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祎伦驱车回家,在她居住的小公寓门口,果然看到提着旅行袋的段逸风。
“嗨,美女。”他浅笑着举起手上旅行袋,“方便收留我几天吗?”
原本气急败坏的她,瞧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哭笑不得地让他进了屋内。
然后,那个可怜巴巴的男人用他的电眼拚命放送饥饿的讯息。
她无奈地由橱柜里拿出泡面,还帮他放菜放蛋,做了一碗加料的什锦面,当面端到他面前,顾不得烫,他稀哩呼噜地大啖起来。
“我只会做这个,你将就着吃……小心烫!”
嗑完一整碗面,连汤都喝得涓滴不剩,岑祎伦看着他满足地靠在沙发上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有这么好吃吗?”
“你做的就是不一样嘛!连蟑螂和螃蟹都不敢杀的大小姐居然帮我煮面,光用想的就觉得好吃极了!”
“你真的很欠扁。”对他老爱逗她生气,她已经免疫一半了,否则和他交往迟早被气死。
“你才舍不得扁我,否则不会这么急吼吼地找我。”他得寸进尺地拉过美人,懒洋洋地将整颗头靠在她大腿上。“啊!真是帝王般的享受。”
“大王,要不要臣妾喂葡萄啊?”翻翻白眼,真是拿他没办法。
“不用。”他眨了眨眼,“苹果就好。”
苹你个头!她忍住往他大头敲下的冲动,低头正色问他,“你是不是知道了明天报纸会登大联银行被掏空的新闻?”
“聪明的女孩!”他抬高手,抚了她香腮一把。“明天我家门口一定塞满记者,我当然要先落跑。”
“那奶奶呢?”他该不会又故技重施,把奶奶一个人丢下吧?
“北海道十日游。”他沉吟着摸摸下巴,“应该至少也会偷渡一只帝王蟹回来给我吧?”
“那你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你不是有个开饭店的朋友?”偏要来她的小窝挤!
“有女朋友当然要住女朋友家,怎么可以错过夜袭的机会呢?”他到现在顶多只能亲亲抱抱她,还不能越雷池一步,心里可是郁卒得很。
“你慢慢等吧!”交往之后,他越来越不正经,她现在非常确定他对别的女人温柔体贴全都是假象,喜欢欺负她才是真的!“老实说,你……没事吧?”她仔细瞧他的神色,似乎没什么不妥的样子。
“唉,这说来话长。”清亮的眸突然变得幽深,“其实我临时打住了大联的收购计划,但当初提案人是我,现在中止人也是我,城东的董事会对我有很多意见。”他一反轻松诙谐的态度,突然认真问她,“如果我不再是城东的总经理了,你不会抛弃我吧?”
她直直观着他半晌,然后真的做了一件她早就想做的事──给他一记爆栗!
“到时候我就把你一脚踢开,找个更帅更有钱的男人嫁了!”她才不相信他会让自己那么悲惨,依他的个性,就算龙困浅滩,也不会困得太久。
“真是最毒妇人心哪!”他摇头叹气,把头往她腹窝埋。
“你少乱吃豆腐。”拔也拔不开,干脆随他去,“你刚才说大联的事你打住了,所以城东的损失应该不大,董事会不至于开除你吧!”
“谁知道那群老头在想什么?”他闷着声,语调中已有困意。她的小腹好柔软,身上好香,他几乎沉醉不起。
“喂!你想睡了吗?”她轻轻摇了他,却没反应,猜想他可能是在公司受够了,又在她家门口站了老半天,才会如此疲累。“先洗个澡再睡吧!”
“你要陪我洗吗?”他突然精神奕奕地抬头。
“好啊!”瞧他眼睛一亮,她优雅地微笑。“你喜欢用稳洁还是通乐?”
“好可怕。”他当初怎么会看上她呢?不过现在要他放手是不可能的,那就将就着用吧。“那你陪我睡觉?”
“不好意思,本小姐家只有一张床,你可以选择睡沙发、地板,或者……”她从容地指着浴室,“睡浴缸。”
“我不能睡床吗?”他装可怜。
“你那个开饭店的朋友叫什么?老毛对吧?电话几号……”说着,她真的作势拿起电话。
咔!他按下她的手,把电话挂断,狠狠地一爬头发,苦笑道:“你就不能温柔可人一点,像个娇滴滴的女朋友吗?”
“难道你对我就温柔体贴,叫你往东你就不会往西吗?”她还没挑明了骂他偏心呢!
