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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上贼床 第3章(1)
作者:春野樱
   
  终于,求安如愿进到马厩干活,不用偷偷摸摸,也不用百般试探。

  她发现在腾云山庄的每匹马都受到极好的照顾,即使是不值钱的马。在马厩工作的人都很好相处,他们爽朗豪迈,不拘小节且秉性纯良,虽然有时觉得他们的言行难登大雅之堂,但相处起来却是轻松自在。

  陆震涛几乎每天都会到马厩来,有时一待就是半天时光。

  从旁,她观察着他跟别人相处的情况,也观察着他对马匹的态度,无庸置疑地道,他绝对是个爱马人。

  尽管这儿的马都有人照顾着,有时他也会亲自为马刷洗身子、喂水草,很多粗重的活儿,他也都亲力亲为。

  从别人口中,她听说了许多关于他的事……都是好的。

  她感到困惑,也觉得挣扎矛盾,除了“女人”这件事,至今她所看见的他没有一项符合常叔所言,她感觉不到他贪财、感觉不到他暴戾、也感觉不到他冷酷。

  有时她忍不住想,是不是哪里出了差错跟误会?可每当她一有这种想法,又感到惭愧及内疚。常叔是她爹最信赖的朋友,也是看着她长大的长辈,她娘死得早,早些年常大娘在时,总是将她视如己出的照顾着,而长她六岁的常永青也对她呵护有加。

  常家一家人是她跟她爹最亲的家人,她怎能怀疑常叔说的话呢?

  她初来乍到,很多事恐怕还看不仔细,不说别的,光是那西马厩就还是个未解的谜。

  “求安,来,我帮你。”

  她正使劲从井里打水上来,身后传来马医骆一飞之子——骆骏的声音。

  骆一飞是知名的马医,也是陆震涛非常信任的人,他每个月有四、五天会带着儿子骆骏来到腾云山庄为所有马匹做例行性的检查。

  骆骏俊逸出众,是个翩翩男子,而且为人和善,不管对谁都非常亲切。

  有时看着这些人,她会想,他们之中可有陆震涛派去杀害她爹的人?可是,她在他们身上感觉不到任何的戾气及杀意,也许……凶手另有其人。

  在腾云山庄里,最可疑的人莫过于看守西马厩的熊二,他几乎与别人没有互动,就住在西马厩旁的小屋子里,她来了好一段时日,没见他离开过。

  他一定知道西马厩里养着什么吧?他是知情的吧?如果陆震涛派人杀害爹,他可参与其中?

  “想什么?”骆骏帮她将水桶拉上来后,笑视着她。

  “没有。”她摇摇头。

  “求安,我听说是十二爷亲自带着你回腾云山庄的?”

  “嗯。”她将自己跟陆震涛相遇那天所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他听了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原来你跟十二爷有这段渊源,不过那真像是他会做的事。”

  “你是指哪个部分?”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部分。”骆骏一笑,“老实说,把来历不明的陌生人带回山庄这部分,不是他的作风。”

  闻言,她疑惑的看着他。

  骆骏非常热心地解释起来,“十二爷虽是个生意人却有着侠气,他对于不平之事向来不会视而不见,也总是愿意出手帮助弱者。”

  她一楞,这跟她自常叔那儿听见的不一样,但出自骆骏之口,她又莫名觉得信服。“十二爷是那样的人?”

  她略带怀疑,语带试探。

  “当然。”

  “可是我听说一些关于他的事,都不是好事。”

  “噢?”他一脸好奇,“你听到什么?”

  “就……”她想了一下,觉得不好把她从常叔那儿听到的告诉骆骏。

  骆骏见求安支吾,释然一笑,“十二爷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慢慢看吧。”

  她疑惑的看着他。他的意思是凡事要眼见为凭,听来的也许是道听涂说?

