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房大厅,贾宝玉和林黛玉双双跪着。
贾政气得满脸通红,手上持着家法,要不是王夫人紧拦着,恐怕早已经挥到贾宝玉身上。
“我贾家怎会有你这般下流无耻之徒,竟然把黛玉给……”贾政气得已经说不出话,从林黛玉的角度看去,怀疑他快要中风了。
“老爷,没的事,他俩本是未婚夫妻,不过是走得近些,没什么的,他们都还只是孩子而已。”王夫人死命地抓着他的手,就怕手一松,她的心肝真是要被打到残废了。
贾宝玉对王夫人的劝慰毫不领情,径自说:“爹,颦颦已经是我的人了。”
嗄!林黛玉抬起无神大眼,不禁想,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怎么没人知会她一声?
“你听,你自个儿听,他自个儿都承认了,我今天要不打死这孽子,你要我日后如何去见我妹子妹夫?!”
“老爷!”王夫人拚了命的挡,不住地朝外观望,焦急着婆母为何还未赶到。
“爹,颦颦本是我的妻子,要不是有事担搁了,我俩早就成亲了,这事……也没什么的。”贾宝玉一脸委屈地说。
林黛玉持续保持无神状态,实在搞不懂眼前到底是在乱什么,她真的摸不着头绪,一点底都没有。
“混帐!”
“老爷,你饶了他吧,你就剩他这么一个嫡子了!”王夫人挡不了他,干脆抱着他的腿不放。“你要打,你就干脆打我,是我没将他教好。”
“你也知道你没将他教好,让他成天闯祸,在外头抹黑了名声,在家里还欺了自己的妹子,还以为他这阵子转了性子,考了功名,光耀了门楣,岂料骨子里还是个禽兽,全都是你教的好儿子!”贾政打不着,干脆把家法给丢了出去。
基于反射动作,林黛玉想也没想地将贾宝玉护在怀里,背上硬是吃了家法一记,痛得她哀叫出声。
天啊,这是谁家的藤鞭,打人这么疼……他当初挨了数十下家法,岂不是数十倍的疼。
“颦颦!你干么挡,这合该是我承受的,你——”
“在吵什么?!”贾母让两个丫鬟左右搀扶走来,一见家法掉在林黛玉身旁,而林黛玉又软倒在贾宝玉怀里,她随即朝贾政大步走去。“谁让你这般持家法教儿子的?他要是素行不良也是我这祖母给宠的,你有本事管教儿子,要不要一并管教我?!”
“娘……”贾政赶忙伸手扶她,就怕她走得太急,磕着绊着。
“你这般会教儿子,你先来教我这个娘,尽管打,全都是我教出不肖子孙来的,你打呀!”贾母怒急攻心,满脸通红。
“娘,先歇口气,先歇口气。”贾政赶忙搀着她坐下,让下人递来温茶让她喝下,三言两语交代了今晚的事。“娘,贾环带我前去时,我还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可偏偏这畜牲真是和黛玉睡在床上。”
“全都是贾环生事,他俩睡在一块又如何,他们本该要成亲,要不是你不分青红皂白把宝玉打伤,这婚事早就办下了!”贾母横眼瞪去,死死地瞪着站在墙角的贾环,简直是要将他钉死在墙角。
“可就算成亲,他们这年岁也不该、也不该先圆房!”贾政死死瞪着跪在几步外的贾宝玉,简直是眼刀齐飞,恨不得将他给千刀万剐祭自己妹子。
“横竖已经落红了,这婚事就得赶紧办妥。”
“娘……”
“又怎么了?难不成不该给黛玉一个交代?还是你觉得我这么做又错了,那你倒是教教我,告诉我这事得怎么处理!”
贾政张口无言,只能应允了立刻着手婚事,本是要习惯性地交给王熙凤,但想起她得闭门思过,便将婚事丢给了王夫人张罗。
当场,王夫人内心五味杂陈,一方面庆幸保全儿子,一方面又恼怒竟催化了婚事进行,不禁回头瞪着王熙凤。
王熙凤是哑巴吃黄莲,有苦不能言,哪知道事情竟会变成如此。
而林黛玉的状况更糟,直到被贾宝玉带回潇湘馆,她还呈现无神状态。
“颦颦,咱俩的亲事总算是确切定下,而且这回包管不会出任何意外。”贾宝玉笑得一脸得意。
林黛玉直瞅着他狡黠的笑,又见他眉头突地一锁。“颦颦,你把衣衫拉开些,让我瞧瞧……”
啪的一声,几乎是一种反射反应,就连林黛玉都觉得这巴掌打得莫名其妙,有些委屈他了,不过打都打了……
“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势。”贾宝玉悻悻地道。
林黛玉呀了声,这才想起自己替他挨了一记家法,他不说她都忘了,现在一提起,直觉得肩背上有股热辣辣的痛。
痛楚教她脑袋跟着清明了起来,前前后后地想个通透,毫不客气地再往他胸膛上揍了一拳。
“你阴我!”太阴险、真的是太阴险了,连她也阴,是嫌她被人阴得不够惨是不是,就非得让她明白人心有多险恶,所以天上人间一起阴她是不是!
