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昶的怒骂字字句句敲进阿晰的脑袋瓜。是啊,既然妈妈摆明了不要他,为何他要纠结于妈妈的恶行?但是,阿昶是他的好兄弟,光是想到阿昶因为他妈妈所遭受的磨难,他就难以平静、释怀。
“假如不是我妈,你不会差点没命,难道你不觉得我的双手也沾染到你的鲜血?”阿晰愤怒地对阿昶嘶吼,颈侧青筋毕露。
“你说的话狗屁不通!你妈确实在莎蔓背后煽风点火,可别忘了莎蔓是成年人,她可以决定自己的行为,倘若她不愿意,谁有办法逼她?你妈不过是让我看清原来莎蔓并没有那么喜欢我,她让我从美梦中惊醒,或许,我该感谢你妈才对。”
阿昶自嘲一笑。
莎蔓让他很失望,可是他对自己更失望。为何会被爱情冲昏头?明明可以从莎蔓身上嗅到贪婪的气息,为何不肯正视面对?还一再自我欺骗,告诉自己,莎蔓拥有美好的一面,只是他尚未发现,或是她还未展现——现在回想起来,他真的很蠢。
“你差点就没命了!”阿晰还是无法谅解妈妈,愤怒咆哮。
“至少我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阿昶浓眉向上一挑,比起阿晰,他平静多了。真正因为这个真相受到伤害的人是阿晰,因为阿晰视他为好兄弟,因为亲近,因为不舍,才会使阿晰如此悲愤。
“冤有头,债有主,我真要计较,早就找上莎蔓了,你还排不上边。”
阿晰苦笑着,颓丧摇头,双腿彷佛失去支撑力量,疲累地坐在黑沙地上。“我心里很不好受。”
阿昶一屁股坐在阿晰身旁,信手捡起一小截枯枝,拨弄地上枯叶,语重心长。
“都说了这件事与你无关,你真的在乎我的感受,就跟澄澄幸福快乐地过日子。我已经不懂得何为快乐,但是你跟澄澄不同,你们能带给彼此快乐,要好好珍惜。”
“我知道,倒是你会不会太悲观?莎蔓不适合你,不表示别的女人就不适合,只是你尚未遇到罢了。”说穿了,莎蔓就是爱慕虚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贱人一个!那种女人根本不值得留恋!在感情路上重重跌一跤的阿昶该做的,是重新找回自己,不要再为不对的人耿耿于怀。
阿昶自嘲一笑。“我不是悲观,只是累了。”
阿晰拍了下阿昶的肩头,给予无声的支持。
“天都黑了,已经很晚了,你快点回家去,澄澄一定等得很焦虑。”
“我要去你家一趟。”
“干么?”阿昶没好气地挑眉。
“关于我妈的事,你爸妈也该知道。”阿晰的心情很是沉重,善良的伯母听到他妈妈做的事,应该会大受打击。
阿昶叹了口气,站起来。“你不必过去,由我回家跟他们说明,你先回家陪澄澄。”
阿晰也站起来,陪澄澄很重要没错,但是这件事也很要紧。“应该由我过去说明才对。”
“我爸妈不会在乎由谁来说明这件事,可是他们会非常在乎你有没有陪伴在澄澄身边。你晓得的,对我爸妈而言,澄澄就像他们的另一个女儿,在澄澄最不安、最焦虑的时候,身为她的男人,你无论如何都要陪着她,让她不再为你担忧。”他们一家都很在乎阿晰跟澄澄,也视他们俩为一家人,不论谁不开心,都不是他们所乐见的。
“何况我已经很久没回家了,我妈不是在跟你抱怨吗?托你的福,今天我非得回家不可了,我妈大概会开心到什么事都不在乎,或许还会想颁个奖状给你。”阿昶自我调侃。
阿晰被阿昶戏谑的口吻逗笑,再次拍拍阿昶的肩。“帮我告诉伯父、伯母,这两天我会带着澄澄一起过去。”
“OK。”阿昶爽快答应。
兄弟俩相视一笑,阿昶不忘提醒。“别忘了变回人身,你这副德行走在路上,不是被带到警局,就是被抓到实验室,我们家族的麻烦制造机已经有阿昊一个了,不需要你再加入,让大家更头痛。”
“知道了。”嘴贱昊确实是让大家头痛的麻烦人物,为了让日子过得清闲点,他不会再多增添所有人的麻烦。
跟阿昶说出事实,使他心情舒坦多了,激动的情绪也慢慢平复下来。他舒缓呼吸,闭上眼,凉爽清风吹拂脸庞,让狼人的表征消失,恢复成平常的模样。
兄弟俩踩着月光,连袂下山。
阿晰抬手抚摸红肿疼痛的脸颊,抱怨:“刚才你出手还真重,我的牙齿差点被你打断。”
“我平常没事就爱挑衅找架打,你这白痴偏偏送上门来讨打,我何乐而不为?”事实上阿昶认为他今天下手算轻了。