  “那你说十二爷带我回来,不是他的作风又是指……”

  “喔,”骆骏微顿,然后笑道:“腾云山庄可以说是十二爷的堡垒,这儿有太多他所珍视的东西,所以当他要让一个人进到山庄时,势必要对那人有着相当的了解……”说着,他上下打量求安一回。

  “他让初识的你进到山庄、让你去贴身伺候他,现在又准你到马厩来,我想他一定很喜欢你。”

  不知怎地,当骆骏说陆震涛一定很喜欢她时,求安的胸口竟瞬间紧缩,有点喘不过气来。

  看她突然不说话,骆骏急忙补充说明,“欸,我不是说十二爷对你有什么奇怪的念头,十二爷他喜欢的绝对是货真价实的女人,所以你放心。”说着,他自己急得涨红了脸。

  求安睇着他,干笑。“我没往那儿去想。”

  “那就好。”骆骏拍拍胸脯,不知想起什么,又细细端详着她,“不过说真格的,求安,你长得太好了,若你是女人,一定是个漂亮的女人。”

  听着,求安微微一震,莫名心慌。

  “你们这么投缘?”突然,陆震涛的声音传来,两人这才发现他已经走近。

  骆骏笑笑,轻搭着求安的肩膀。求安一震,直觉的想躲开,可又觉得这样对骆骏相当失礼,只得僵住不动。

  “是啊,十二爷,我觉得求安就像是自己的弟弟一样。”骆骏笑视着一旁涨红脸的求安。

  看求安满脸通红,整个人僵住,陆震涛不自觉的挑挑眉,兴味的睇着她。

  他感觉得出来她是个跟男人少有往来的姑娘,也因此,扮成男人跟一群男人厮混在一起,对她来说是极大的挑战及突破。

  她还能撑多久呢?

  “骆骏,你还是别把她当弟弟吧。”他说。

  骆骏微顿,“为什么?”

  “因为弟弟永远只能是弟弟,朋友就有其他的可能。”

  骆骏没听明白他的意思,求安也不懂,两人微微瞪着眼睛,疑惑的看着他。

  “朋友有其他可能?”骆骏问:“朋友就是朋友,还有什么可能?”

  他深深一笑,没有回答骆骏的问题。

  直至目前为止,他还不想让腾云山庄的任何人知道她是个女人,因为这不只是属于他的秘密,也是他的乐趣。

  “十二爷!”赵世东快步走来,“莫羽翠来了。”

  “噢。”他淡淡的应了一声,旋身而去。

  莫羽翠来了。不知为何,当求安听到这句话时,心口莫名的揪紧,她说不出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但她确定的是,她非常非常讨厌这种感觉。

  “唉……”身旁的骆骏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真羡慕十二爷。”

  她微顿,疑惑的看着他,“羡慕?”

  “可不是吗?”他说:“莫羽翠是个何等高傲的女人,可却还是臣服在他脚下,这世上恐怕没有十二爷征服不了的女人吧?”

  听着他这些话,她突然窜起了火气。

  “贪欢恋色,有什么好羡慕的?”她语气里带着连她都不明白的愤怒,“还有……”她转头直视着骆骏,“这世上一定有他征服不了的女人。”

  说罢,她拨开他还搁在她肩膀上的手,提着水桶,忿忿然的走开。

  骆骏楞住,呆呆的看着求安离去的身影,须臾,他搔搔头,困惑地说:“我说错什么了?

  莫羽翠在静湖苑留宿一夜,隔天便又走了。

  她留宿静湖苑时,求安一直心神不宁。她不想跟莫羽翠打照面,不想看见他们,更不想听见他们。

  她对莫羽翠有着一种奇怪的排斥,却说不上来为什么,因为莫羽翠是青楼女子吗?

  不,她爹常教诲她不能以职业、身分、富贵去论定一个人的高低贵贱。她爹的话,她可是都听进去了,所以她不会因为莫羽翠是青楼女子而看轻她。

  那么,这种打从心里浮现的排斥是什么呢?

  还来不及厘清自己的感觉,莫羽翠已经离开了腾云山庄,而且是跟着陆震涛一起离开的——因为陆震涛到临河去了。

  临河是长河最重要的重镇,也是南来北往的航运中心,所有买卖都在这儿进行,而京城也离此不远。

  陆震涛的永业航运就开设在此,他甚至在临河还有一处行馆。

  他一离开静湖苑,求安便在苑里大肆翻找搜寻一番——尤其是堆满他娘亲物品的那一间。

  她想,也许他将见不得光的东西藏在他娘亲的物品之中鱼目混珠,可她翻箱倒柜的搜查了之后,依然什么都没发现。但她发现,那房间里的东西全是女人的东西,而且全是些旧东西。

  那些箱子里有着女人的衣物、书画、琴、头饰……而且她非常确定它们分属于两个不同的女人。

  是谁的东西呢?他将它们妥善的收藏着,想必是他非常珍视之人的物品吧?

