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忘了?”
窗外露水重,天方泛白,白雅君脸色更加惨白。
“真的忘了?”莫名抱着枕头,眯着眼凝视她,又一次用嘶哑的声音询问她。她的心脏颤抖,差点站不住——
“唉……昨晚下雨,你淋雨过来,自己在我衣柜里翻了一件衣服换,说自己是专业看护,要帮我换药,在我额头贴胶带,肩膀缠纱布,差点被你綑成木乃伊,发了一夜酒疯,把我搞得好惨——你是故意说忘记吧?”莫名爬起来,撕掉额头上的胶带,把缠得乱七八糟的纱布从身上解下来。
他在三个多月前受的重伤有些部位还未痊癒,不过已经能够自由活动,不需要人照顾了。
白家父母也在一个多月前继续行程,出国去了。
白雅君听见莫名的抱怨,几乎崩溃的心情获得缓冲,双脚一软,瘫坐在地上。
“你还敢说……都是你啦!骑车不小心点,差点赔掉一条命,害我那么担心,整你也是刚刚好而已!”
“是,是,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害你担心,害你喝醉酒,害你半夜跑来闹的都是我,对不起……哈哈。”他坐在床上,曲着一只膝盖,手枕着脸,一副慵懒的模样,刘海垂落,深邃醉人的眼神勾魂,天使般俊美的脸庞笑得好迷人。
已经不是第一次……
自从那场车祸以后,她心神不宁,日夜难安,父母出国剩下他一个人在家的这一个多月来,她……好几次醒过来都在莫名床上,脑袋一片空白,对于自己怎么来,一整晚发生什么事,她完全都想不起来。
喝酒……她真的是喝醉酒跑来……每一次?
“不过……你最近应酬也太多了吧,酒也喝得太多了,小心伤身。”
白雅君望着莫名欲言又止,他温柔的劝言让她最后把话吞了回去。
每次她都是听莫名说,才知道她又一次喝醉酒跑来发酒疯……阿名不会骗她的,只是屡次在他床上醒过来,再这样下去,她一定会崩溃。
回家……她又得骗唐明了。
这次该用什么藉口?
白雅君抱着衣服起身,忽然天旋地转,瞬间眼前一片灰暗,她又——
“雅君?”看她缓慢蹲下来,动也不动,莫名赶紧爬下床。
“呜……你说这次我骗唐明我在公司加班,他会不会信?”白雅君紧紧抱着衣服,把脸埋在衣服里不敢抬起头来。
“你又……看不见了?”白莫名脸色沉,把她扶起来。
“你不要讲得我快瞎了一样,我只是偶尔视力模糊,我坐一下子就好了。”白雅君抓着莫名的手臂,脚碰到床沿,她才缓缓坐下来。
“雅君……最近还是常发生吗?”
“还好……反正该做的检查都做了。”白雅君早就发现她的眼睛出毛病,偶尔会有眼前一片模糊,甚至一片黑暗的情况发生。
但是,她到地区医院及医学中心的眼科做过详细检查,都找不到确切的病兆,检查结果一切正常。
“也许我应该到庙里去拜拜,说不定撞鬼了。”白雅君坐了一会儿,眼前恢复清明,看见莫名眉头深锁,一脸愁容,她笑着自嘲。
“有其他症状吗?……我陪你再去检查看看?”
“你别担心,瞧我现在已经没事了。我得赶快换衣服回去才行。”白雅君跑进盥洗室换回自己的衣服。
呜……衣服有一股难闻的湿气,真不想穿回去。
看样子真的像莫名说的,她因为淋雨的关系,自己把衣服脱掉了。但是她怎么会一点记忆都没有——
有其他症状吗?
白雅君一怔。
难道……她频频遗失的记忆,也和经常模糊的视力……有关?
白雅君这时候突然找回一片记亿,想起那一天傍晚接到唐明的电话,他在国外的事业伙伴遇到麻烦,他得赶过去接手,昨天晚上就搭飞机走了,这一个多礼拜都不在国内……
“这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吗?”白雅君低头望着穿回去的脏衣服,突然提不起力气来。
既然不用赶回去了,那……虽然很抗拒,她还是去看医生吧……
片刻的视力模糊她还能忍受,但是像得了梦游症一样,完全不晓得自己前一晚做过什么事,她真的快疯了!
她很想把她的状况告诉唐明,不想对他说谎,但是她要怎么告诉唐明,她在无意识的状态下自己跑去找莫名,屡次醒来都躺在莫名床上?
在她的内心深处是否把莫名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甚于唐明?
而她的行为一切都是她压抑、无视自己的感情,最终爆发出来的结果?