“对,我是白痴。”阿晰低低笑着。
“知道就好。”
“阿昶,我妈她那……”阿晰欲言又止,很不想替可恶的母亲求情,不论阿昶会如何报复,都是她罪有应得,但是她终究是生下他的妈,他没办法对她真正狠心。
“她不玩小动作,我就不会找她麻烦。”为了阿晰,这一回的闷亏,他可以吞下。
“谢了。”
阿昶哼了声,讥笑说:“你千万不要像女人一样婆婆妈妈,不然我会揍你。”
“知道了,我不会再让你有机会揍我。”阿晰低低笑着,很高兴他和阿昶的兄弟之情,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受到影响,他们俩依然是最推心置腹的狼兄弟。
月上中天,朵朵云朵像暗影在天际快速移动。
心急如焚的澄澄在家中苦等,她特地将所有的灯都打开,好让回家的阿晰远远就能看见晕黄的灯光,第一时间就知道她还在等他。
自从阿晰离开她的工作室后,她一整天都心神不宁,在下一组新人来到工作室的前五分钟,她的双眼依然红肿,只能急忙化妆补救,让阴郁不安的情绪暂且平复下来。
假如新人发现她不对劲,应该也好心地没说出来。准新娘快乐地沉浸在粉红色泡泡里,连珠炮似地说明她所要呈现的妆感与造型,她则是依照准新娘给人的感觉,提供建议,几番讨论后再定出方向,而后记录下来。
后来她又帮另一位准新娘试妆,本以为忙碌的工作会使她暂时分心,不去猜想阿晰的状况,但是并没有,她依然记挂他,强颜欢笑地面对喜气洋洋的准新人们。
好不容易熬到结束工作,急忙赶回家后,她才失望地发现阿晰还没回到家。失落至极的她什么事都不想做,匆匆卸妆洗澡,换上清爽的棉质背心、短裤,便蜷缩在沙发上等待阿晰归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身、心、灵皆处于极度不安的澄澄疲累不堪,无助的泪水悄然滚落,忿忿地用手背抹去。“文澄澄,你哭什么?阿昶已经去找阿晰了,他很快就会回来,有什么好哭的?”
“可是如果阿昶和阿晰打起来怎么办?毕竟阿昶是无辜的受害者,他受到极大的伤害……”一想到阿昶和阿晰很可能扭打成一团,便使她焦虑地直咬唇瓣。
“我是不是应该打电话叫小狼去找他们?”脑袋瓜乱成一团的澄澄拿起手机又放下,就怕这件事会闹得大家鸡飞狗跳,毕竟她还不晓得阿昶的想法。
她将头深深埋进膝盖间,孤寂与空虚感笼罩全身,她咬牙强忍住泪水,不愿再哭泣。
假如是从前那个尚未认识阿晰的文澄澄,根本不会发生六神无主的情况吧——
不过,从前那个冷酷的她一点都不讨喜,两相比较之下,认识阿晰后的自己虽然变脆弱了,不过内心却充满暖意,最重要的是,有个男人在乎她、爱她,让她不时都被浓浓的爱意包围,再笨的人也不会回到孤寂冰冷的生活。
“讨厌。”她哽咽着声,双肩不住抽动,克制着不流下泪。
“你为什么还不回来?平常赶你走,你死皮赖脸硬要留下;现在要你回来,你却不见踪影,这算什么?!”澄澄愈想愈气,但忐忑不安仍笼罩全身,她必须不断说服自己冷静下来,才不至于紧张兮兮地到处打电话求救。
她不断调整呼吸,不再无意义地喃喃自语。静谧的客厅,没有半点声响,她彷佛化为雕像,一动也不动。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原本透过落地窗即可见到的月亮,已经偏斜得看不见踪影,大门的感应锁发出细微的滴滴两声,喀一声,门被打开来,轻声掩上。
澄澄震了下,没有抬头,反而将自己蜷缩得更小,心头释然地悄悄松了口气。
她心爱的男人,终于回来了。
阿晰以急躁的脚步踏进灯火通明的客厅,即见澄澄在沙发上缩得像只小虾米。
由于她身上散发出的悲伤太过强烈,让他深深懊悔着自己的举动。
带着罪恶感来到心爱的小女人身边,阿晰伸手抚摸她的手臂,柔声呼唤:“澄澄。”
轻柔中带着愧疚的呼唤,激发了澄澄的满腔怒焰,她整个人像火山爆发一样,全身燃烧,甩动手臂,将他的手抖落,转头怒瞪墙角的垃圾桶。
内疚的阿晰沙哑着声。“澄澄,对不起,我回来了。”
她坚持不看他,冷冷讽刺。“虽然你是我的房东,但你房子目前租给我,这里就是我家,你没事到我家来干么?”
