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气恼她总是逆来顺受,更气那些曾伤害过她的人,他正想说些什么,小山哭着跑来了。
“福儿姊姊,福儿姊姊……呜呜……”
阴奢马上从他的腿上跳起来,上前关心的问道:“小山,怎么哭了,出了什么事?”
被怀中的女人急急推开,本就生气的蓦魏更加不满了,偏偏这会儿有气也无法发,因为那小子正哭得震天价响,完全不给他发威的空间,只能往还躲在角落装死的草万金瞪去。
草万金死命地将自己往角落里塞,只能怪自己偷看到忘我没能及时阻止没长眼的娃儿别去坏主子的好事,更羡慕苏易能替主子先回京向皇上复命,禀告宴山灾后的情况,偏留下他一个人伺候阴晴不定的主子,他都不知道第几次后悔非要跟着主子离京了,自己实在太冲动了,以后可别一昧的“愚忠”啊!
“福儿姊姊,呜呜……爹从昨天上宴山狩猎到现在都没回来,哇——”小山边哭边说。
“宴山半毁已经封山了,你爹怎么还去那儿?”阴奢也紧张了,宴山土石松动,随时有再崩塌的可能,官府早就下令百姓暂时不得上山,马永怎么会去冒险?
“呜呜……都怪我,我告诉爹你喜欢宴山上的彩雀,经常跟彩雀们说话,若能抓几只回来,你定会高兴……
高兴了就会将那自称是你丈夫的讨厌家伙赶出去,这样福儿姊姊又可以来照顾我,咱们两家三口又可以恢复从前快乐的日子……可怎么知道……呜呜……爹一去到现在都没回来……”小山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
蓦魏听了冷笑,想讨他的女人欢心,马永这人是蠢了吧?
相较于某人的坏心,阴奢可就无奈了,她之所以经常和宴山上的彩雀说话,是想确认天气的变化,也是那群彩雀告诉她即将有暴雨,让她快通知大家逃命的,小山却误会她喜欢彩雀,还让父亲去抓,她摇摇头,马永喜欢她她是晓得的,她虽没那个意思,也想过与马永说清楚,但她与小山投缘,不忍孩子失望,便拖着没说,只等马永看清自己的态度,自动打消与她在一起的念头。
“走,我们去找你爹去。”阴奢带着哭哭啼啼的小山就要外出。
“等等,不是说宴山危险,你还去?”蓦魏马上起身拦人。
“危险也得去,马永可能出事了。”她说。
“出事是他活该,关你什么事?”
“我爹是为了福儿姊姊才去宴山的,怎会不关姊姊的事?!”小山气愤地说。
“是这女人让你爹去宴山的吗?”蓦魏冷冷的问。
“这个……”
“是你们父子自作多情,出了事别牵扯到其他人身上,自己的事自己解决,别来烦我的女人。”蓦魏一把将小山拎起打算丢出去。
“哇……福儿姊姊,你不能不管爹啊,福儿姊姊——”小山大哭。
阴奢哪里忍心,从蓦魏手中抱回孩子。“你说的对,自己的事自己解决,这事不劳你费心,‘我们’自己解决!”说完她就带着小山出去了。
某人火冒三丈,她竟敢丢下他去找别的男人?!
“殿、殿下,咱……咱们要跟去吗?”草万金装死不成,还是得面对,怯怯地出来问一声,马上得到某人一记狠瞪,险些把他吓瘫了。
宴山土石流失得厉害,阴奢带着小山光要上山都很困难,还不时有土石落下,危险重重,走了半个时辰后太阳也快下山,幸亏她有带火把,天完全黑后点上照路,继续找人。
“爹,你在哪里?”小山哭着大喊。
“马永——”她也大声喊着。
然而两人又找了一个时辰,却还是没有看到马永的踪迹。
小山哭得眼泪都要干了。“福儿姊姊,怎么办,爹去了哪里,为什么都找不到?”
