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书雅和周品洁两人头上都戴着手做头花,身上套着坎肩,手上再各提一个自己缝制的拼布手提包来到锦绣织交货。
戚书雅将小驴车停在远处,跟周品洁一路步行过来,为的就是让路人注意到她们手上拎的、头上戴的、身上穿的。
此招奏效,路人都注意到她们不同的打扮及行头,纷纷注目她们,充分引起好奇。
来到锦绣织,其它客人看见她们提着从未见过的拼布手提包,十分惊奇,经戚书雅介绍后,十几名客人向她下单,还说多久都愿意等。
戚书雅对这门生意越来越有信心,暗自盘算着是该自己弄间小店来经营了。
“戚小姐,你的手艺及巧思真是无人能及,这些款式跟花样,就算在京城都不曾得见。”单一行藏不住对她的激赏。
“少东家,你有所不知……”戚书雅趁此机会把周品洁也一起端上,“这次的货,品洁可是帮了我不少忙。”
她一说,周品洁便羞怯地低下了头。
“你瞧,”戚书雅续道:“品洁手上的手提包便是她自己配色缝制的。”
单一行看着周品洁手上的提包,赞美道:“周姑娘的手艺也是不凡。”
“品洁从小也是学了不少刺绣缝纫的功夫,手巧得很呢!”戚书雅加足马力的替美她,为的就是让单一行明白周品洁的长处优点,而不是将心思都放在她身上。
说来,她也真是神经大条,居然一直都没发现单一行对她的心意,还得等乔无惑点醒她,她这才惊觉确实有异。
“说真格的,现在订单这么多,要不是有品洁帮我,我也赶不出来。”说着,她伸手勾着周品洁的手,“我这表妹出得厅堂,入得厨房,不只女红一流,厨艺也十分精湛。”
“表姊,你别一直夸我了……”周品洁让她夸得都难为情了。
“这是事实嘛!”戚书雅衷心地道。
周品洁感激地瞥了她一眼,突然,她附在戚书雅耳边低语,一脸尴尬。
戚书雅听着,忍不住一笑,“这有什么好羞人的?”说罢,她转头看着单一行,“少东家,可否借店里茅房一用?”
单一行先是一愣,旋即低声说道:“周姑娘,就在后头,你走到院后,直接穿过院子上走廊,往左边走到底再右转,就会看见了。”
周品洁满脸通红地道:“谢谢。”随即由小通陪着往茅房去了。
她一走,单一行像是想起什么,神情变得严肃。“戚小姐,有件事一直想跟你说,之前因为总有别人在,在下不方便告知……”
见他一脸凝肃,像是有什么严重的事,她也敛起笑意,“什么事?”
“是这样的……”他将声音压得更低了,“请你小心乔无惑。”
“嗅?”戚书雅一怔,“少东家何出此言?”
“我听说老夫人为了让乔无惑名正言顺的接掌戚家,意欲让你招他为契婿。”她一笑,“这事我知道。”
“你知道?”
“嗯,他跟奶奶都跟我说过这件事了。”
闻言,单一行更是吃惊,“那你……你是怎么想的?”
“我没怎么想,若我不愿意,没人逼得了我。”她爽朗一笑。
“可我还听说乔无惑为了继承戚家产业,一定会想方设法跟你……”
“少东家,”戚书雅打断了他,正色道:“我相信乔无惑的为人。”
单一行一愣,“戚小姐,这事是周姑娘之前告知我的,不会有假,你认识他不到一年,可戚家人跟他却是相处多年……”
“我相信奶奶不会看错人。”她不愠不火,不疾不徐地道,“过去,大家都误会乔无惑,品洁从她娘或是姨母那儿听了那么多年他的不好,或许也没了自己的判断。”
她神情平静,态度却坚定,“其实乔无惑对继承戚家财产一点想法都没有,他在戚家尽心尽力的做事,也只是为了报答奶奶的养育栽培之恩。”
见她对乔无惑是如此全心全意的信任着,单一行隐约察觉到什么了,他眉心一拧,脱口而出,“在下是真心为你好,真心喜欢你才如此担心。”
戚书雅先是一顿,旋即淡淡一笑,“谢谢少东家的错爱。”
“戚小姐,我……”
“我一直将少东家视如伯乐、视如朋友,若不是少东荄给我机会,我如今也做不成这些生意。”她打断了他的话,也打断了他的念头,“茸实我已心有所属,少东家切莫在我身上虚掷时光,白费心思。”
“戚小姐……”单一行神情黯然。
“若你愿意转过头,就会发观有别的眼光注视着你。”她说:“我品洁表妹对你一见键情,一往情深,如里可以,请你试着了解她。”
她这话才说完,周品洁回来了。
戚书雅笑视着单一行,“转过头,你就能看见她了。”
单一行只是蹙眉苦笑,并没有回头。
茯阳邱掌柜收到戚老夫人的信后,立刻回信表达愿意将女儿嫁给金贞行为平妻之意愿。
此事底定,林楚琴伤心不已。
戚书雅从周品洁口中得知此事,心里十分同情林楚琴的遭遇,想去找戚老夫人商谈,希望她能打消这个念头。
搁下手边工作,她正要离开雅坊,乔无惑来了。
“不赶紧工作,去哪儿?”他开玩笑地问道。
戚书雅神情一凝,“你听说金贞行要娶茯阳邱掌柜么女的事情了吗?”
