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了。
更夫敲响了梆子。
为了不知名的原因,她在暗夜里醒了过来。
窗外的月儿悄悄缓移,已快落下了枝头,月华透窗而进,迤逦在地,让窗格树影也静静的映在地上。
风乍起,教树影轻摇,让未合紧的窗被吹了开来。
几许的叶,翩翩翻飞进来。
春的夜,风仍有些寒冻。
缓缓的,她坐起身,下了床去关窗。
来到窗边,只见一月盈然,院子里叶面随风翻飞着,沙沙哗哗的响着。
春风带来凉意,还隐隐有一丝酒气。
蓦地,感觉到身后有人,一抹温热的鼻息,拂上了她的肩颈。
她一僵,屏住了气息。
是他。
她知道。
他就站在她身后,贴得很近,她能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气。
不由自主的,她握紧窗框。
「你不关窗吗?」
男人低下头来,凑在她耳边,悄声提醒,嘲弄着。
「会被人瞧见的。」
她本想关的,如果他不在她房里的话。
可他在,而她,不该和他一起单独待在这房里。
但这男人向来为所欲为,他并没有因为她停止关窗的动作而停下来,他只是凑到她耳畔,嗅闻着她,一双大手缓缓从身后探了过来,拉掉了她的衣带,探入了她的衣襟里。
她轻抽口气,往后瑟缩,却退无可退,只撞进他热烫结实的胸膛里。
男人热烫的大手,覆握着她衣内雪白柔嫩的浑圆,让心跳狂奔,小脸红热,颤颤又喘一口气。
他掌握着那颗跳动的心,贴在她耳畔,张嘴 吐出带着酒气的灼热字句。
「你知道,我并不介意被人看到。」
话落,他轻咬她的耳垂,吮吻着她的脖颈。
她张嘴轻喘,侧身闪躲,但她被圈在他怀里,哪儿也不能去,而他的大手,做着教人难以启齿的事,让她的身体不受她控制的颤抖起来,她试图挣扎,单衣却因此敞了开来。
春夜的月华,静静洒落,让她能清楚看见,他黝黑的大手就在她身上,揉抚着她雪白的酥胸,粗糙的拇指摩挲着其上挺立的娇嫩粉红,带来阵阵火热酥麻。
那景象,在月光下,如此鲜明,那么清楚。
她羞红了脸,飞快关上了窗。
窗一关,他更加不可能停下来,只用另一只大手,扯掉了她绑裙的衣带,探进了她温润的双腿间。她可以感觉到他的手指,被她浸湿温暖,感觉到他的唇舌,在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灼热的痕迹。
素白单衣从她肩头滑落,他拉掉了那件衣,轻轻啃咬着她嫩白的肩头,吮吻着她的背脊,教她瑟缩娇喘出声。
听见自己的声音,她咬住唇,但那男人的手指从前方揉弄着她腿间敏感的娇嫩,揉出春水情潮,她再往后缩,试图拉开他的手,他热烫的胸膛却从后贴了上来,直接贴在她赤裸的背上。
她可以感觉到他的心跳,如她一般狂奔。
一个迟疑,他已经抬起了她,将那坚硬的灼热,从身后挤入了她湿润的身体里。
「啊……」
她秀眉微蹙,张嘴轻喊,再要咬唇隐忍,他的手指已至,搁在她唇上,探入她嘴里,不让她咬伤自己,但那霸道的占有,依然没有停下。
他一次一次更加深入,不断往复来回,不让她抗拒,她浑身又热又烫,看不见他,却清楚感觉得到他,她紧抓着他的手臂,紧抓着窗台,害怕发出声音会被人发现,会让人前来查看,她只能咬住他的手指,却依然听见两人交欢的水泽声,听见他在耳畔粗喘的气息。
他继续来回,深入,她再也承受不住的颤抖起来,汗水淋漓的,被他送上了那欢快之地。
她闭着眼,喘着气,有些晕眩,当她松开牙嘴,他的手指却仍流连不去,抚着她湿润的唇舌,他灼热的欲望仍在身体里抽搐着,引发阵阵悸动颤栗。
他埋首在她颈窝,舔着,吻着,她的脖颈,她的脉动。
他退开时,她早无力站立,但他将她抱了起来。
恍惚中,她从他肩头上看见,他的衣衫早已褪下,和她的堆迭纠缠在一起,分不清。
他抱着她回到床榻上,让软弱无力的她躺在那里。
暗夜里,月华透过窗棂,淡淡落在他强健的身躯上,在他紧绷的脸庞。
她真应该赶他出去,却知道自己办不到。
