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宜苹温柔地和儿子讲电话,为自己不得不失约道歉,并告诉儿子他的干妈会接他到她家。
听着儿子早熟贴心的话语,她心疼不已,又殷殷叮咛了一会儿,才万般不舍地结束通话。
「这次又找谁告状了?」雷秉函走下楼梯,他已经在那儿站了好一会儿,虽然听不清楚她说了什么,但是她的声调和表情却无所遁形。
电话那头,一定是个她深爱的人,才会让她露出那种温柔的表情,让她用那种几近宠溺的语调说话,而这个认知,让他心里产生一股非常不爽的情绪。
他知道这种情绪很莫名其妙,就算两人有过什么,也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再说,有谁会对一夜情认真?他这种「类吃醋」的情绪,根本不该存在!可偏偏腹里一股酸意直往上冒,让他忍不住口出嘲讽。
又?孙宜苹狐疑的皱眉。「我没有找任何人告状。」
雷秉函耸肩。「我听到的可不是这样,纪小姐在第一时间就找上穆秋杰兴师问罪,为你出头抱不平。」
佳瑜?她只是跟佳瑜说和雷先生临时决定到晨露,并没有对她说是雷先生强迫她留下来的啊!佳瑜为什么会……
「有靠山的人真好,我这个没靠山的人也只能鼻子摸摸闭上嘴。」
他的话让她觉得受辱,说得好像仗势欺人的人是她,而不是他一直在找她麻烦!
「我、没、有、告、状!」她咬牙怒道。
「随便你怎么说都行,反正现在你的去留由你自己决定,不会有人勉强你,你怎么说?要走的话,我可以请小林载你回去。」
「不需要,我说过我会留下来。」这段时间,她一定会把设计图修改到让他无可挑剔,然后塞进他的嘴里!
「那么就请孙小姐高抬贵手,别再让纪小姐找人发飙了。」
「我说过我没有告状!」孙宜苹气爆了。「我说的话有那么难理解吗?『我没有告状』这五个字,很难懂吗?」
「没有就没有。」他掏了掏耳朵。「走吧!我带你去住的地方。」
见他毫不在意的转身就走,孙宜苹只好跟了上去,可是心中仍是忿忿不平。
「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就算你扬名国际,是建筑设计的名人,也不能这样瞧不起人啊!」她在他背后忿忿的叨念,决定不再隐忍,要把话和他说清楚。「我承认我能得到这个机会是因为佳瑜的关系,但是我很重视我的工作,绝对不会拿滥竽来充数,你刚刚说那些话,对我是一种羞辱……」
走在前头的雷秉函,听着她滔滔不绝的说着,不仅没有生气,嘴角反而挂着浅浅的笑。这样好多了,有气不发是不健康的,一味的隐忍,只会让她的心情更郁闷,抱着那样的心境,是设计不出好东西的。
「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独脚戏唱太久,孙宜苹生气地质问。
「有有有,我有在听,请继续。」雷秉函却是一副敷衍的态度。
「你这个人,就不能好好说话吗?这样很不礼貌耶!」她皱眉。
「是是是,受教了,请问孙小姐还有何指教?」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
看见他的表情竟是愉悦的,孙宜苹有瞬间的怔愣,她还以为他会直接将她扫地出门咧!
这么一来,她反而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没……没有了。」她撇开视线,不敢直视他,只好赶紧转移话题。「你不是说要带我到住的地方?」
「到了,就是这间。」雷秉函抬手用拇指比了比身后,隔着一片花团锦簇的前院,翠绿色的草皮上铺着一条石头小径,小径的那端,坐落了一间巴洛克风的华丽建筑。
「这……」她一脸错愕。「这是刚完工的小别墅吗?」
「没错。」雷秉函点头承认。
「可是……这还是一间空屋吧?」就算建筑外观如此完美,周遭景色秀丽,可里头终究还是空屋一间啊!
