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
叮当叮当!
尉迟静从床上跳起身,她瞪着窗边的太阳,一时之间搞不清楚她怎么会突然醒来。
叮当叮当叮当叮当叮当……
门钤继续催魂似地猛按着,尉迟静诅咒一声,随手抓了几下奥黛莉赫本式贴着耳背的短发,跳下床时还顺便瞄了时钟一眼。
早上六点半。
她昨天帮爸妈处理一份他们今天在韩国策展要用的文件,半夜三点才睡,按电铃的人最好是有急事,否则休怪她出手揍人。
「喂!」她没好气地抓起对讲机。
「小静,小静小静小静……」
「这里没有这个人。」尉迟静挂上对讲机,嘴角却隐隐地上扬了。
这个臭家伙总算出现了,还以为他被亚马逊丛林的鳄鱼吞食掉了。
叮当叮当叮当叮当叮当叮当……
门铃按得更猖狂了,尉迟静直接走到门边,拉开大门。
一堵高瘦的墙挡在她面前,手指还压在门铃上,一脸死也要找到人的固执。
「好久不见。」司马昭冲着她一笑,伸手就要掐她的脸颊。
「喂,不要捏我的脸啦!吓,你怎么肿得像猪头?」尉迟静一挑眉,看着他脸上明显的五指印。
「被女人打了。」司马昭一耸肩,非常自然地走进屋里。
「噢。」尉迟静转身往回定。
「就只有『噢』一声,你懂不懂得要发挥女性特质、倾听朋友的心声……」他戳两下她的肩膀,要她回头。
「我要睡觉,睡醒再听。」她打断他的话,用下垂眼皮懒懒瞄他一眼,还故意打了个大大哈欠。
「我也要睡。」司马昭自动自发地从角落橱里取出毛毯,咚地一声倒进客厅长沙发里,闭上眼睛。
「要睡回你家睡。」尉迟静手擦腰,不客气地吆喝道:「当我家是不收费的汽车旅馆吗?骗我不知道你家就在我家楼下吗?你给我……」
呼呼呼……
微微鼾声从沙发里传来,嘲笑着她的对牛弹琴。
尉迟静鼓起腮帮子拿出相机,非常不客气地朝着他的脸猛拍了好几张。
要是把这些照片卖给报章杂志,让他们知道红遍全亚洲的「传奇」乐团鼓手司马昭,居然没事就爱打扰别人,那么……
倒楣的一定是她!
尉迟静蓦地打了个冷颤,因为知道此举若露馅,狗仔会开始跟踪她、扒她的底、干扰她的隐私。
她和他究竟是什么样的孽缘?打从两年前,他正式和她爸妈的公司签约后,这人便像冤魂一样地死缠着她,搞得什么大小私事都落到她头上。搞到最后,他干脆给她冠了个「无名」的助理头衔,还发薪水给她。
在合作之初,他就告诉过她「无名」不是很想红。她原以为这是他艺术家怪癖作祟,直到她有天在电视上看到了「传奇」演唱会报导,这才发现「传奇」红到只要出现在公众场合,就会引起暴动。
难怪「无名」不想红,因为司马昭早巳红得毫无隐私可言了。
尉迟静看了司马昭睡觉时很放松的面庞,只觉得他脸上的五爪印很可笑,倒是瞧不出有什么让人心醉神迷之处,真不明白那些歌迷干么要把他当神?