贾宝玉赶忙抓着她的手。“你……咱们都说好要成亲的,你总不会在这当头反悔吧?”
他带着担忧和几分不确定的问,等着下文。
“谁要反悔?我向来是一诺千金,我不爽的是你竟然在床上滴血……”王八蛋,竟然玩这种阴招,自割一刀,让人以为她落红,落他个鬼,她衣裳都没脱,见血的是他好不好!
“这是最快的法子了,如此一来,祖母就会令所有人立刻准备婚事。”
“可你怎么知道二舅母和王熙凤会……啊啊,我知道了,你晚上和贾环嚼舌根时,就是在说这件事,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气死了,害她白挨了一记!都不知道这身子有多娇贵,一点小伤就会累成大病的耶,她不想躺在床上只能以眼赏美食。
“要说是可以,你坐下,缓口气。”贾宝玉给她斟了杯热茶,说起始末。
原来王熙凤透过小红知晓他俩感情甚笃,便找了贾环,要他摸进怡红院,而她再随便找个说词把贾宝玉给调出府、把林黛玉迷昏送进怡红院,待贾环爬上了床,她便带着王夫人上门,如此一来捉奸在床,肯定让亲事告吹,二来又可以破坏两人渐佳的兄弟情,可惜——
“贾环跟我说了之后,我让贾菌代替我离府,而后干脆将计就计,让贾环去把我爹找来,一劳永逸。”当场见到母亲的惊吓和王熙凤的错愕,他光是憋笑就快憋出内伤了。
林黛玉眯眼直瞪着他宛若灿阳的笑脸,恨不得再赏他一个巴掌。就说这家伙贼得要死,脑筋动得那般快,啥也不提点她,害她也跟着被耍得团团转,真以为他会被打死在大厅。
如今想来,被他吓得六神无主的她,觉得自己简直是愚蠢得没极限了。
“你倒是玩得很大,就不怕二舅真会把你打死。”她没好气地道。
“不会,有我娘在,况且祖母肯定很快赶到,绝不碍事,只是……”他轻握着她的手。
“我没想到你会替我挨那一记……疼吗?”
“疼得要死,你要怎么赔我?”可恶,她要是又病了,只能喝白粥,她真的会狠狠揍他一顿。
“赔你一辈子。”他说得深情款款。
她浑身爆开鸡皮疙瘩。“果真毒蛇毒不死自己……”这甜言蜜语他说得从容自在,怕是日日都在演说。
他面若桃花,双颊泛红眉眼带喜,俊得不可方物,这话要是跟其它姑娘家说,肯定十个倒了十一个,可她谁呀,三言两语就能让他糊弄过去?
“说什么毒不毒的,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而且……”嘿嘿两声,那笑声说有多贼就有多贼。“我确定你心底肯定有我。”
“敢情是连我的心都剖开瞧光了?”她皮笑肉不笑地道。
“你心底要是无我,又怎会替我挨那一记家法?”
她直瞪着他半晌,像是突地想通什么,小脸嫣红一片,转身就想跑,却被他一把拽进怀里,紧贴着他的胸膛,教她有股冲动想要回头咬他一口。
可恶可恶,怎会栽在这家伙手里?
天地无情,麻木不仁啊!这回阴她也阴得太过分了!她到底是做错什么,好歹清算一下,让她分期偿还,把心给赎回来。
“颦颦、颦颦……我的妻。”贾宝玉喃着,把脸贴在她的肩上,将她紧紧地搂进怀。
“哥哥保护你,保你美食享用不尽。”
林黛玉苦着脸,听着他掺蜜话语直往耳里倒……她开始怀疑这段时日他带回的外食肯定掺了什么,才会教她吃啊吃的,吃得心都歪了,要不怎会看上这快成妖的混世魔王。
天啊,她亏大了,真的亏大了!
贪吃真会要人命,她就是最佳见证。
然,正忖着要怎么挣脱他,外头啪啪两声,大门被推开,李嬷嬷带着两名管家娘子入内,见状皱着眉道:“二爷,你这般是于礼不合的。”
说得好,嬷嬷,就今天看你最顺眼!林黛玉用力地点着头。
“又怎么了?”
