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终究会来……
齐千宇以令人震愕的快速度,选在除夕夜的前一天,正式并购丰麟集团,并宣布年后将进行董事会改选。
眼看事情已走到无可挽救的地步,夏玮明只好向法院提出破产申请,准备等年后开始抛售名下所持有的股票,以及手中的不动产还债。
夏璇音很担心父亲的情况,屡次拨打手机,父亲却不肯接她的电话,甚至连她返家探望,也被管家挡在门口不能进屋。
“小姐,老板要我转告你,他说……除非你愿意跟齐先生签字离婚,否则以后都别再见面了。”管家脸色凝重的转达主人的意思。
于是,她只能把自己的存簿与印章,以及先前父亲赠与她的不动产文件,透过管家转交给父亲,希望可以帮助父亲度过难关。
尽管她心里非常清楚,当年父亲间接害死千宇的父母,恐怕千宇不会让父亲太好过,肯定会继续把父亲逼到绝境,但越是这样,她越不能放弃。
只要千宇愿意善待她,只要千宇承认自己是爱她的,总有一天他对父亲的态度终会软化。
也许不可能回到从前那样,像一家人和乐融融的共处,但至少她相信到那个时候,他对父亲的恨会减少一些,不会再一心想著置父亲于死地。
不管他对她多坏、多恶劣,她都无所谓……就当作是帮父亲过去犯下的错还债吧。
今晚是除夕夜,夏璇音静静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如往常的等著齐千宇下班返家。
虽然从她回来以后,他不曾给过她好脸色,甚至找尽各种方式羞辱她,想逼她自动离去,但她从来没有萌生过放弃的念头。
“太太,年夜饭已经准备好了。”陈姨手里挽著一个人包包,走进客厅看著坐在沙发上发呆的夏璇音。
夏璇音一震,随即回神。“辛苦了,已经没什么事,你快回家吧。”其实她早已不算是这里的女主人,但陈姨还是时常会来征询她的意见。
“太太之前常准备的那些菜,还有海鲜,我都依序冰在冰箱,也有标记在单子上,有需要的话可以打电话问我。”临走前,陈姨不放心的轻声叮嘱。
因为过年的缘故,陈姨会放几天假,直到初四才回来,这期间大多是夏璇音亲自下厨,因此她依据去年的经验,擅自买好了数天份的食材冰进冰箱。
“陈姨,谢谢你。”夏璇音由衷的说。
陈姨刚离开没多久,她的手机便响起,期待是父亲打来的电话,她急急地走回沙发,拿起手机一看,雀跃的神情瞬间又转为失落。
“璇音,你到底在想什么?”手机一接通,线路彼端随即传来姚舒萱气恼的质问。
“舒萱?今天是除夕夜,你怎么……”
“刚才我去过你家,听了夏叔叔说才晓得情况这么糟。难道你都不晓得夏叔叔的公司被齐千宇并购了?”
夏璇音满腔苦涩的回道:“新闻都报得这么大了,我怎么可能不晓得?”
“既然这样,你还继续维护齐千宇这个混账?”姚舒萱难以置信的大叫。
“夏叔叔还说,你宁愿跟齐千宇在一起,也不要他这个父亲,你疯了吗?”
“舒萱,我没疯。”她冷静的说。
“齐千宇那样对付你父亲,你怎么还可以——”
“舒萱,有很多事情你并不晓得,改天见面,我再把详细的前因后果告诉你。”她想,依照爸爸的个性,肯定没透露他当年恶意并购昌法的事,因此在别人眼中,只会觉得是千宇这个做女婿的无情无义窝里反。
“我越来越不懂你了,你怎么可以爱得这么盲目?”姚舒萱性子急,只觉得她为了爱情抛弃亲情的做法太自私。
“我爱千宇,这是我的爱情,我的婚姻,不管他跟我父亲之间发生什么事,我都想捍卫。”
“我看你是真的疯了!”不想再听她那些荒谬的理论,姚舒萱恼火得直接收线。
耳畔传来嘟嘟声,夏璇音扬起一抹苦笑,拿下手机,一回身便瞧见齐千宇走进玄关。
她漾开甜笑,才想上前迎接,就见施佑霖跟在他身后一起进屋,迎上她怔然的目光,原本正在与齐千宇交谈的施佑霖也是一愣。
“她怎么在这里?”脚步顿住,施佑霖微皱眉头。
齐千宇淡淡的睐向夏璇音,眼中只有无尽的冷漠与嘲弄。“别理她,怎么赶也赶不走,自愿要送上门随便我羞辱,我何乐而不为。”
施佑霖没说话,眉头依然皱著,眼神古怪的瞅了齐千宇一眼,又瞄向低垂著脸蛋不语的夏璇音,随后才又迈开脚步。
两个男人进了一楼书房聊了下公事,半小时后,在齐千宇的挽留下,两人才又一起出现在饭厅。
夏璇音将一盘盘重新热过的菜端上桌,善尽一个女主人的本分,却在替他们添饭的时候被冷声遏阻。
“我已经说过了,别碰我要吃的饭菜。”齐千宇冷眼睨著她端上来的那碗白饭,大掌不留情的挥过去。
匡啷一声,那碗热腾腾的白饭滚落到地上,当即与碎裂的瓷片混在一起。
施佑霖默然看著这一幕,目光微微闪烁,若有所思地望向脸上噙著冷笑的齐千宇。
夏璇音怔了片刻,缓缓垂下双眸,咬紧了唇瓣,嗓音细弱的道歉:“抱歉,因为今天是除夕夜,我一时太高兴,所以忘了。”
“走开,我们都不想看见你。”兀自起身取来两副碗筷,齐千宇连一眼也没瞧她,冷著嗓音驱赶。
满满的羞辱感淹没了她,夏璇音只能强忍著,垂下苍白的娇颜,脚步略显僵硬的走出饭厅。
“她的脸是肿的,你打了她?”接过碗筷的同时,施佑霖淡淡的问。
“是夏玮明打的。”齐千宇不以为然的回答。
“夏玮明?”