“知道,怎么了吗?”
“我要去劝奶奶取消这件婚事。”她态度坚决地道。
闻言,乔无惑揺揺头,“这事已势在必行了。”
戚书雅不满地回道:“那楚琴怎么办?就没人在乎她的感受吗?”
他蹙眉一叹,“金少夫人嫁给金表少爷已届六年,却还没生下孩子,大姑奶奶想给儿子娶平妻纳妾,也是寻常之事。”
她有点激动地道:“怎么可以因为楚琴生不下孩子就将她弃如敝屣呢?再说,生不出孩子说不定是金贞行的问题。”
“真是如此的话,收了平妻之后就会见真章。”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可这样楚琴已经受伤了啊……”
她知道自己不该对这些古代人太过苛求,也知道像戚家或金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对于延续香火有多么的在乎。
可是难道就因为这样,便要如此委屈女人吗?
“大姑妈她自己也是女人,何苦要为难女人?”她替林楚琴不平,想到林楚琴此时的心酸痛苦,她既生气又难过。
“大户人家三妻四妾很是平常。”乔无惑安抚道,“对大户人家来说,延续香火是非常重要之事。”
这个道理她明白,可是当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她却有种难以接受的感觉。
“所以……”她直视着他,“如果日后娶了我,你也会妻妾成群?”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这是扯到哪儿去了?”
“要是我生不出孩子,我对你来说,也就一点价值都没有了吗?”
她知道自己情绪化了,也明白自己把乔无惑扯进来,对他并不公平,可这口气她实在憋不住。
“书雅,”乔无惑神情凝肃地道,“这事是大姑奶奶决定的,老夫人也已经答应了她,你就别多事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戚书雅的目光沉静却凛然,“若换了是你,是不是也会三妻四妾?”
“一码归一码,你别全按和在一起。”
“也对,”她抿了抿唇,“奶奶想要你娶我,不只是想留住你,还想要我为戚家生下子嗣,如果我生不出孩子,那对你及戚家来说都是毫无价值的人。”
听见她这番不理性的话,乔无惑也恼了。“我跟老夫人如何对你,你知道的。”
“如果你认为楚琴的委屈是应该的,那你就是肯定他们的做法。”
他眼底迸射出懊恼的锐芒,“你可以讲理一点吗?”
“你就当我不讲理吧,楚琴是我的好姊妹,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受委屈。”她说完,转身便要前去妙如苑。
他一把将她拉回来,沉声喝道:“戚书雅,你冷静一点!”
戚书雅转过头,因为心疼林楚琴而忍不住流下眼泪,“如果他们不要楚琴,那就放她走,而不是要她委屈自己,跟另一个女人共事一夫,这真的很不合理。”
看着她为了林楚琴的事而如此难过,他真心觉得她是个心地良善的女孩,而他就是欣赏她这样的真性情。
可这事不是她以为的那么简单,要是她真去了,也真的顺利阻止了,那么戚聿恬会如何对她呢?
“别去。”他加重了抓住她手的力道。
“乔无惑,你放手!”她直视着他。
“别去。”乔无惑的态度也跟着强硬起来。
戚书雅猛地用力想要将手抽回来,“放手,你放开我!”