他无言了,谁教他和她耍嘴皮子上了瘾,喜欢看她的优雅面具被戳破时,那可爱到极点的局促,还有她发怒时娇艳如玫瑰的凌人光芒,所以才会一再地逗她。
“好吧,睡沙发总比被你赶出去的好。”
隔天,大联银行被掏空的新闻占满了各大报头条,果然如预料的,记者挤满了大联各分行的门口,民众也赶着挤兑,这件震惊社会的金融风暴延烧到了城东银行,段家的大门也被一堆记者驻守着。
两个人的同居生活就此展开,岑祎伦白天照常上班,晚上段逸风会买好晚餐等她,用餐完毕后,他们会一起坐在阳台观星谈天,或者依偎着看电视。如此惬意的生活,仿佛大联银行的事情对他们完全不造成影响。
这一晚,他窝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影集,演得正精采时,亲亲女友突然由房间走出来,身着公主袖的白色连身灯笼裙,头发编成松松的辫子,刘海夹着银饰刻花发夹,看起来年轻俏丽。
她旁若无人地走向门口,在鞋柜里挑了双同色系娃娃鞋,准备出门。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他眯着眼,这女人该不会忘了他这个正牌男友还坐在这儿,准备出门约会去吧?
“我?”她指着自己,“我要去倒垃圾啊!”
“倒垃圾有必要穿得那么漂亮?”他严重怀疑她的说词。
“我一直都这么漂亮啊!”她笑咪咪地转个圈,即使是去年的洋装,她穿起来还是一样有味道!“好了,我在赶时间,你继续看电视喔!”
门阖上了,段逸风却觉得影集开始索然无味,他不安地想着她的去处,真是去丢垃圾吗?丢个垃圾也要赶时间?
他突然想起一个金饰的电视广告,一个女人穿着小礼服,也只是为了丢垃圾,难道她们做广告的都有这种怪癖?或者她根本是找借口搪塞他?
不行,他再也坐不住了。走到门边套上鞋,搭着电梯到楼下,他非得搞清楚这女人在干什么不可。
走出公寓大门,还真的听到垃圾车的声音,他发现不用多费心力寻找,只要是男住户围着的小圈圈,她必定是那个圆心。
可恶!他就知道女朋友太美会出问题,她根本走到哪里都在招蜂引蝶,即使不是她自愿的,但他就是非常不高兴。她的美丽,应该只有他能独享!
趁着众人挤到垃圾车旁丢垃圾时,他不动声色地走到人群之中,在岑祎伦回头时勾住她的小蛮腰,然后像示威似的在她樱唇上轻吻。
“你怎么下来了?”她没发现他的异样,反正这几天两人一直是这么亲密。
“我下来陪你啊。”
他风度翩翩地站在她身边,郎才女貌吸引了所有邻居们的注意。其中身为岑祎伦追求者的B栋十二号林先生忍不住问:“岑小姐,这位先生是?”
“他?他是我男朋友。”她毫不扭捏的回答,听得段逸风龙心大悦。
男朋友?许多男住户们瞪大了眼,在心里哀嚎不已。
B栋十二号林先生阵亡、A栋二十号蔡先生阵亡、A栋十八号张先生阵亡……
即使因为她的一句话而使现场尸横遍野,他还是很坏心地再补上一记,“谢谢大家对祎伦的照顾,以后我们好事近了,一定会通知大家。”
轰!这不啻是一颗地雷,炸得伤兵们尸骨无存。
“你少自己决定!”岑祎伦顿时害羞起来,他们根本还没规划到这部分。
住户们哀鸿遍野地打道回府,可以想见明天下来丢垃圾的男性将减少大半。在段逸风终于松了一口气之际,却发现岑祎伦不是往回家的方向,而是往路的另一头走去。
“你要去哪里?”他的脸色有点难看,这女人还说她不是去约会?
“我要去巷口的便利商店买牛奶。”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懂他干么突然变睑。
呼,段逸风很无力地叹口气,要是每天都这么紧张,他一定活不久。“你今晚的行程只有倒垃圾和去便利商店?”
“是啊。”她纳闷地睨着他,“你今晚怎么阴阳怪气的?”
“还不是因为你太爱漂亮。”他无奈地咕哝着。
“我爱漂亮不行吗?”而且她今天这身打扮也只是普通好吗?
这番对话令他突然想起,她每天都比他早起,当他在沙发上睁开眼时,她已经是俐落迷人的上班族打扮了,而晚上,即使是轻便服饰,也看得出来是特意挑选搭配过的,当初他以为是因为他的存在而使她有所顾忌,现在他才发现这女人根本是爱美到骨子里!