“这……”阴奢也很焦急,真怕马永有个万一,她本想找找彩雀,若能问问它们,也许能知道马永的去处,偏偏沿途一只鸟儿也没遇上。
“救、救命……”忽然在一处崩落成断崖的下方,听见一道沙哑微弱的求救声。
“是爹吗?”小山欣喜地问。
“不知道,可能是。”刚才那声音实在太虚弱了,只听得出是男子的声音,很难判断是不是马永,她将火把往崖下照去,约在五十公尺处见到一个人影了,但那人挂在树枝上,脸孔看不清,挂着那人的树树根松动,人一动,树根便拔出泥土一些,人跟着往下坠一点,她见情况险峻,若下山去找人来救恐怕来不及,于是她道:“小山,你拿好火把,我试着救人。”她将火把交给小山,将带来的绳子的一头绑在树上,另一头往崖下丢去,并大大声喊道:“喂!请拉住绳子,我拉你上来!”
那人似乎受了伤,连移动一下都十分吃力,根本捞不到仅在前方一个手臂长的绳子,阴奢见他试了几次都失败,更恐怖的是,他每动一次,树根就外露更多,眼看树根就要连根拔起了。
“你别动,我下去救你好了!”她紧张的阻止他再动作,将绳子拉回来,绑在自己腰上后就要下崖去救人。
“福儿姊姊,你这样下去会有危险的!”小山害怕的说。
“不会的,姊姊会小心,你一定要拿好火把,如果我没上来你就赶紧下山去求救,知道吗?”她交代。
小山担心她的安危,又想到下面的人可能是爹,他勇敢的点点头。“好的,小山知道该怎么做。”
阴奢知道自己不该带小山一起上山,但小山要找爹,非要跟着来,她也不忍心拒绝,可万一待会儿她遇到危险,让他独自下山去求救她也很不放心,偏偏眼下又没有别的法子,只盼等一下救人顺利,且下面的人真是马永才好。
她深吸一口气后身子慢慢往崖下去,离火把越远,周围越暗,她试探的喊道:“马永?”这人像是昏过去了,整张脸垂着。
等接近那人时,那人终于抬起头来,微光下那是一张布满皱纹的老人的脸,不是马永,她一度失望,但马上想起救人要紧,立即伸手过去要抓住他,可她还没碰到他,他的身子就突然下坠,所幸他只是坠了几寸就停下了,没再继续往下掉。
阴奢心惊得浑身冒汗,那老人也死白了脸孔。
“老人家别担心……我……过去救你。”她努力定神后说。
“别过来了……那树根……快整个拔起了,我只会连累你……罢了……你自己上去吧……”老人不想害她丧命。
“不,咱们试试,不要放弃。”阴奢坚持,身子再往下移去,吃力地要勾住他。
“你这姑娘真好心……”
“老人家再忍忍,我来救你了。”她终于勾住他的身子,只要将另一头的绳子绑在他的腰上,如此一来,就算树撑不住他,也还有绳子在,他不会马上掉下去。
眼看就要顺利将绳子绑上了,哪知四周一震,支撑老人的树树根彻底脱土而出,老人往山崖下方跌落,她直觉反应及时抓住老人的一只手。
“快松开我,你会跟着掉下去的……”老人急切的说。
“不……我定要救你上去!”阴奢死命抓紧他的手,可是他的身子太沉了,仍在往下滑。
“你撑不了太久的,快放手……不然你也会死……”老人看见绑在她身上的绳子不断摩擦山崖的土石,已有断裂之虞,若再加上他的重量,可能很快就会断了。
“别担心……”她才说完三个字,就听见啵的一声,随即她感觉到身子快速往下坠,她以为自己与老人死定了,但下一刻,她的身子却奇迹似的教人抱住了。
“你这笨丫头,要我心跳停几次才甘愿!”
原本紧闭着眼等死的她,听见这熟悉的声音,立刻惊喜的睁开眼。“蓦魏?!”
“哼,不是我是谁!”蓦魏气闷的道。
“谢谢你……”阴奢真的很害怕,但为了救老人才硬撑着,可她没想到蓦魏会来救她,这会儿被他抱着,一下子放松了,眼泪再也忍不住狂掉。
蓦魏的心狂跳着,要是自己再慢一步,很有可能就会失去她,他越想越是害怕。
“啊,老人家呢?”她猛然想起老人,她的手不知何时松开了,他不会已经坠崖吧?