“那一巴掌原本是要打在我脸上,夏璇音自己跑过来替我挡。”
“心疼吗?”施佑霖问得有些嘲弄。
齐千宇喉头一窒,忿恼的扬起长眸凝瞪。“看他们父女俩反目,我比谁都高兴,怎么可能心疼。”
“真是这样吗?”施佑霖夹了一口菜,慢条斯理的放进嘴里咀嚼。
“你在怀疑我什么?”齐千宇暴躁的眯细眸光。
“我只不过是随口问问罢了,你何必这么介意?”施佑霖淡淡反问,清亮的目光似乎想将他看透。“难道是因为担心被我戳破心思?”
“你说够了没有,要我重复几百次你才听得懂,我不爱夏璇音!”齐千宇寒著俊脸,嗓音僵硬的低喊。
施佑霖放下筷子,往椅背一靠,冷然望著他那张饱含怒意的俊脸片刻,才淡淡的开口:“你确定刚才那句话是在对我说?还是,你根本是在对你自己说?或者更正确的说法,你只是靠这样在催眠自己,让你相信自己根本不爱夏璇音。”
齐千宇一怔,脸上的愤怒与气恼一瞬间消逸无踪,取而代之的却是矛盾的痛厌与自责。
“你让她留在这里,到底是想折磨她,还是因为你习惯了有她在你身边?别自欺欺人了,如果你真的厌恶她,早该强制将她赶出这间屋子。”
“你说够了没有?我最后一次告诉你,我恨透了夏玮明和夏璇音这对父女,我永远都不可能爱夏璇音。”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还不跟她离婚?”施佑霖下巴微微一偏,脸上那抹浅笑像是在看戏似的,透著了然的嘲意。
“你还不懂吗?”齐千宇脸色狰狞的扯动嘴角。“夏璇音越爱我,我越能折磨她,她越痛苦,夏玮明就越痛苦。”
“她不是和她父亲决裂了?夏玮明都不想管她了,又怎么会心疼这个女儿?你的折磨论也就成立不了。”
“我跟夏玮明相处了这么久,我比你更了解他有多疼夏璇音,他只是一时气愤又拉不下脸,所以才会放任她不管,但是之后他一定还是会来跟我要这个女儿。”
施佑霖只是笑了笑,重新执起筷子夹菜吃饭,口气凉凉的说:“真是这样吗?那我就等著看好戏,看你怎么折磨夏璇音。”
听出他话中的不以为然,齐千宇眯寒了双眸,胸中燃起一股巨大的怒焰。
他不爱夏璇音,他不爱!
他不采取强硬手段赶她走,只是因为他想折磨她,他要让她知道,这些年来生活在仇人的家庭里,他的隐忍有多深,他压抑的仇恨有多浓。
就算他逼不死夏玮明,夏玮明还不了的,就由夏玮明的女儿来还!
不知躺在客房的床上睡了多久,夏璇音睁开视线模糊的双眼,慢慢撑起身子,下意识望了一眼墙上的金色挂钟。
“啊,已经这么晚了。”瞅见时针指向正中央的十二,她诧异的低呼。
咕噜。一整晚未进食的胃开始发出抗议声,虽然身旁没人,但她还是忍不住窘红了小脸。
真是丢脸,也才没吃晚餐而已,肚子怎么就叫了起来?夏璇音双手轻按住饿到微疼的胃部。
今天是除夕夜……应该是一家人团聚围炉的日子,不晓得爸爸有没有好好吃饭?
夏璇音怅怅的起了身,走出客房,来到一楼饭厅,想将冷掉的饭菜重新热过,结果却看见桌上空荡荡,所有饭菜都被倒进水槽旁的厨余集中桶。
她错愕的望著那堆厨余,按在腹上的小手微微发颤。那些菜都还好好的,为什么要……
“饿了?”一声冷嘲蓦然在背后响起。
夏璇音转身,苍白的脸上仍是难以置信的表情。齐千宇已经换下西装,穿上深蓝格子毛衣搭配黑色丹宁长裤,额前几缕碎发斜掩著长眸,却掩不去眸底的森寒憎恶。
“我……”突然间,她觉得自己好像是在跟一个陌生人交谈,心底泛起浓浓的悲哀。“还没吃晚餐。”
“夏玮明的女儿怎么会跟我讨饭吃?今天是除夕夜,你不是应该回家陪你亲爱的爸爸?”
“你明知道我跟我爸已经……”美眸黯然垂下,抚在胃部的纤手往上移,紧按住闷疼的心口,与父亲决裂的话她说不出口。
“对了,差点忘了你亲爱的爸爸已经撂下狠话,要你从此以后别想再回夏家。”单肩斜倚著墙,强壮的双臂盘在胸口,他用温柔的语调说著残忍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