  若非有着满满的思念,她想他应不会如此珍视这些物品。

  老实说,她在翻找的过程中,不时觉得感动。

  因为她发现不少他写给他娘亲的信或纸条。那应是他小时写给母亲的,因为字迹还十分稚嫩。

  她爹说一个孝顺爹娘的人,绝对不会是个坏人。

  所以说,他不是坏人吗?她觉得好混乱,越是接近他、知道他越多的事,她就越感到迷惑。

  两天后,陆震涛自临河回来。

  “十二爷,你回来了。”他返回静湖苑时,求安正要去马厩。

  陆震涛虽风尘仆仆,眼神却闪闪发亮。他睇着她,“我不在的时候,没什么事吧?”

  她摇摇头,“什么事都没有,十二爷担心什么?”

  “担心你。”他直视着她。

  迎上他的目光,她心头颤了一下。什么意思?他怎么老是说这种奇怪的话?

  “我没有什么好让十二爷担心的。”

  “那你担心我吗?”他笑睇着她。

  她一楞,木木的看了他一会儿,“嗄?”回过神,她面露惊羞。

  “行船走马三分险,不担心我出什么意外?”

  “十二爷的事,轮不到我担不担心。”

  “怎么这么不会说话?”他盐眉,“我可是你的主子,你不担心我?”

  望着他,她不知道怎么回应。他总是这样,让她不知所措,无所适从。

  “去哪?”他话锋一转。

  “马厩。”她说。

  “嗯,去吧。”他说。

  “是。”她答应一声,迈开步伐,急着想离开。

  “小鸡。”突然,他唤住她。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疑怯地说:“十二爷还有吩咐?”她猜想他刚回来,可能是想吃点什么或喝点什么。

  但,他只是从腰间摸出了一个红色的锦囊,然后递给了她,“给你。”

  她讷讷的接过,疑惑的看着他,“这是什么?”

  “打开看就知道了。”他说。

  她纳闷的打开锦囊,发现里面装着一块系着蚕丝蠘绳的玉坠子。玉坠是平的,上面雕刻着一只鸡,而且是只小鸡。

  “这是……”

  “我在临河市集上看见的,送给你。”他说完,取过坠子,不等她反应或同意便为她戴上。

  她楞楞的看着他,一时忘了如何回应。

  他看着她,淡淡的一笑,“很衬你。”话罢,他旋身回房间。

  她怔楞的看着他的背影,胸口一阵炽热。

  意识到那样的炽热并不寻常,且让她感到心虚、惭愧,她想也不想的取下玉坠子塞回锦囊里。

  她将锦囊拿回房里搁着,便动身前往马厩了。

  是夜,求安正给陆震涛冲了睡前的一杯茶,刚要退出他房间,张健急急来报。

  “十二爷!”张健神情紧张,语气急促,“不好了,云水难产!”

  “什么?!”

  悠悠制作

  云水是马厩里的一匹母马,虽是一般的马匹,没有特别或高贵的品种及血统,但还是陆震涛的宝。这两天是它的产期,前天骆一飞来帮它检查时并无异状,且打包票保证它能顺产,没想到它却难产了。

  他顾不得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里衣,拔腿便往外跑。

  见状,求安也跟着他们赶往马厩。云水是一匹性情温顺的母马,因为临盆在即,最近求安也特别的注意它。

  来到马厩,里面闹哄哄的,几个人在栏外无所适从,议论纷纷,见陆震涛来了,立刻让开一条路。

  陆震涛冲进栏内,安抚着倒在草堆上痛苦喘气的云水。一下子想站,一下子又瘫软在地,样子令人不忍。

  “十二爷,已经派人去找骆大夫了。”张健说。

  “来不及了。”他看着痛苦的云水,摸摸它的腹部,眉头深锁,“幼马卡在产道,等骆大夫来,恐怕云水已一尸两命。”

  “那……”张健一听,没了主意。

  “我来帮忙!”突然,站在栏外的求安大声的喊着。

  众人一楞,疑惑的看着求安。

  她在大家怀疑的眼光中走进栏内,一脸坚定地说:“不能拖了,它跟幼马都会死的。”

