子向前几步,直走到众人的最前面,与郝富贵一群人对峙着。
“你又是谁?”这次郝富贵先声夺人,大声斥骂道:“一个平头百姓见到本官还不跪下,谁准你面对面和本官说话的?”
这出闹剧看了这么久,苏夫子算是见识到这位郝县令的卑鄙了,郝富贵的恶名他不是没听过,只是想不到见到本人后,竟是比听说的更恶毒几分。
“郝富贵,虽然你身为县令,不过你应该只有秀才功名,当初是花了大把银两买到一个县丞的位置,任内又拚命洒钱,好不容易才升上县令的吧?”苏夫子根本不把这种人放在眼里,“在下不才,但好歹也是圣上钦赐的探花郎。你区区一个秀才想叫我向你下跪,分明是想造反!”
苏夫子言辞犀利,又指着安槐说道:“就连安槐也是此次院试新晋的秀才,地位并不比你低多少,进了衙门都可免跪,看来你这县令当得无法无天,真以为自己是皇帝了?”
“你……你究竟是谁?”郝富贵没料到屋里居然还有一个探花和一个秀才,这次中举的邸报他根本连看都没看,自然不知道安槐考上秀才,他得到安硕阵亡的消息后就急急忙忙前来安家抓人,想不到竟踢到铁板。
苏夫子冷声道:“在下姓苏,只是区区县学的夫子,今日得见郝县令如此威势,真是吓坏我等百姓,说不得在下得修书一封进京,叫我那个身为刑部侍郎的弟子好好查一查呢!”
苏夫子的大名在县学可是鼎鼎有名,甚至多有邻县的特地来到歙县求学,就是希望拜在苏夫子门下,几乎他视作弟子的学生,没有一个赴京赶考没上榜的,可说是桃李满天下。
郝富贵这下脸可被打肿了,面前如此赤裸裸的威胁,偏偏他还拿对方没办法,这种憋屈的感觉险些没让他吐血。
“只怕你今日欲强抢民女,搜刮民财的目的是难以达成了,郝县令可以请了。”苏夫子才懒得和这种人罗唆,直接下了逐客令。
郝富贵有心再耍耍威风,不过面对一个探花郎,还是众多弟子都在朝中混得不错的探花郎,他当真没什么底气,而且眼前村民群情激愤,要硬来恐怕也达不到目的,只能保留着最后的面子,冷哼一声,挥手带着众捕快离去。
在村民和苏夫子的帮助下,总算暂时赶走了郝富贵,唐汐知很是感激地好好地谢过了每一个人,家家户户都送上了礼,甚至在苏夫子要带安槐回县里时,小南村的特产与唐汐知亲手做的点心装得满满一车,让苏夫子都有些汗颜了。
即便如此,唐汐知很清楚事情并非这样就结束,郝富贵那个人不是这么容易打发的,况他这次还丢了脸,从他连她成亲了都不放过,趁着听到安硕战死的消息就急匆匆来抢人,就知道他肯定会再带着人回来复仇,而且这次不会明刀明枪的来抢,只怕会来阴的。
唐汐知一方面,请人到县里打听安硕战死的传闻,她不相信流言,但王府的消息总是比较可靠,她只能靠着自己与雍王妃的一份情谊,厚着脸皮求上门询问;另一方面,小南村又要做探收春茶的准备了,这次因为有南山嬉春茶,所以准备的工作需要更细致,她根本离不开村里。
正确的说她不敢,也不想离开,她怕自己一离开,郝富贵会偷偷对安大娘下手,逼她就范;她更怕自己万一不在家里,安硕的消息传回来,不管是生是死……她都不想错过。
就这样过去了几天,唐汐知忧虑得厉害,但平时还得装着若无其事安慰安大娘,其实她比任何人都怕,万一安硕真的出了什么差错,她一定随之崩溃,而她崩溃的结果,就是安大娘也不好了。
夜里睡不安稳的唐汐知幽幽叹了一声,披了件大氅便到桌边点起油灯,就这么坐着发呆。这件大氅还是安硕的,寒冷的冬夜里她穿什么都觉得冷,只有把他的味道环绕在身上,她才会感到好受些。
此时,她面前的房门被无声推开,外头是个庞大的黑影,唐汐知差点没惊叫出声,当那黑影踏进房间的瞬间,唐汐知红了眼眶,冲过去一把抱住踏进门的男人,低声大哭起来。
“你怎么才回来!怎么才回来!外面都说你战死了,吓死我了你知道吗……呜呜呜……”
安硕没料到才进门就受到媳妇如此“热情”的对待,一下子慌了手脚,只能半扶住她,手都不知道该放哪里。
“我……我没事,那是有原因的……你别哭,别哭啊……”
他从来没见唐汐知哭过,今儿个这阵仗之惨烈,已不仅是梨花带雨可以形容,简直就像山洪爆发,她哭得鼻红眼肿,泪水及哭声几乎摧毁了安硕的理智,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偏偏他又是个不会安慰人的,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将她抱上床铺,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像哄孩子一样拍着她的背,低声细语地求她别哭。
好半晌,唐汐知激动的情绪才平缓下来,怔怔地看着安硕。
这么久没见,他更黑更瘦了,但整个人却透出一种精练,像是刚出炉的新刀般那么锋锐,目光也炯炯有神,不若以前还留了点憨气,完全是一个受过战场磨链的勇士形象。
她这副红着鼻子可怜兮兮看着他的模样,让安硕的心都碎了,忍不住小心翼翼地亲了她一口。
这一亲马上成了燎原大火,唐汐知竟是抱着他的脸不愿意放开了。
原本只是一记安慰的亲吻,变调成男女之间最原始的情感,唐汐知是思念他思念得紧,安硕又何尝不是?两人冲动地剥去了彼此的衣服,像是想把对方揉进自己的骨头里,抵死缠绵,直到灯油燃尽,火光在细细的喘息声中默默熄灭。
不一会儿,灯光又点亮了,两人已经清洗整理了一番,安硕见唐汐知穿得单薄,不由愣愣地说道:“汐儿,你怎么不多穿点衣服?”