不是因为他恶霸,不是因为她不会武,更不是因为她害怕被人发现他对她做的事。
而是因为,她想要他。
即便他是恶霸,纵然人们都说他从头坏到了脚,即使这城里有数也数不清的人痛恨他、诅咒他,她还是无法控制的想要他。
想要这个千夫所指、万人唾弃的男人。
缓缓的,他上了床,大手重新回到她身上,缓缓抚着她汗湿的身子,从下到上,再从上到下。
然后,他俯下身来,用那双黑不见底的眼,看着她。
他的胸膛,垂挂着一抹红与银。
在他倾身时,那抹红与银,落到了她的胸口,那上头有着他的体温,染着他的汗水。
平安符与老银锁。
她给的,他拿了。
就只是这样。
她为他求了一个平安符,给了他一个随身的老银锁。
那时,她只想着,他不是人们口中说的那种人。
她知道。
人人都说他不好,说他是周豹的儿子,和他爹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她也知道,人言可畏。
人们看着她的大脚,也总在背后说,她不是来自好人家。
她比谁都还要清楚,话能怎么传,流言会如何乱。
他救过她,帮过她。
当她拈香跪在菩萨面前,求菩萨保平安时,他倚坐在二楼窗台边,冷冷看着她的模样,莫名浮现眼前。
他脸上没有表情,如之前以往那般。
可她感觉得到,那一丝几不可见的恼。
刹那间,她晓得他知道翠姨和她说了什么。
所以才恼了,才冷了脸。
他等着,等她移开视线,她知道她应该那么做,可她不想。
没有他,翠姨不可能活下来,她的生意也不可能成,那年冬她更不可能买得起更多的煤球分送给人,说不得那些农户有多少孩子会因此冻死在床榻。
所以,她多求了一个平安符,取下随身的老银锁绑上,给他。
从没想过,会就此牵扯在一起。
没想过,事情会演变成如今这般。
他凝视着她的眼,抚着她的小脸,她微启的唇。
然后,他将身子俯得更低,张嘴伸舌舔吻她的唇,探进她嘴里,深入、勾引,要她给予回应。
她给了他要的,原因只有一个,她想要这个男人。
因为她想,他才在这里。
她给了,所以他拿。
就这样。
她很清楚,女人对他来说,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迎春阁是他开的,若让人知她把身子给了他,一定会觉得她恬不知耻,比他画舫楼阁里那些花魁名妓更加不如。
至少人们可还是花了真金白银去博得那些美人一笑,她却白白的把自己送到了他眼前。
可若真要把身子给谁,她宁愿给他。
宁愿给他……
所以,她朝他伸出了手,抚着他汗湿的胸膛,昂首亲吻着他的下巴,他薄情的唇瓣,和他肌肤相亲,厮磨纠缠。
他的眼,变得更加深黑。
轻轻的,他扣住了她的小手,和她十指交扣,然后再一次的,回到她身体里,缓缓的、慢条斯理的,磨着、蹭着,一次又一次,一次再一次,在那缓慢又亲昵的纠缠中,看着她水漾的瞳眸更加氤氲,看着她雪白的身子再次潮红,看着她微启的嫩唇口吐如兰香气,看着薄薄的汗水再次渗冒出来,让她的身子在淡淡月华下闪闪发亮。
他感觉她的需要与渴望,感觉她从里到外,都紧紧揪抓住他。
当她再禁不住,忘情的昂首张嘴轻喊出声,他低头亲吻她,吞吃掉她动人的呻吟与娇喊。
窗檑外,清风徐来,远处蓝紫天际,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他仰躺在她床上,抚着窝在他身上女人雪白的裸背,贪恋着她肌肤如丝滑般的温润触感。
她的黑发也如丝,散落在床上,在她背上,也在他身上。
她的发很长,和他的交缠在一起。
虽然合着眼,可他知道她没有睡着,她的小手搁在他胸膛上,轻轻抚着。
他喜欢她这样抚摸他,喜欢和她一起,在这天色将明未明之际,懒懒的躺在床上,依借在一起。
温存。
这字眼,他以前不懂。
遇见她之后,才晓得其中真义。
一开始,没想要多留,却在不觉中,一次待得比一次久。
他不该留在她这儿,从最当初就不该。
如果他有良心,他应该早早就离她离得远远的,即便在街上遇见,也不该多看她一眼——
