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他逐一褪去她层层外衣,欲进一步进犯,将她身上最后一件兜衣也扯去之际,她窘怒地喊住了他!
“好。”她按捺住火气,妥协似的允诺,“好吧……我答应帮忙便是。”
虎落平阳被犬欺,她怎么也想不到,原本打着坏主意的她反落入奸人陷阱,无端端被恶整了一道又一道。
得此重诺,左靖南不敢再造次逾矩,迅速为她将松脱的衣裳逐一穿回、系好,并解开她的穴道,急忙退开身子,躬身作揖,低头赔罪:“多有得罪。”
而回应他的,是一记火辣辣的热巴掌!
啪地一声,被打得横过脸去的俊容,没有一丝不快,仅是缓缓转回脸来,兀自用指背轻轻拈去唇角的血迹。
由于极怒攻心,柳绢儿那一耳刮子自然打得不轻,看着男子狼狈的模样,她脸上不但毫无一丝怜悯之心,神情更是阴郁得可以,冷冷丢下了一句。
“你自找的。”
虽身为女子,柳绢儿也知懂信义二字,既然已经答应帮忙,也不好再推托,只是--
“好疼啊……我受不了,受不了了……”
当她被左靖南领到一处厢房门前,房内还不时传来产妇低低的呻吟,那孱弱的声音令她喉咙抽紧了,脸色瞬间苍白如雪!
冷冷打了一个寒颤,那般痛不欲生的呻吟声,她曾经是听过的,当年娘亲在生小妹时就是这么喊的,那样凄厉、那样痛楚、那样死去活来,直到哭喊声渐渐变缓、变小……最后连一点儿声息都没了。
忆起过往,恐惧的阴影也逐渐在她心田扩散,此刻她心跳有若擂鼓、浑身轻颤,拚命地只想往门外逃!
“不不……我不行,我真的不行,我做不到,你另外找人去吧!”她反手推开了他,抽身急退。
“人命关天,刻不容缓!”他身形一闪,犹如一道疾风,拦在她身前,用着一对恳求的眸光看着她,道:“姑娘,人命……是等不得的。”
“可、可是?”她声音有点发抖,一双美眸底盛满了赤裸裸的恐惧,“我虽略懂医术,但从来就不曾为产妇接生过呀!”
“你别怕。”他安抚着她,劝慰的道:“我就站在帐外,寸步不离,你只须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就可以了。”
“我……我还是没有办法!”她摇摇头,眸子有些散涣,神色惨然的说:“我娘……我娘就是难产死的,在我眼前死的……我没有办法。”
她永远记得,那一年家中产业才刚开始,爹爹忙于事业、分身乏术,无暇顾及家中身怀有孕的娘亲。一日,爹爹才刚出了远门,两位姐姐也都让奶娘带去上了私塾,家中徒留即将临盆的娘亲与年仅三岁的她。
岂知,午膳刚过,娘亲便捧着肚子喊痛,要她赶紧找人来帮忙,她跑过了一条又一条的长街,终于找来一位好心的大婶到家中帮忙,可是娘亲在房中哭喊了好久好久,始终没有办法把妹妹给生出来。
记忆中的她,小小的身子就绻缩在房外一角,看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不断从房内送出,令她惊恐莫名,不断地发抖。
最后,妹妹终于呱呱坠地了。
娘亲也死了……
她看着娘亲一动也不动躺在床上,面如死灰,好似睡着了一般,无论她怎么摇她、怎喊她,她却再也没有醒过来……
听完,左靖南缓缓闭上了眼睛,她那弥漫着恐惧的嗓音,教他不忍猝听!倍感挫折的浅叹了声,他扬起眸来凝视着她,给了她一个缓慢而宽容的微笑。
“是我不好,我太过于强求了,对不起。”此刻,她一对眸儿有如银盘,蒙上一层淡淡泪雾,教他见了着实不忍。“你……可以离开了。”
左靖南最末一句话,彷佛让柳绢儿从地狱中得到了特赦,当下她想也不想,脚下一旋,像是逃难一般,从他面前匆促地调头离开。
可走了没几步路,她脚下蓦地一顿,不禁心忖着,一旦没了她的辅助,他那样一个大男人,要怎么帮一名孕妇接生呢?