她知道她该欢迎他回来,不要计较他的离去,理解他的做法,可是她真的没办法强迫自己扮演温婉的小女人,她就是生他的气;就是难以接受他在最痛苦的时候,不愿让她触及,那令她感觉自己像个外人,而不是他的亲密爱人。
“澄澄,我知道你气我、恼我,你尽管打我、骂我都没关系,就是不要赶我走。”阿晰转移到她身前,蹲下。
今晚他若再白痴地离开,那就真的完了。
“先生,你是哪位?啊,你是我的房东先生,你租给我这么好的房子,又不啰嗦,我为何要打你?骂你?”她眼冒火光,语气却是冻如寒冰。
阿晰坐在地板上,大掌紧紧包裹住小手,移至唇边亲吻。“澄澄……不要把我推开。”
“你是我的房东呢,我为什么要将你推开?啊,我忘了,你不仅是我的房东,还是我的床伴,不过很遗憾在此通知房东兼床伴先生,我不需要你了,你可以走了。”澄澄冷漠地将小手抽离热烫大掌,做了个请的手势,极力不为他脸上的伤势感到心疼。看来阿昶狠狠揍了他几拳,不过应当没啥大问题,毕竟他说话还中气十足。
“澄澄,拜托你别这样。”阿晰急了,慌乱地用手指扒梳过浓密黑发。他宁可面对澄澄的拳打脚踢,也不愿她这样冷若冰霜。
他再次不容拒绝地将小手紧紧包裹进炙热的掌心,黑眸灼灼地望着她,恳求。
“拜托你别变回我们刚认识的模样,澄澄。”
“请叫我文小姐或是蚊子也可以。”她冷冰冰地纠正他的称呼,再次甩开他的大掌。
“澄澄,你不要这样,你明明最痛恨别人在背后叫你蚊子、取笑你,为何要这样对我?”他的声音好苦、好涩,感觉澄澄离他愈来愈远,他就快要抓不住她。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怒火熊熊烧啊烧,烧毁她的理智与冷漠。
“因为我是个大白痴。”阿晰慌得想弥补过错,说话小心翼翼,深怕说错一个字,便全盘皆输。
“你还是个大混帐!”澄澄说得咬牙切齿,双手在膝上紧握成拳。
“对,我是。”阿晰没有否认,深深反省,克制自己不再伸手,握住她那因被离弃而不住伤心颠抖的小手。
他真的是举世无敌的大混帐!为何会失去理智?为何不能冷静思考?明明知道澄澄最痛恨被抛下,无论他有多正当的理由,都不该独自离开。
“算你有自知之明,我文澄澄不跟白痴兼混帐在一起,你可以走了。”她再次赶人,她知道他遭受很大的打击,但是他们两人向来都是一体的,不论是痛苦或是欢乐,一直都在一起,她怎么样也无法接受他竟然在他最痛苦、最需要人安慰的那一刻将她推开,任凭她在工作室备受煎熬。
既然他觉得她无法分担他的痛苦,又何必回头找她?