「也没错。」他再次点头。
「那怎么住人啊?」孙宜苹这下确定他是在恶整她。
「请放心,里头都已经打扫干净,也有简单的照明设备和插座可供使用。喔,差点忘了。」雷秉函将背在肩上的东西拿下,直接塞进她的怀里。「这个睡袋给你。」
她傻眼。「你是说……用睡袋?」
「没错。」
「为什么我不能住在那里?」她指着他们刚刚离开的那栋两层楼建筑。
「因为那里只有三间房间,客满了,其他工人则都住在最西边临时搭建的工寮里,我想你应该不会想要去睡工寮吧!」他讪笑地说。「不过如果你想跟我睡同一间房间的话,我是可以委屈一点和你挤一挤——」
「不用了,我住这里!」孙宜苹立即打断他。到底是谁委屈啊!
「啧!可惜,我相信我们一定能相处愉快的说。」他喃喃自语,但确定能听得一清二楚。
如果能掐死他,她一定会非常愉快动手的!
她忿忿的走进空屋,「砰」地一声将门重重关上,把那个气死人不偿命的家伙给隔绝在门外。
然后,她听见他愉快的笑声渐渐远去。
看来整她让他很愉快,但她绝对不会认输的!她在心里发誓。
环顾室内,她选了一个窗边的位置,将睡袋丢到墙角,席地坐下,打开电脑和绘图板,开始专心工作。
*
雷秉函花了几个小时和那块畸零地的地主好好的谈一谈,果然,一切都是为了钱。
地主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得知他们一定要得到那块地,于是不满足于之前口头上谈好的价钱,反悔不卖,还说要在那块地上盖一间铁皮屋当仓库,摆明了故意搞破坏。
他哪能容许在他精心设计的地方,出现一间铁皮屋呢!
反正就是要钱嘛,他直接叫地主开个价,赌他一个从没离开过这个地方,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就算再贪婪,也料想不到他们会愿意出多高的价钱买下这块对他来说等于是废地的土地。
果然,地主自以为的狮子大开口,对他们来说,也只是零头小钱。
不过这一次他带了律师,当场将所有需要的文件全都签好,免得到时候又有变卦,花钱事小,浪费时间才是他最痛恨的。
处理好土地的事,回到充当宿舍的屋子,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洗好澡下楼来,他到餐厅找食物填肚子。
「雷先生,你回来啦!」负责帮工人们煮饭的游太太看见他,立即走了过来。「你还没吃饭呴?肚子很饿了,对不对?」
「对啊,有没有什么可以吃的,随便什么都行。」雷秉函亲切回答。
「有有有,我有留一些,就是怕雷先生还没吃,那个陈老猴有够『荡酸』的啦!我就知道他不会请雷先生吃饭。」游太太不太标准的国语夹杂着台语,一副未卜先知的模样,转身端出一盘又一盘的菜,殷勤的招呼他坐下吃饭。
「够了,已经太多了,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雷秉函失笑,看着满满一桌子菜,原来这叫做「一些」啊!
「啊对了,雷先生,你那个女朋友呴,晚上也没有来吃饭。啊她中午没吃,晚上也没吃,会冻袂条啦!」
雷秉函对游太太的误会没有解释,却眉头微蹙。中午没出来吃,他还能理解,但是连晚餐也没出来,就太过了。
「有看见她吗?」他问。
「没有,她都关在屋子里,连窗户都没探头出来说。」游太太烦恼的说。「不知道孙小姐关在屋子里做什么?我看她来的时候心情好像不太好,雷先生,你们是不是吵架啦?她会不会想不开,在屋子里做什么傻事啊?」
「放心,没事。」雷秉函安抚游太太。
看来她还是只知道埋头苦干,就是不懂得抬起头来看看四周。
「是喔,那现在怎么办?」游太太仍旧关心地问。
「游太太,这些先放着,我去找她过来吃饭。」他起身,离开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