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阔虽然救子心切,但二十几年大将军不是白当的,虽然都是火烧建筑发出的劈啪声,还是感觉到后面有人,回头一看,居然是尚灵犀,忍不住大喜过望。
他只有一人,他不能救了儿子,却不救跟了自己二十几年的明威将军,也无法舍弃亲情,救明威将军而舍弃自己的儿子,现在尚灵犀跟上来,自己负责两百多斤的明威将军,将比较瘦的儿子给她,这样两人都可以得救,自己也不用挣扎了。
夏阔一脚踢开明威将军的门,就见两人都晕在桌子上,夏阔一把扛起两百多斤的明威将军,尚灵犀则背起夏子程,两人又迅速往外冲去。
进出不过一会时间,但火却大了一倍不止,尚灵犀背着夏子程,小心翼翼闪躲着掉下来的东西。
夸拉一声,他们身后的横梁倒了下来。
热,真热,皮肤都要烧起来。
弥漫的黑烟几乎让人无法呼吸。
尚灵犀两三次快倒下去,又想着不行,自己倒下去了,夏子程也会死,为了夏子程,自己得撑下来。
尚灵犀头很昏,为了醒神,用力咬了舌尖一下,疼,钻心刺骨的疼……
血沿着下巴流了下来。
太痛了,精神又集中了。
她在心里默念着,爹,您在天之灵保佑女儿能过这关,女儿还有很多事情想做,不能倒在这里……
还有落下来的东西长点眼,千万别掉在夏子程身上,他是个好人,保家卫国,从不畏惧,应该得到上天庇佑……
进来的路漫长,出去的路更漫长,费尽全身力气,却只能走上十几步,奇怪,这驿站有这么大吗?不是才三进的建筑,怎么永远到不了尽头似的……
啊,门口!
看到门口了。
心里一喜,反而有点脱力,感觉到夏子程下滑,尚灵犀连忙又往上背了背,被烟呛得无法呼吸,无法睁眼,但她知道,门口就在不远处了。
夏子程,当年你在千军万马中救过我,这次换我在烈焰冲天中救你。
我一定把你救出去!
尚灵犀终于背着夏子程冲出门口,然后双双跌在地上,她仰躺着,大口大口的呼吸。天,新鲜的空气真好。
众人迎上来,连忙来回滚动两人,想把身上的火星子扑灭。
等回过神,想转身看夏子程时,姚玉珍已经扑了上去,红着眼眶,「表哥,你醒醒,是我啊,表哥。」
尚灵犀突然怔住,人家是未婚夫妻,自然有姚玉珍去照顾,自己不需要担心。
只是侧着脸看,她瞬间有种感觉,自己是多余的,她根本不该在这。
夏子程被姚玉珍一阵疯狂摇晃,不由睁开眼睛,「我……在哪?」
「我们在驿站,失火了,表哥喝醉,是、是大将军带人进去把表哥救出来的。」
「我爹?」夏子程勉强坐起来,「我爹呢?」
夏阔那边也是刚刚休息好,便走过来看儿子,又是生气,又是欣喜,还是板着脸,「我说过多少次了,酒喝三分醉,军人最忌喝得烂醉。」
夏子程歉然,「是儿子托大了,让爹操心。」
姚玉珍泪眼婆娑,一脸委屈,「大将军,要说起来是明威将军不好啊,您怎么可以责怪夏校尉呢。」
夏阔很看不起姚保,自然对姚玉珍不客气,「质疑我的话,你算什么东西?」
姚玉珍怔住了,自己在军营虽然只是总军医的女儿,但凭着美貌,谁不对她客客气气,尤其跟夏子程的口头亲定下后,众人更是对她尊敬,却没想到会得来未来的准公公一句「你算什么东西」。
想哭,又觉得不是时候,不哭,又觉得委屈,登时怔在那边,进退两难。
尚灵犀站了起来,解围道:「大将军,还是先安排休息吧,别的不说,总不能让钦差跟着我们在路边将就。」
她不想夏阔当大家的面责备夏子程,等他酒醒,他会无地自容。
夏阔还没气消,想到以后要有姚玉珍这种自以为聪明的愚蠢媳妇,他就觉得不高兴,「学学尚将军,这才叫人话。」
所幸已经在京城近郊,驿站不少,派出去的人很快回报,又找到一家看起来颇大的驿站,众人于是过去,三更半夜敲门,差点没把驿吏吓死,知道是有郡王在内的贵客,连忙开了大门迎接,十几人万分疲累,都是入店倒头就睡。
尚灵犀带着小粮、贺宁、贺芹进入自己房间,虽然深夜,驿站的人还是送来热水让她们洗漱。
房间里有个玫瑰镜台,烛火掩映下,她觉得自己的脸好像因为烟燻,又黑了几分。
算了,反正她是将军,脸白脸黑都没差。只是手臂有点痛,解下衣服一看,有一大块烧伤。
小粮跟着她在边关几年,大小伤也看多了,连忙绞了乾净的毛巾轻轻擦,然后洒上随身携带的金疮药。
尚灵犀担心夏子程,远志跟顺风身上不知道有没有带药,于是把小粮手上那瓶金疮药拿了过来,道:「我去夏校尉房中看看。」
贺宁露出心疼的样子,「尚将军对夏校尉太好了。」
「我这是知恩图报,他当年不救我,我早死了。我去看看马上回来,你们要是累的话就先睡,不用等我没关系。」
尚灵犀出房门后,小粮跟贺宁互看一眼,都从彼此眼中见到无奈,这夏子程莫不是会下蛊,把好好的尚灵犀迷惑成这样子。
今天连命都不要了。
得有多爱一个人,才会在当下毫无畏惧的闯进去,要知道水火最是无情,一个不小心,自己都会赔在里面,夏阔是亲爹,那还有得说,但尚灵犀什么都不是,只是同袍,同志,夏子程那有口头婚约的未婚妻就在外面,人家都不愿意进去救人了,傻子尚灵犀却冲第一。
但尚灵犀似乎打着主意,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因为太喜欢这个人了,所以不能接受离别。
尚灵犀敲了两次门,都没人应,想着奇怪,便推门而入,九月寒气渐升,怕他喝酒又吹冷风会不好,于是便顺手把门关上——不看他一眼,她始终无法放心睡去。
桌子上点着小油灯,夏子程在床上熟睡,还带着点酒气。
那桃花香可真厉害,夏子程明明中间有醒来过一下子的,现在又继续醉倒。
在小油灯下仔细看的他的脸——平常剑眉朗目,睡着的时候怎么有点憨憨?