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她压下满怀的恐惧,硬着头皮,悄然又踱回厢房门外偷觑,只见他为避男女之嫌,取来一条宽布巾,紧紧蒙住自己双眼,打算以目不视物,亲自为产妇接生。
左靖南先是柔声安抚了产妇,低声嘱咐她千万放松心绪,让她安心将一切交予他之后,接着他掀开床帐,预备坐上床沿时,忽然听见身后扬起一个温软的声音--
“还是让我来吧……”
手心微微发汗,颤抖抖的揭开产妇沾满血迹的裙襦,柳绢儿在左靖南的吩咐之下,让妇人双腿往外撑开,她则是坐入其间,血淋淋地目睹了胎儿一小节的脚掌已裸露在产道之外。
这时,妇人又开始另一波刺骨钻心的阵痛--
“啊--好痛,我快死了……我快死了……”妇人声嘶力竭地喊着,泪溢满腮。
“大嫂子,心要宽、神要安,你做得很好,持续用力,千万别忘了呼吸,憋气,用力--”唯恐柳绢儿无法一人独立完成整个接生过程,因此左靖南决定仍蒙面亲自上阵,让妇人上半身微靠躺卧在自己身上,一面为产妇调息打气、一面屏息的问:“姑娘,你可看见胎儿了?”
“看、看见了,可是孩子脚掌先出,怎……怎么会这样?”她讲得很急,几近于语无伦次。
“是倒产。”他解释的道:“产妇孕后肝郁不舒,气机失畅,而致胎儿不能回转,最终头身倒置,形成难产。”
“那……那我们现在……怎、怎么办?”她紧张得连气都透不过来了,勉强克制住声音里的颤抖,看向他,等候指令。
“不用担心,我已经用银针封住母体几处重要穴道,只要在产妇意识尚存之时,尽快助她将胎儿产出即可。”
接着,她就像是个受教的学生般,随着左靖南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外展、内旋、内转、外旋,将卡在产道内,严重头脚倒置的婴孩,谨慎地引出母体之外。
经过一段冗长的时间,几番折腾下来,只听见哇地一声嘹亮哭声,一个大胖娃娃于焉诞生了。
尔后,她更是在左靖南细心指示之下,亲自为胖娃娃剪断了脐带,又从他手中接过九死还魂草所研制的药粉,小心翼翼为婴儿断脐止血。
当所有产程进行到这里,从城南一路赶至万福堂的稳婆也已经顺利抵达,并接手了新生儿洗浴的后续工作。
“好ㄚ头,做得可真好呀!”看着澡盆内奶娃娃平整漂亮的断脐,李稳婆忍不住赞叹:“瞧这工夫,比我这老太婆还能干呢!”
确定妇人顺利渡过产程、且母子均安之后,左靖南这才放心地离开了床帐,顺手取下蒙眼布巾,看见那意外半途折返的小帮手,也早他一步走下床铺,浑身虚脱地走向桌旁,兀自为自己倒一杯茶水压惊。
“姑娘果真是菩萨心肠,若不是姑娘临时折返相助,现下产妇母子恐怕还在……”话尚未落尽,他发现她的气息浅促,似有异状。
果然其然,她在为自己倒茶水时,双手剧烈颤抖、身形微晃,下肢更是虚软如棉,在他还来不及靠近她之前,她手中茶盏倏地惊落了不说,人也蓦然昏绝,无预警地扑倒在桌案之下。
乍见这一幕,左靖南立刻换上一副震惊的表情,一个箭步上前,接住了昏倒的她。
“姑娘?姑娘!”他惊骇地望着她,只见她衣袖、前襟都沾满了为妇人引产时的污血,双眸紧闭、面容如霜,已然晕厥了过去。
同时也撞见这一瞬的李稳婆,很是担忧一问。“唉呀!那小姑娘没事吧?”
屏住了呼吸,他试着探向她微弱的脉搏,发现她脉象平稳、没有大碍,只是气血阴虚,加上方才她强忍着心中恐惧,战战兢兢完成了使命,待处于紧绷的心绪一松,整个人便就这么晕了过去。
“无妨。”唇角微扬,左靖南俊容上浮现一抹歉赧的浅笑,“她只是累坏了,没有大碍。”知道她安然无恙,他心中一舒,摊开双臂,温柔地将她横抱入怀,走出厢房外。
在朦朦胧胧的记忆中,她感觉自己好似飘浮在云端之上,又彷若睡躺在潮水之间,起伏荡漾、晃晃悠悠,始终被一股温柔的力量所牵引着。
其间,耳边还不时传来一抹低沉的男嗓,喃喃语调、软语如丝,就浅靠在她耳畔,那么舒徐、那么温柔,那么具有安抚能力,让她情愿就这么一路长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