情人眼里容不下一粒沙,面对她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情况,她只怕……百口莫辩。
每次考虑要告诉唐明,眼前总浮现她永难忘怀的那一幕,披挂在窗口的她的长发,直到现在她的后颈都还凉飕飕,一股子森冷……被那双冰霜似的鹰眼冷落,每想到心脏都会抖。
那年被剪掉的短发……
莫名当然不知道真相。
莫名看见她一头飘逸长发不见时,他是笑着赞赏她的新发型,天使温柔的笑容不变,只在眼底流泻内心饱受冲击的波动和黯然神伤,仿佛她剪去的不只是一把长发,而是曾经共有过的回忆,那段形影不离的时光……随着他所喜爱的那把长发都被她抛到脑后了……
白雅君没有告诉他,她的头发是被唐明剪掉的。
但是莫名的眼神让她知道,她再也不能把头发留长了。
此后……
每两、三个月她就修剪一次,几年下来也已经习惯了。
唐明一把剪刀渴望剪掉的是莫名对她的依恋,还有她和莫名之间像命运一般的羁绊。
而她……她承认,得知莫名对她的感情,内心有过剧烈的动摇,过往种种,莫名的付出如泉涌,若是人生重新来过……
也许当时,她不和唐明相识相恋,两人不曾坠入情网……
她不是爱唐明这么深……
今日此时,她不必承受这痛苦。
唐明出差回来,工作比以往繁重,而她……她举棋不定,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她去看过医生,这次检查终于有了结果,当她听到医生的宣判,那仿佛是被一双手用力地从背后一推,把她推入地狱里属于死神的双手!
“真的嘛……工作好多做不完,加班到很晚,不小心睡着了,手机也忘…….忙到不知道丢哪去了。”忘记……消失的,遗落的,挖空脑袋也挖不回来的记忆,揪着心口疼痛的字眼,连开口都形成障碍。
命运好弄人,是善意的磨练还是恶意的折磨?
回想她九岁被绑架,差点死掉,此后性格骤变,紧紧攀着她生命中的贵人,相依相偎度过一段自闭恐慌的岁月。
莫名去留学,她的人生又陷入黑暗,直到遇见唐明,他仿佛她人生中的光,照亮她的路,她紧闭的心才重新敞开,有了笑容,恢复自信,开始相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却原来,这句话只是安慰,她拥抱的只是过眼云烟的幸福。
又一次从莫名的床上醒来,她苍白着脸赶搭早班船回来,唐明像是故意等她似的,臭着一张脸坐在书房。
“阿明……亲爱的……不要生气嘛……”白雅君搂着他的脖子,贴着他的脸又亲又吻,低声下气,努力撒娇降他火气。
唐明专注打字,对她不理不踩,把她当空气。
“我想说把工作赶完,可以放几天假留在家里,你最近那么忙,我们都没时间好好相处,我想跟你生个儿子……”白雅君把他的手从键盘上拉开,一屁股坐在他大腿上,解开他衬衫上的钮扣,钻在他胸口磨磨蹭蹭,使尽女人的本事。
“……加班去唱歌喝酒,玩到早上才回来,真是辛苦你了。”唐明直接捅破她的谎言,把她的脸推开。
“啊?……你怎么知道的?因为我们公司有一个姓张的大客户,平常就很喜欢过来串门子,昨天张老板说他儿媳妇怀孕了,张家历代单传,儿子也是年纪一把才讨了老婆,老人家欢天喜地说要请大家吃饭,我不能扫兴啊,本来想坐会儿就走,但是被拉住抽不开身,后来我们又去续摊……”
白雅君承认,她是有点自暴自弃,昨天晚上在她还有意识之前确实喝了不少酒,喝到把手机都弄丢了。
“昨天晚上你自己打电话给我,在电话里发酒疯,叫我听你唱情歌,你助理送你回公司休息,你还在她面前跟我视讯,撒娇耍赖问我有多爱你,叫我亲你,吻你……丢人现眼的事你全做了,好好想想怎么面对你的助理吧。”唐明拍拍她的脸颊,皱着眉头推开一身酒味的她。
“阿明……你是骗我的吧?——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她的助理是年轻可爱的新人,上班不到三个月,工作能力很好,不过还很单纯。
“你的助理长头发,昨天绑马尾,穿白衬衫。”唐明离开位子,走进浴室。
听到唐明的形容,证实她昨天真的打了视讯电话。
“天啊……我准备要栽培她的,她不会被我吓坏不敢来了吧?”白雅君匆匆忙忙赶回来,连脸都没洗,跟在他身后走进浴室,“她的表情还好吧?”
“我没注意。”唐明背对着她在浴缸里放水,调水温。
“一大早你要洗澡?我洗个脸就出去。”白雅君挤洗面乳,搓好泡沫往脸上抹了几回,再闭起眼睛冲水。
等她洗好,拿毛巾把脸上的水珠抹干,回过身来差点撞上唐明。
“转身。”
“……干嘛?”白雅君被夹在他和洗脸台之间,狐疑地转过身去,面对镜子。
唐明把水放好,准备要来“处理”她了。
她穿着一件七分袖洋装,拉链在身后,唐明把拉链一拉到底,从她雪白的身子脱下洋装,解开内衣……
白雅君望着镜子里唐明的动作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肩膀瞬间垮下来。
唐明的手指在她赤裸的身体上游移,她全身仿佛通了电一震……
“你的生活可真精彩。”唐明把她转过身来,严肃的目光扫遍她身体上的每一寸肌肤。
雪白的身子有多处碰撞的新旧瘀青,今天一看,又增加了新痕。
看她每天都带着瘀痕回来,好像出门跟人打仗似的,看得他愈来愈想把她绑在家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