唐汐知白了他眼,那被疼爱过的女性娇媚显得风情万种,安硕简直看傻了,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她将自己塞进了他怀里,像他刚才安抚她那样,坐在他的大腿上,然后满足地喟叹一声。“你不在,我都是披着你的大氅的,现在大氅被你扔在地上脏了,只好拿你作代替了。”
听到他不在的时候,媳妇儿穿的都是他的衣服,那肯定是想他了,安硕心头直乐起来。
“你喜欢就好,随便坐,随便坐。”
唐汐知噗嗤一声被他逗笑了,抬起头来,两人又腻歪了一番,她才慢慢说道:“夫君,外头谣传着你战死的消息,说得绘声绘影的,这阵子真是吓死我了,娘都为此憔悴了好多。”
安硕不语,好一会儿才沉重地说道:“是我的错,其实西南战事已经结束了,我军大胜,我还升官了呢!不过这个消息暂时封锁住了,由王爷悄悄回京向陛下禀报。徽州这是故意放出了我战死的谣言,我就是想着家人会担忧,才在半夜偷偷赶回来,不想让外人知道。”
“你们故意放这谣言的原因……”唐汐知脑袋里思绪一转,“与郝富贵有关?但他小小一个县令,应该引不起王爷的注意。”
“与郝富贵无关,但他冒出头来,就与他有关了。”安硕沉声解释道:“你还记得王爷要彻查咱们徽州府茶业被打压的事吗?如今又是新茶季节,新一波的打压一定会更严重,而且会冲着最出锋头的安家茶行来,安家茶行明面上的头儿是我,趁机放出我战死的消息,就是想引那幕后主使出洞,你看消息才传回没多久,郝富贵便急着来抢人抢茶了不是?”
“所以这证实了郝富贵的确就是那人的走狗。”这件事唐汐知早就怀疑很久了,“看来他对我的美色只是顺便,制茶才是他主要的目的。”
“顺便也不行。”安硕脸都黑了,“王爷把这件事交给我了,前几日郝富贵前来抢人,王府的人暗地里都看着呢!就算没有苏夫子帮你出头,那郝富贵也不会得逞的,你放心吧。”
看来夫君办事还是很稳妥的,唐汐知想到了什么,目光一凝。“既然如此,想来夫君对我已经暗中加强了保护,那么就由我来做这个饵吧,碍于苏夫子的面子,县衙那些捕快不敢动我,郝富贵下次再来,只怕会动用更大的阵仗,你们引的那条蛇就不得不出洞了。”
“不行!”安硕直觉反对。
“不然你有更好的方法吗?”唐汐知反问。
安硕无言以对,绷着的脸却说明了他的不悦。
唐汐知知道他的驴脾气又倔起来了,不过当了他媳妇这么多年,自然是知道怎么治他这个脾气。
“夫君,我是相信你啊!你绝对不会让我受到任何伤害的对不对?”她搂着他的脖子,还在他耳边呢喃边轻咬他的耳垂,“咱们赶快把这件事解决了,就能安下心来好好生活,到时候我帮你生一个宝宝……”
“两个。”安硕黑着脸咬牙道。
唐汐知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她这一笑,安硕脸更黑了,心恨自己只要对上她就完全失了原则,她随便一两句话就能让他妥协。
他性子一来,索性低头吻去她可恶的笑。“三个好了,不,四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