不也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吗?她看到都快熟烂了。
尉迟静伸手掩去一个哈欠,抓抓头发,决定回房间继续睡她的大头觉。反正,司马昭如果一到她身边打转,铁定一时半刻不会消失的。
***
「小静,起床了。小静,起床了。」
司马昭盘腿坐在她的房门前,拿起两根筷子权当鼓棒,把门板当成非洲鼓,摇头晃脑咚咚咚地敲着心里的旋律。
「吵死了!」门内传来一声生气闷哼。
司马昭想像着她此时必然揪成包子似的小脸,忍不住勾起唇角笑着。
要不是因为他知道尉迟静有多面恶心善,早早就被她的气势给吓到九霄云外了。
头一回被她过肩摔时,他只觉得她有意思,感觉是个很有他的缘的怪咖。后来在工作上合作,又在徐老家遇过她几次之后,对于她那种看似冷漠,实则默默关心的态度感到有意思。
和她斗嘴斗上瘾,不料却连到她家串门子都串成习惯,弄到她爸妈都把他当成儿子。只要他们在国内,吃喝绝对少不了他一份,所有人就这么顺理成章地相亲相爱了起来。
是故,他后来才会决定把住处移居到她家楼下。因为即便他生命中的女人来来去去,但小静却是他永远的好哥儿们。
「小静妹妹,吃早餐了。」司马昭把鼓棒在手里转了一圈,继续敲着她的房门。
「你敢叫我做早餐给你吃?」尉迟静打开房门,头发乱糟槽,口气听来像手里拿着一把菜刀。
「我哪是那么不识相的人。我已经派人送来你最爱的重量级早餐,西班牙奶油洋芋蛋卷、炖白豆、薯条、鲜榨柳橙汁,外加咖啡,也都摆在桌上了。」
「每次都支使你的助理帮你买东买西,人家不用休息吗?」她鸡蛋里挑骨头,不忘替别人争取福利。
司马昭笑了出来,可没忘记尉迟静是弱势支持者。
「我请计程车到餐厅拿的。」司马昭非常卖力地宣传自己的德政。「我非常积极地在不景气苦日子,创造各种行业的就业机会。」
「我们这里没有战争内乱、没有疫病流行,哪里苦啊?你有能力消费,促进别人经济是好事,也不必把现在说得像是世界末日,好像你没吃过苦一样。你不是说过你小时候还跟你爷爷去捡过破铜烂铁。」尉迟静戳了下他的肩膀。
呵呵,又被骂了。司马昭笑容更加灿烂,发现他真的喜欢这个小纠察队长。
「刀子口豆腐心」指的就是这家伙。
她说话不好听,但他去年发烧生病,一夜为他量几次体温,叫他起床吃药,为他煮了姜汤的人都是她……
「好了,你快点去刷牙洗脸吃早餐,顺便把你这头鸡窝也梳一梳。」司马昭伸手去揉她细软的发,引来她一声咆哮。
「那是我新烫的造型,不懂得欣赏,也不要搞破坏啦!」尉迟静故意龇牙咧嘴,作势要咬人。
他笑着走回客厅里,在餐椅前盘腿吹着口哨,拿起刀叉先吃起早餐来。
几分钟后,他已经听见快手快脚的尉迟静走来的声音。
「从没看过女人刷牙洗脸保养,五分钟内可以完成……」司马昭回头对她笑,却在看到她的同时,愣在原地。
方才的毛蓬蓬烫鬈短发经过了整理,小静式的男孩短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发尾带点微鬈、顺着耳际滑下的奥黛莉赫本式俏皮短发。微弯发尾柔化了她漠然神色,强调了她细致五官,衬得她眼色柔和,并多了分精灵气质。
「小静,你……」他咽口口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有点陌生的她。
这几年来,他有过几次因为她的神情而心动。不过只要一想起,她小了他十三岁,什么罗曼史情怀也甭发作了。
「我怎么样?」尉迟静双手擦腰,其实挺在乎他的反应。
「小静,你……」司马昭的眉头愈皱愈紧,心底有种不妙的感觉。
她打断他的结巴,不想听到任何负面评语,所以凶巴巴地说道:「我怎样?我没被女人甩巴掌,脸上也没留五指印,一切好得很。」
她在餐桌前坐下,拿起咖啡先灌它个半杯。
「现在应该没五指印了。」司马昭抚着脸颊反驳着。
「这位大哥,你知不知道『廉耻』怎么写啊?女人会在你脸上留下这么深的记号,一定是心中有怨,你还说得那么云淡风轻,不觉得对不起对方?」她吞入一大口蛋卷,鼓着腮帮子说道。
「不觉得。因为问题不在我,一开始交往时都说是好聚好散的,结果我每次只要一个星期没联络,对方就要使出夺命连环call,这怎么会是我的错。」
「不在意,干么要call你?」她不以为然地瞄他一眼。
「如果在意,就应该用心了解我不喜欢被查勤一事。」司马昭一手托腮,一脸不以为然地说道。
「厚,你这种大男人沙猪就是不懂女人。」尉迟静翻了个白眼,喝了一大口咖啡后,指着他鼻子说道:「牛牵到北京还是牛啦!」
司马昭看着她精致轮廓、修长颈子、她白色棉衣下细瘦但匀称的肩线……
他抚着长出新生胡髭的下颚,两道剑眉皱了起来,决定面对这个问题。
「牛牵到北京还是牛,可是咱们小静换了个新发型,现在看来青春优雅。走在路上也应该有很多人眼睛为之一亮,唉,吾家有女初长成。也不知道我们相依相偎的日子,还可以维持多久?」他摇头晃脑地说道,内心真的感慨万千。
「谁跟你相依相偎?是你自己一厢情愿地巴过来,好不好?」尉迟静伸腿给他一记飞踢,耳朵倏地辣红。
干么没事把她说得像天仙美女一样!