怕她不小心伤了自己,他索性一把将她揽进怀中,任由她不断的将拳头往他胸口招呼,以发泄满腔的悲怒。
不知过了多久,戚书雅哭得累了,软倒在他怀里。
他将她拦腰抱起,她勾着他的脖子,像小孩似的将脸埋在他肩膀,难过的抽噎。
他将她抱回屋里,走向床榻,轻轻将她放下。
她躺在那儿,泪眼汪汪的看着他。
他心疼不舍地凝视着她,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捏着、暖着,深情地道:“书雅,我向你承诺,我只要你一个,就算你生不出孩子,我也不会抛弃你,不会让你伤心、委屈。”
听着他这番话,戚书雅更止不住眼泪了。
“我阻止你,不是因为我认同他们的做法,而是因为我明白大姑奶奶的脾气。”他解释道:“大姑奶奶一直对你存有敌意,也视你我如眼中钉,要是你去阻止,只会让她更加的仇恨你。”
“可是、可是……”她抽抽噎噎的,连话都讲不清楚。
乔无惑温柔的用指腹揩去她脸上的泪水,轻叹一口气,“或许你会觉得我很冷漠无情,但为了保护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无惑……”
“外面再如何狂风骤雨,我也会力保你的风平浪静。”
闻言,戚书雅心头一暧,为了维护她,即便是不得她的谅解,他还是不改其衷,他的心意她明白,也真的很感动,但仍免不了因为自己无法帮上林楚琴或为她发声而感到沮丧歉疚。
想着林楚琴的事,戚书雅还是心情低落,正思忖着要去找她说说话,她刚好来了。
“楚琴?”戚书雅惊喜地喊了一声。
“没打扰你吧?”林楚琴问道。
她猛地揺头,“一点也不,我正要去找你呢!”
林楚琴今天未带上丫鬟,是独自前来,手中还端着一碗汤,“我给你做了莲子汤,尝尝。”
她将汤盅搁下,打开盖子,莲子的清香扑鼻而来。
戚书雅看着她,欲言又止,“楚琴,你……你还好吗?”
林楚琴微顿,浅浅苦笑,眉眼之间尽是无奈。“你知道了?”
“嗯,都知道了,本来我还想去找奶奶,求她阻止这件事。”
林楚琴一听,惊讶的看着她。
戚书雅怜惜地道:“楚琴,你太委屈了。”
迎上她温柔又真诚的眸子,林楚琴眼中滑过一抹痛苦。“我……这是我的命。”
“没有人应该被这样对待。”戚书雅为她抱不平,“你何尝不想生儿育女,得到婆婆跟夫君的疼爱,这事能怪你吗?”
林楚琴一叹,幽幽地道:“是我不好,讨不了他们的欢心。”
见她还把罪揽在自己身上,戚书雅对她更是不舍,她一把抓住林楚琴的手,说道:“楚琴,要不……离开他吧!”
闻言,林楚琴一怔,“离开他?你是说……”
“你甘心跟另一个女人分享丈夫?你甘心被冷落?你甘心就这样过一辈子?”
她的话让林楚琴心头一震,眼泪再也忍不住的落下。“不甘心又如何?”
“你可以离开他,走自己的路。”
“就怕无路可走,走了也是死路。”林楚琴哀怨地道。
“怎会无路可走?又怎会是死路呢?”戚书雅不免有些激动,“你还年轻,可以做很多事,或许还有机会偶到真正珍惜你的人……”
林楚琴神色凄然,“我嫁进金家,就是金家的人,我早已没有自己的家,没有自己的路。”
“娘家呢?”
“娘家怎会接受我这么一个弃妇女儿?”林楚琴揺头叹息,眼神像是在说她太天真了。“书雅,你是戚家孙小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就算在外面受了悉屈、受了罪,外祖母还是会护着你的,可我……我没你这样的命。”
“楚琴……”听到她这番话,戚书雅的心情更低落了。
或许她真的太天真了吧?她忘了自己来到了古代,她那二十一世纪的新女性论调,在这儿不但行不通,甚至还是离经叛道的。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林楚琴嫁进金家,就等同于与娘家无关,若她被休,怕是只能进到产堂里长伴青灯古佛了。
就因为无处可去,无谋生之道,她才只能委屈自己,留在不爱她的丈夫身边,只求一点安稳。
这偌大的戚府对她来说,不过是囚笼。
“楚琴,若你无处可去,就到我这儿来吧!”戚书雅直心诚意地道。
林楚琴两眼含着泪光地瞅着她,“书雅,你对我真是太好了,我、我……”
“别这么说,我拿你当姊妹呢!”戚书雅温和一笑。
林楚琴点点头,拿出帕子擦去了眼泪,吸了吸鼻子,轻笑道:“这些难过的事就先别说了,你快喝喝看我煮的莲子汤吧!”
“嗯。”戚书雅用力的点点头,喝起了莲子汤。
看她吃得津津有味,林楚琴眼底一闪而过一抹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