「天快亮了。」
女人柔软的声,在静夜中悄悄响起,提醒他。
「嗯,快亮了。」
他应着,大手仍在她背上轻抚,没有离开。
这些年,他总在深夜来找她。
一夜又一夜,一年又一年,无法控制的前来。
他不该来的,却总是像被下了蛊,像着了魔一般,来找她。
这念头,让他蓦地停了手,强迫自己把手从她背上挪开。
像是因此察觉了他欲离去的想法,她支起了身子,拢着长发,将她与他纠缠的发收了回去,下了床。
他跟着坐起身,看着她走去捡拾起衣物,走到屏风之后。
他可以听到水声,知道她在清洁自己,当她再走出来时,她已重新套上了那素白的单衣和襦裙,小心仔细的绑好了衣带。
虽然仍散着发,她看来已和之前在床榻上那般不同,完全不像方才在他身下,那用双手紧攀着他,用白嫩的双腿勾着他,用身体紧紧纠缠着他,迎合承欢的女人。
她端了一盆水给他,送上了布巾,替他拾来方才被他扔在地上的衣物。
「你的鞋呢?」满屋子找不到他的鞋袜,她楞了一楞。
他盯着她看,眼也不眨的淡淡道。
「忘了。」
闻言,她一怔,小脸泛起一抹红。
他看见她注意到他连外衣也没找着,他没穿来,太麻烦了,反正都是要脱。
她没再追问他下落不明的其他衣物,只收拾着掉落地上的床被。
他穿上了衣物,绑好了衣带,可他清楚注意到一件事。
从头到尾,这女人做了一切事情,却在下床后就垂着眼,始终没正眼看他。
不看他。
这时,就不看他了。
白天他在赶人时,她倒看得眼也不眨。
那时众目睽睽,她忍不住开口,现在没人在看了,反倒不吭声了。
一瞬间,手好痒。
很痒。
有那么一个片刻,他几乎想抬手强迫她抬头,想强迫她看他,想看清她眼底,看清她的心,想强迫她问出她一直想问却不曾真的问过的问题。
道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他一直在等她问,从三年前就在等,可她没真的问过。
而他不知,如果他逼了,她却没开口问,他真能就此作罢。
若她真的开了口,他也不知自己是否能,可真的敢答她?若哪天哪夜她得知真相,可还会如今夜这般,傻得伸出双手拥抱他?
低头看着那垂眼不看他的女人,他嗅闻着她的发香,心紧喉缩。
明明这么近,却还是那么远啊……
这一刻,几乎想再次将她抱起,回到床上,重新占有,感觉她仍属于他,感觉他仍拥有她。
可最终,他忍住了那冲动,没有朝她伸手,只是转身开门走了出去。
到了院子里,却又感觉到她的视线。
他没有回头,脚一点地,飞掠上屋,当他赤脚踏上屋脊,临去前,终于还是忍不住顿了一顿,回首看去。
她的窗又开了,那素白的身影,来到窗前,昂首仰望着他。
没料到他会回首,她楞了一楞,小脸微红,匆匆从窗边退了一步。
那闪躲,反倒让他唇角微扬。
这一回,方甘愿的转身离去。
长夜将尽,天色泛着浅蓝淡紫,远方有殷红彩云乍现,让层层屋瓦飞檐在黑夜中一一显现。
他悄无声息的飞掠过满城屋舍,最终在运河上自家的画舫落下。
墨离尽责的穿着他昨夜穿戴的衣物帽冠,扮着他的模样,待在那里,在他回来时,送上了一盆洗脚水,和全新的鞋袜。
那家伙一脸面无表情,可他能感觉到他的不悦。
「怎么,你有话说?」
他将赤脚搁进铜盆温水里,接过墨离送来的茶,淡淡问。
「爷,再这样下去……」墨离垂眉敛目的站着,可在主子开口之后,依然忍不住张嘴道:「太危险了。」
「我知道。」他扯了下嘴角,抬眼看着那男人,「但你倒是和我说说,我这日子,哪天哪日不危险?」
墨离躬身开口提醒。
「现城里的状况正紧张,若有人以此要胁?」
「真若如此……」
他端着那杯茶,打开茶碗盖,看着那冒着氤氲白烟的清茶,吐出一口气,轻轻将那热茶吹凉了,这才轻描淡写的道。
「那就是她的命。」
说着,他在清晨的微风中,轻啜了一口茶。
墨离一僵,向来沉稳的黑脸微霁,但他沉默了下来,没再多说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