「我把你当成干妹妹,当成我在台湾的避风港……」司马昭一本正经地坐直身子,方正脸上表情很刚烈。
「停!不要再说了,我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尉迟静猛搓着手臂,兼打了个冷颤。
「这样就起鸡皮疙瘩,你以后怎么谈恋爱?」他呵呵笑,觉得她难得的脸红模样其实挺可爱的。
「我不想谈恋爱。」她直觉地别开头,因为心跳不大对劲。
「为什么?」
她瞪他一眼,双手擦腰。
「你要说『干你屁事』,对不对?」他一看她的脸色,马上猜出她想对他说什么。「难得你现在愈来愈有女人味了,说话就不能文雅一点吗?」
「干你屁事。」
尉迟静大声地说出她最新的口头禅后,仰头一口气喝光她的咖啡,大呼过瘾一番后,整个人滑下餐椅,啪地一声倒在地板上呈现大字形。
「吃饱了,呵呵!」她故意大声地说道。
司马昭看着她的瘫尸姿态,仰头哈哈大笑出声,心里原有的一丁点奇怪悸动瞬间消逝无踪。
这才是他的小静嘛。是比他改嫁的妈妈、移民到美国的哥哥还像家人的人。也是他除了「传奇」乐团团员之外,最亲近的人。他们之间还是不要有男女之别,就这么一直维持这种好哥儿们的关系最好。
司马昭瞄了一眼餐盘,确定她把早餐全吃完之后,他躺到她身边,摆出另一个大字形。
「这回什么时候走?」尉迟静假装没注意到他的接近,状似平常地问道。
「干么一定要逼我走?」
「你不是四海为家,居无定所的『浪人』吗?」媒体最喜欢用这个词形容喜欢一个人到山里流浪的他。
「那是因为之前还没认识你。」司马昭说完后,皱了下眉,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
他好像真是在认识她之后,才慢慢停止流浪脚步。
啪!
尉迟静突然侧身,赏了他的头一记爆栗。
司马昭莫名其妙地被打,瞪大眼朝她低吼一声。
「干么打我?」
「你今天脑子有问题吗?干么说起话来像个娘儿们似的。」她连瞄都懒得瞄他一眼,故意学他用感性语气说道:「那是因为之前还没认识你。」
司马昭也回给她一记爆栗,用粗鲁口气说道:「没办法啊,我原本以为昨晚可以在女朋友那里得到一点释放,没想到却只得到她两巴掌伺候,什么暖玉温香都没得到,大受打击之下,当然会失常。」
「男人不是最爱说『双手万能』吗?」她说。
「厚,你不要顶着赫本头跟我讨论这种很MEN的事情。」司马昭哇哇大叫,古铜色脸庞泛上一层红。
「那你就别在我面前谈男人欲求不满的问题。」尉迟静起身踢他一脚,一副凶婆娘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