好可爱哦。
尚灵犀戳了戳他的脸颊,就见他皱皱眉,双手挥舞了一下。
噗,以为是蚊子吧。
这都九月了,哪来的蚊子……
醒着的样子好看,睡着这种无防备的样子也好看,尚灵犀就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怦怦,怦怦,怦怦。
心中有个小恶魔说,亲他一下吧,反正他又不会知道。
是啊,就亲一下,自己今天都救他一命了呢,偷亲他一下也不算过分。
于是悄悄的俯下身,想亲,又觉得不好意思,忍不住又把身体往上抬了抬,想着把药放在床头就回去。
但走了几步,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又回头。
同手同脚的走到床边,看准他的嘴唇,想着,亲一下就好,亲一下就好……
就在亲上的时候,突然有人环上她的腰,一个用力,就把她掀往床铺里面,夏子程把她压在身下,双眼有点失神。
「尚灵犀?」
尚灵犀心跳得快蹦出来,「你认错了。」
「我……我没认错。」夏子程抚着自己的太阳穴,似乎还在因为桃花香而酒醉,「你就是尚灵犀,你偷亲我?」
「我、我没有。」尚灵犀吓得语无伦次,「我是小粮,你认错人了,小姐让我拿伤药过来,夏校尉快点放开我。」
夏子程一下扣住她,整个人贴在她身上,「你身上怎么有股烧焦味?我身上也有,我们怎么会有这个味道?」
尚灵犀心跳加速,心想他怎么醒了?怎么认出自己了?
这样以后她要怎么面对他?「尚灵犀,我、我喜欢你……」
尚灵犀的脑袋像有烟花炸开,一片黑暗中散出五彩缤纷。
他说什么?
喜欢?
自己对他不是单相思,他对自己也是一样的心情?还是说经过了今天,他发现自己更适合他?
她是五品定远将军,不轻易流泪,可是现在心软得好像有人一捏就会碎。夏子程,你是喝醉了吗?你说的是真的吗?
你喜欢我?喜欢我黑色的皮肤,粗粗的掌心,跟你差不多高的个子,喜欢我不像个女孩子?
尚灵犀喜悦的胸腔都快要炸裂……
「尚灵犀,我喜欢你的气魄,喜欢跟你当兄弟,很好。」
兄、兄弟?
原来是兄弟啊。
尚灵犀狂喜还没退,又迎来致命的打击,原来还是兄弟。
对啊,想也知道,哪个男人会喜欢她?
尚灵犀于是推推他,「好,知道了,让我起来,别压着我。」
「尚灵犀,我把你当兄弟。」夏子程用鼻子磨着她的鼻子,「可我现在又觉得你不是我兄弟,你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
「你在我心里一个,呃,特别的地方,那个地方只有你,以前没有别人,以后也不会有,我想起你的时候总是很高兴。」夏子程的嘴唇划过她的脸颊,直接到她耳边,亲昵的碰到她的耳朵,「偷偷告诉你,我一直希望回京之路长一点,这样我们就可以相处久一点。」
尚灵犀眼眶一热,「真的?」
「真的。」
「我这一路上一直在回想,回想,呃回想过去四年我们相处的时光,怎么想都是愉快的记忆,一起打仗,一起杀敌,呃一起喝酒,一起躺在沙漠中看星星,我原本以为西疆很无聊的,呃可是有你,我真不觉得无聊,我想到回京的日子就在眼前,原本很期待的,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不期待了……我会一辈子都想念在西疆的生活……一辈子想念在西疆的你,尚灵犀。」
尚灵犀从不哭泣,但这时候却忍不住了。
自己在他心中居然有这样的分量,那也不枉费自己四年相思。
夏子程在她身上动了动,磨她鼻子,亲她耳朵,粗糙的手指摸过她的肩膀,然后停留在胸前抚摸,尚灵犀突然觉得他有一个什么东西顶住了她的下身——她的闺阁教育虽然不多,但这方面还是知道的。
夏子程起生理反应了。
尚灵犀知道自己该推开他,但又不舍得推开他。
他现在喝醉了,肯定没记忆,这件事情不会有人知道的。
在她思考之前,身体已经先做出反应——把他拉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