“太太发话了,虽然已择了婚期,但二爷和林姑娘仍不得单处同室,在成亲之前,两人各待一院。”
“嗄?”
他的错愕教林黛玉忍不住低笑出声。哈哈,小霸王踢到铁板了。
于是乎,在李嬷嬷的强力主导之下,林黛玉被带回了潇湘馆,多了个管家娘子照应,但事实上根本是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她是无所谓啦,但就不知道宝二爷是不是快要呕出血了。
王夫人雷厉风行,李嬷嬷和管家娘子严守纪律,绝不让贾宝玉越雷池一步。到潇湘馆用膳?行,用完就走人,想多说两句体己话,李嬷嬷就端着老脸开始上演苦肉计,逼得贾宝玉气得牙痒痒也莫可奈何。
这铁腕政策确实地执行到成亲当日。
为了不担误良辰吉时,林黛玉三更半夜就被抓起来妆扮,喜服底下到底穿了几层她已经不会算了,只能庆幸成亲是年底,要不肯定闷死。至于头发被梳秃了没,她也不确定,只知道她一个早上竟没得用膳,直到掌灯时分,要不是被带着到宁国府的宗祠上香,她真的会翻脸。
她与贾宝玉双双跪在宗祠里,由身为族长的贾珍持香禀报列祖列宗,直到她跪得双脚都麻了,才终于结束了宗祠祭拜。
出了宗祠就见王熙凤穿着华丽,捻丝翡翠金钗随她轻步摇摆,闪动金光。
走过她身边时,林黛玉轻声笑道:“二嫂子,我昨儿个梦见可卿了呢,你与她素来交好,不知梦见过她不?”
王熙凤脸色瞬变,随即神色自若。“可惜她是个没良心的,任我思念也不曾入梦。”
“是吗?也许今晚就入梦了呢。”
王熙凤直瞪着她,就见贾宝玉已经上前带着她走开,准备回荣国府拜堂。
“你和她说那些做什么?”路上,贾宝玉颇有微词地道。
“只是在宗祠里瞧见了可卿的牌位,心里有点不快罢了。”她不过吞不下这口气,嘴上逞快而已。“对了,可卿的牌位上怎会写着龙禁卫?龙禁卫不是宫中的禁军吗?”
她是知道死后追封,但一个女孩子怎会封了龙禁卫?
贾宝玉顿了下,沉吟了会才低声道:“许是为了让可卿有个追封,所以珍堂哥才会替贾蓉买了龙禁卫的官。”
“是喔……反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快饿死了,待会非得痛快地吃一顿不可。”快点拜堂吧,她准备要横扫全桌了!
贾宝玉笑了笑,实在不敢在这当头让她知道,新娘是不用留下宴客,而喜房里备的……只会让她愈吃愈饿。
进了荣国府主屋大厅,十二面雕花门全开,里里外外宾客不少而且来头不小,京里的四大王爷全都到齐了,其它的高官贵胄更是不用多说,就连贾元春也派人从宫里送礼来,简直让贾府灿烂风光到了极点。
就在林黛玉拜堂拜到晕头转向,饿到险些腿软时,她被送回了喜房,待李嬷嬷说了些吉祥话后,她就被晾在房里了。
稍后,她自掀盖头,瞪着桌上那几碟蜜饯果干,真有股冲动要翻桌。
她想象中的大宴名菜咧?!
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待在喜房里?饭菜咧……啊啊,原来成亲是这般泯灭人性的仪式,竟要将新嫁娘活活饿死!
苍天啊……她饿到没力地倒在床上,动也不能动。
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她的肚子唱过了一遍又一遍的哀歌后,外头有人高喊着宝二爷回房,她才赶紧坐挺身子,胡乱地盖上盖头,小嘴抿得死紧,想着要是他没给她带点东西回来,她就一脚把他踹出房门外。
门一开一关,贾宝玉走了过来,以杆秤挑起了盖头,笑吟吟地看着神色冷若冰霜的爱妻,他不禁哈哈大笑。
林黛玉也不跟他啰唆,直接朝他伸出了手。
贾宝玉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从袖里不知取出什么,没交给她,反倒往嘴里一塞。
“喂!”林黛玉难以置信地抓着他。
贾宝玉笑咪咪地弯身凑近她,微张着嘴。
二话不说的,她吻住他的唇,丁香小舌卷缠着他,想要夺过他嘴里的东西,这一亲密接触,她马上尝出他吃了烤鹿肉和枸杞芽,而味道最重的是香中带辣的白酒,这会含在嘴里的是虾丸!
她想要以舌捞出,他却偏是挡着缠着,逼得她只能一再进逼,抢着逗着,在舌尖上厮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