  “你会接生?”陆震涛问。

  “会!”她虽然没亲手帮马接生过,但总是在一旁担任父亲的助手。她想,她行的。

  情况危急,陆震涛没有时间考虑。再者,迎上她那坚定的眼神,他不知怎地竟觉得安心。

  于是,就在大家的注视下,求安为主,陆震涛为辅,两人齐心协力的帮助云水生产。她知道自己在发抖,她其实会怕、会担心,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有足够的本事,但她没有时间害怕。

  幼马卡在产道,而云水也已经没有力气再靠自己生产,一切的一切都只能靠她跟陆震涛的帮忙。折腾了半天,两人一身血污,终于将幼马自产道中拉出。

  当幼马被两人拉出时,张健等人欢呼,但剥开幼马的胎衣却发现幼马不动,已没了呼吸,陆震涛难掩落寞及难过,下意识的看着求安。

  “十二爷,小马……”张健问。

  “在产道卡太久,活不下来。”他说。

  栏外一阵静默。

  云水躺在地上无力的发出声音,仿佛在哀伤着逝去的小生命,看它眼里泛着泪光,求安的心揪得死紧,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

  陆震涛看着,心里突生不忍及怜惜,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你做得很好,云水活下来了。”

  “是啊,小鸡。”栏外的张健也说:“若不是你,云水恐怕要死了。”

  她知道他们在安慰她,但她要的不是安慰,而是这条小生命能够活过来。突然,她想起她爹是如何抢救没有生命迹象的小马,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办到,但正所谓死马当活马医,她不能犹豫了,于是她扑到幼马前面,开始帮它按摩身体。

  “小鸡?”陆震涛见状,伸手要拉她。

  她挥开他的手,目光一凝的看着他,“我要救它!”

  陆震涛心头一撼,被她眼底那抹坚毅及决心震慑住。

  求安不断的帮幼马按摩身体,泄出它嘴里的水,对着它的嘴吹气,一次一次又一次。她就是不肯放弃,即使她汗流浃背,全身上下、满嘴满脸都是血污,她也不愿放弃,所有人都被她感动了,每双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并期待着奇迹真能出现。

  终于,幼马吐出了一口气,活了过来。

  见状,马厩内响起一阵欢呼。

  “小鸡,干得好!”张健兴奋的叫着。

  看着幼马活了过来,求安力气用尽,整个人瘫坐在地上。陆震涛示意张健等人进入栏中做后续的处置,几个人七手八脚的安顿着云水跟刚在鬼门关前走一遭的幼马。

  “小鸡?”陆震涛蹲在瘫坐的求安面前,两只眼睛温柔的看着她,“你做得很好,真的很好。”

  她望着他,软软地说:“十二爷,我……没力气了。”刚才的抢救大作战耗去她太多的气力跟心力,此时的她全身软瘫,但情绪激动不已。

  许是刚才身体及精神都绷得太紧,突然松懈之后反倒安心了、放心了,也宽心了。

  她脱掉武装,卸下防备,忍不住的放声大哭。

  听见求安突然哇地一声大哭,所有人都一惊,木木的看着她。没有人笑话她或是阻止她,仿佛明白她此刻的心情般。

  陆震涛深深的注视着她,脸上有着别人不曾看过的温柔及深情。他伸出手揩着她脸上的泪水,“能走吗?”

  她抽抽噎噎地道,想说话又说不出来,只是摇摇头。

  陆震涛伸出双臂,一把将她抱起。她吓了一跳,瞪大着眼睛看着他。

  他对着她一笑,“没力气没关系,我抱你。”说着,他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下,抱着她走出了马厩。

  求安心跳加速,面红耳赤,因为此刻她是如此贴近他。她感觉到他胸口的起伏,感觉到他的温度,也感觉到自己体内深处那不曾有过的沸腾。

  她觉得害怕不安,却又莫名贪恋着此刻的温柔。

  他的手将她四平八稳的抱着,在他怀中,她如安心的孩子置身在摇篮之中。月光下,她看着他那有着坚毅及迷人线条的侧脸,心里一阵翻腾。

  她意识到自己的心情是多么的不寻常,也警觉到自己该停止所有对他的想象,并切断一切跟他的连结。可是,她无法做出任何的反应,就只是看着他。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一个如此尊重生命,待人真诚的人,真会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恶人?

  “没有他征服不了的女人。”

  突然之间,骆骏对她说过的那句话钻进她脑海里。

  警觉心将她拉了回来,教她陡然一震。不对,她快让他征服了,这或许就是他厉害,甚至可说是神奇之处。

  她不能乱了阵脚,她得保持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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