“你该不会是卸了妆就变成无眉妖怪吧?”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怀疑了。
“你才脱了衣服就变成白骨精呢!”她吐槽回去。
“你可以证实看看,我没意见。”耸耸肩,他可是求之不得。
“哼!想得美。”
“你为什么这么爱美呢?”他真的很好奇。
岑祎伦突然沉默下来,他也不勉强她回答,两人慢慢地往便利商店走去,突然,他感觉到她拉了拉他的袖子。
“段逸风。”她低着头,令他看不见她的表情。“你不喜欢我太爱漂亮?”
“那你介意我是个即将失业的米虫吗?”他开玩笑似的回答,但过了好一阵子都听不见她的回应,他发现她是认真的。
“傻女孩!你的问题和我的问题一样,不用问也知道答案。”也不管在巷子里,他抬起她的芙颊就是一个热吻,“你爱漂亮,得利的人是我啊!我只是好奇,但绝对赞同。”
她低低地笑出声音,“那我也不在乎你是米虫,大不了我养你喽!”
他似笑非笑地拍拍她的背,再将她拉近自己,静静的夜巷中,没有别的路人,彼此间似乎更亲密了。
但岑祎伦凝视他的侧脸,仿佛从中看到了些许抑郁不得志的落寞。
他真的不在乎吗?
大联银行的弊案持续扩大,城东银行发布消息,下星期一将召开临时董事会,会后将召开记者说明会,针对城东银行收购大联的来龙去脉向投资大众做一个交代。
段逸风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新闻,表情深不可测。岑祎伦在旁边看着,心不由得为他拧了起来。
“逸风?”
“嗯?”他由电视上抽回目光,才发现身边的人儿一脸担忧。
“你要不要回家看看?”她觉得他再这样逃避下去也不是办法,“城东下周一就要召开临时董事会,一些重要的公事可能会留言在你的语音信箱或传真机,你该回去了解一下……”
“你想赶我走了?”他故作可怜样。
“我在担心你好不好!你休假也休太久了,城东董事会那些人不知道会怎么想你……”反正她看不下去他表情里隐约流露的失落,他应该是在人前呼风唤雨的那种人。
段逸风啪的一声用遥控器将电视关了,转过来面对她,眉宇间有着动容的温柔。“我不怕的。”
“哎呀!”她跺跺脚,轻推了他一把,“你今天就给我滚回去!”
“可是没有你,我怕晚上睡不着。”他装模作样地咳声叹气,心里却对她的心意十分感动。
抿了抿唇,她突然别过头冲回房间里,他正在怀疑自己是否逗她逗过头了,才想过去敲门,没一会儿又见她拎个手提袋出来。
“我……我陪你回去!”她真的很担心,与其分隔两地,不如陪着他一起,就算事情有了最坏的结果,至少也能第一时间安慰他。
段逸风再也说不出任何话,他一手将她搂到身前,珍而重之地落下一吻,轻柔甜蜜,用行动表达他未道出的爱意。
“走吧,你说的话可不能反悔!”
驱车回到了段宅,由于段逸风消失了好几天,驻守在外头的记者早已散去,全去追更大条的新闻,所以他们很轻易地进了家门。
草草吃了顺路买回来的晚餐,他认命地抱着传真机上的一长条纸串到书房处理公事。岑祎伦瞧他脸色如常,心也慢慢地放下,天知道她一整晚抱着抱枕坐在电视机前胡思乱想,根本不知道演了些什么。
“没想到你喜欢看购物频道?和你住了这么久,我居然没发现。”一道戏谑的声音突然从她脑后传来。“丰胸圣品?我想你不需要这些,至少目前的尺寸我很满意。”
“你在说什么啦!”看来她真是白担心了,她横了他一眼。
“我说……”他凑近了她细致的耳廓,“我房间只有一张床喔!”
“我可以睡奶奶房间。”她才不上当!
“奶奶房间上锁了,而且钥匙她带到日本去了。”他煞有其事地强调,“她可能在房间里藏了几百两的金条,才会这么保密。”
“胡扯!”咯咯笑开,至少她知道他现在心情不错,也就不那么替他紧张了。“我要去洗澡了!”
“我可以帮你。”贼兮兮地伸出魔手,不过当然是被打掉了。
岑祎伦提着自己的手提袋走进他附卫浴的卧房,还砰的一声,用了好大的劲关门。
摸摸鼻子,他认命地走回书房,埋首在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文件里。大联的事情越来越复杂了,想到自己以此为由在她家里跟她搅和了这么多天,其中有些事情的缘由让她知道了,恐怕她会气疯。
唉,喜欢看她气嘟嘟的俏样,又怕她真的气到不理他,男人的心理真是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