“澄澄,我知道我的举动伤害到你的情感。当时我没办法思考,一心一意只想着不能让你受到伤害,才会选择独自离开——不,这些都是借口,我曾跟你说过我愿意将一半的幸福与你分享,但是,我是男人,我想保护、照顾我的女人,我真的很不愿让你看见我最脆弱无助的模样,太丑陋不堪了。”他努力向她说明当时的心青。
“我没你想的脆弱,你晓得我出生在怎样的家庭,从小到大又遭遇过哪些事,即使你是男人,是拥有强大力量的狼人,可是说穿了,除了五感比其它人敏锐外,你的感受和其它人并没有不同。脆弱和无助并不可耻,如果你当我是你的女人,你不应该羞于在我面前展现,而我也不会因此嘲笑、或是瞧不起你。”全都是可笑的男性自尊作祟,她气得想揍他,但她强迫自己冷静,先跟这个白痴把话说清楚,等一下要揍,再狠狠痛扁一顿。
“我不是永远都等待男人守护的温室小花,我也会想要守护、抚慰我的男人,甚至在有人恶意伤害我的男人时,我会挺身保护他。或许在你眼里,我没有力量,但是,我保护你的决心,绝对不亚于你。”
阿晰将掌心贴在她鼓鼓跳动的心房,真挚地说:“澄澄,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力量或是决心,你的内心甚至比我强大,是我耍白痴,满心以为自己无坚不摧,我太自以为是了。”
澄澄看着眼前的男人,他是她深爱的男人,有时他会像个淘气的大男孩般捉弄她;有时又像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挺身站在她面前保护她——无论她想去哪里,要做什么,他总会守着她,让她永无后顾之忧。
他们拥有共同的梦想,他要建造一间又一间让人感到幸福的房子,她要替一对又一对的新人梳化,尽管阿晰未曾明讲,可她知道他暗中在找地、存钱,要建造出一栋他们俩梦想的家,周围种满他们喜欢的花草树木。
她曾看过他画的设计图,第一眼就深深爱上那红色砖造的乡村外型,也默默存钱,期待建造他们俩家庭的那天来临。
他以男人的身分守护她、爱她,今天他让她不安、火冒三丈,她真的很想把他的头拧下来当球踢,或是把他的脸抓花,让他成为兄弟间的笑柄。
可是这些她全都不会做,脑袋瓜转了转,她不怒反笑,笑得好迷人、好灿烂。
阿晰不懂她为何会突然转变,可是她的笑容太动人,让他情不自禁地看呆。
澄澄妖娆地倾身上前,双手温柔地捧住他的脸,献上红唇,与他激烈地唇舌交缠,挑动他的yu/望。
两人浑身宛如着了火似的,贪欢的大掌已熟门熟路地钻到棉T底下,准备攻城掠地。
澄澄将火热的唇瓣移开,巧笑倩兮地拉出他的手,以舌尖诱惑地画过被他吻得更显娇艳的红唇,性感地走向卧室。
意乱情迷的阿晰跟在她身后,炙烫的目光欣赏着曼妙娇躯,心头涨满渴望。
宛如性感女神的澄澄走到门边,一手倚着门框,挑逗旋身,用足以搔得阿晰心痒痒的气音说:“房东兼前任床伴先生,我要睡了,你可以走了,记得帮我带上门。”
她绽放出最炫目的笑容,当着傻愣在原地的阿晰面前,将房门砰的一声关上,用行动表明拒绝。
饱受激/情冲刷的阿晰愕然看着关上的房门,连续眨眼确认吃了闭门羹后,才抹抹狼狈的脸,摇头苦笑。这就是心爱小女人的报复,他活该,抱怨不得,不过她那一句房东兼“前任”床伴先生,实在刺耳得很,他一定要想办法扭转劣势,否则极可能真会成为她的“前任”。
他长叹了口气,对关上的门板轻柔地说:“澄澄,我就守在门外,你如果睡到一半想揍我、想踢我,尽管出来将我当成沙包打.,还有,我是你的现任男友,可不可以不要再叫我房东兼‘前任’床伴?”
阿晰所得到的响应是不以为然的冷哼,他听见澄澄走到床边拉起凉被躺下,过了两分钟,娇柔的嗓音低低传来。“‘前男友’,你太吵了,闭嘴!”
咚!阿晰的头轻碰门板,哭笑不得。算了,前男友就前男友,至少她不再叫他房东兼前任床伴,这也算是一大进步,总会有办法让她将前男友变成现任男友,他乐观抱持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