“福儿放心,老人在我这。”说话的居然是他和小山遍寻不着的马永,而那昏厥的老人就挂在他肩上。
阴奢大喜。“太好了,老人家没事,你也好好的!”
“对不起,都怪我不小心,为了追捕彩雀,这两天被困在一处山壁里出不来,幸亏魏公子让吴大人来救我,我获救后才知道你和小山来找我,这才和魏公子赶来寻人,后来是听见小山的哭声才找到你们,得知你在崖下,便和魏公子一起下来找你。”马永快速的说一遍自己的遭遇和找她的过程。
“好了,先别说了,上去要紧。”蓦魏扯了扯自己身上的绳子,通知上头的人将他们拉上去。
他们很快脱离险境,草万金以及吴刘海带来的官兵都等在上头,吴刘海可是一身的冷汗,太子身躯金贵,居然不顾危险亲自下去救人,若有个闪失,他怕是十颗脑袋也不够换,现在见太子顺利将人救上来,太子本身也完好无损,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小山看见阴奢回来,立刻扑上前去抱住她哭道:“还好福儿姊姊平安!”
她正要替小山擦眼泪,这小子已被人从她怀里拉开。“这丫头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抱的,你小子也一样,闪一边去!”
“谁说福儿姊姊我不能抱,我就要抱!”小山不服气的要冲回去抱阴奢。
这回让草万金给拦了丢给马永,神情阴狠的威胁道:“你小子听清楚了,主子说女主子不可碰就不可碰,谁要碰了……嘿嘿,会没命的!”
这果然吓得小山不敢再冲过去,草万金见状十分满意,他这张脸吓孩子还是挺有用的。
马永则是神情变得复杂,心底明白草万金这话也是说给他听的,他隐约发觉姓魏的不是普通人物,吴刘海可说是这里的地方官,谁都要听他的,可他见了姓魏的却只能鞠躬哈腰,还有这姓魏的,住的虽是福儿的破屋子,可搬进来后排场不小,采购的家具皆是上品,变卖后恐怕比房子本身还有价值,另外,姓魏的虽年轻,但散发着一种不可违逆的霸气,他有种感觉,仿佛自己连与他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倘若这人是大人物,福儿又岂会是一般人?他对福儿是早不敢妄想了,会听从小山的话来抓彩雀,其实也只是单纯想当成礼物送给她,感谢她救了宴山的猎户,又替他照顾小山,谁知他却不小心被困住回不去,还要她赶来救,为此他愧疚得很。
马永摇摇头,除去杂念,先救人要紧。“福儿,这老人家瞧来伤得不轻,得赶紧下山找大夫瞧瞧才行。”
“那我们快下山吧,若老人家真有个万一,那岂不是白救了。”阴奢着急道。
蓦魏朝吴刘海使了个眼色,吴刘海立刻说:“交给我吧,我先将人送去医馆,这样比较不会耽误救人的时间。”
吴刘海让两名属下将昏迷的老人接走,抬着快跑下山去求医,蓦魏一行人随后下山也去了医馆,因为阴奢不放心老人,非得去探望,大夫老示老人伤得不轻,要好生治疗一阵子才可能恢复。
蓦魏令草万金给大夫一笔钱,让大夫尽心治疗,阴奢这才终于答应先跟蓦魏回家。
然而,蓦魏与阴奢才刚到家门前,就看见奉命回京多日的苏易回来了,人就站在门口等他们。
蓦魏见了苏易,轻皴起眉头。“不是要你暂时留在京里处理事情,你怎么回来了?”
苏易一脸严肃。“卑职是回来通知殿下一件事的。”
“什么事?”
苏易看了一眼他身后的阴奢。“鸣陆皇帝派人来禧京接大公主回国备嫁。”
“备嫁?”蓦魏脸色一冷。
听到苏易直接喊自己大公主,阴奢已经非常吃惊了,又听到备嫁两字更是愕然。“备什么嫁,谁要娶我?”
“是大燕三皇子曾子昂向鸣陆皇帝求娶。”
“曾子昂?他怎么会……”她瞠目结舌,不敢置信。
蓦魏的神情阴沉到底了,他就知道曾子昂绝不会这么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