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瑛知道王府来了重要客人,但齐尔勒一出去就好久,让她有点好奇。毕竟齐尔勒生性孤僻,几乎不跟其它世家大族往来,会有客人实在罕见。
但她才踏出齐尔勒的寝居,和总管就皱着眉走了过来。
“和总管,主子的客人走了吗?”觉瑛轻声问。
“主子发脾气了,刚刚才差点槌碎了一张桌子。”和总管眉头皱得死紧,他原本就反对主子将这丫头留在身边,现在好了,问题出现了吧,只是没想到这丫头居然是个格格。“主子让你过去呢!”
“我马上过去。”觉瑛讶异地瞪大眼,齐尔勒已经很久没发过脾气了,起码她还没见过。
觉瑛知道这个和总管不怎么喜欢她,每回见到她总是紧皱眉头,然后无声地摇了摇头。她以为和总管是认为一个丫鬟配不上身分高贵的齐尔勒的缘故,但眼前的他神情里竟然有更深的忧虑,让她不免猜测究竟发生什么大事了。
小碎步走着,她还没抵达偏厅,就见齐尔勒大跨步朝她走了过来。她一看到他的神情就觉得不对劲,她从没见过他眼底的风暴如此狂乱。她忍不住停下脚步,被他眼眸中的黑暗给定住了脚步。
但她的动作却被他阵疑成心虚。他走到她面前,俯视着她,想要从那总是沉静的眼眸中瞧出端倪,可他怎么也看不出古怪。
她的眼总是澄澈,像是没有秘密隐瞒。但她确实有着神秘的过去,今日揭晓,她竟然是个格格!仔细一想,有没有可能这双眼底下其实藏着他看不透的神色?还是他被突如其来的爱情遮蔽了眼,降低了警觉性?
“你说你没有亲人了,但刚刚有人上府来找人,说是你阿玛。对于这个,你有何看法?”他抿紧嘴,将眼底那狂乱神色敛住,看似冷静地问。
她回视着他的眼,感觉得到他的某个部分对她封闭了起来。“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会有阿玛?”
“你当真不记得了?”他碍望着她,感觉得到自己对她的爱恋就在每个呼息之间。他多么希望她是无辜的,但怎么都解释不了她究竟怎么进府的。
她摇了摇头,困惑地望着他。
那一刻他几乎相信她了,他想要抱住她,跟她说没关系,他们总会把事情厘洁的。但此刻和总管出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呃,抱歉,主子。刺赤特贝勒上门求见,主子见不见?”和总管真不明白,平日跟主子很不要好,甚至可以算得上仇敌的人,怎么就找上了门?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啊?
“刺赤特,他来做什么?”齐尔勒现在没心情去管那讨人厌的家伙来做什么,刺赤特平日处处找他麻烦,会上门肯定也不会是什么好事,而此刻的他更没心情跟那个小人碰面。“不见,让他走。”
“是的,主子。”和总管衔命而去。
齐尔勒掏出刚刚恂勤郡王忘记带走的画家,拿给觉瑛。她困惑地接过,摊开了画——
“这……这人是我?”她看了看画中人,再看画上的字——觉瑛格格?怎么会这样?这是怎么回事?”
她刚刚听到他说她阿玛找上门,还以为是误会一场,可这画里的人分明就是她,名字也跟她的一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就是失踪了三个多月的四格格,我从来没想过去追问四格格的名字,没想到……”他细细看着她的表情,心里放松了许多,她看起来是真的非常困惑。“觉瑛,你既然失忆,怎么会知道自己名字的?”
“我表兄告诉我的,但却连姓什么都没说,我也很久没再见过他了,没机会问。”觉瑛说。
“你……”齐尔勒还待追问细节,却被一个狂肆而刻意的笑声打断。
“我说齐尔勒,你这人还真是嚣张狂肆,竟然傲慢到这等地步,客人都上门了还硬要撵人?”刺赤特不知何时闯进了偏厅外的这个别院。
和总管一脸苦相地跟了过来。“主子,贝勒爷坚持要见主子,还硬闯……”
“刺赤特,我建议你马上滚,本王现在没心情见你。”齐尔勒咬牙,转身望向觉瑛,却见到她满脸惊愕地望看来人。
“表……表哥?!”觉瑛讶异地看着这个闯进府的人,马上就认出他是带她进府的表兄。只是齐尔勒认识他?这究竟又是怎么回事?
齐尔勒的眼睛倏然一眯。“你说什么?他就是你说的那位表兄?那个送你进府的表兄?”觉瑛诧异地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看他顿时变得灰败的神色,她的心也跟着慌了起来。
“哈哈哈,我的觉瑛妹妹呀,这阵子想不想我呀?”刺赤特刻意走到她身边,亲热地搂过她的肩膀,在看到齐尔勒面色变得铁青之后,大感得意。“齐尔勒,我听说你挺喜欢我这个小表妹的,还想娶她当你的侧福晋。这么一来,我们该算是亲戚了吗?啊,抱歉,我忘记我们不是真的亲戚了。哈哈,好在我们不是真的亲戚,不然我这小美人恐怕会很苦恼呢!”
他说着还不忘暗示觉瑛是与他合谋的,极尽可能地要把她拖下水。
刺赤特一看到齐尔勒的神色,就知道自己踩到痛脚了。他可不曾见过齐尔勒在乎过哪个女子,有时候他都怀疑齐尔勒不好女色,是不是曾经受过什么秘密的伤才会如此。否则哪个男人像他这样有地位、有权势的,不是妻妾成群?但他所认识的齐尔勒,如果是不在乎的人,就算他怎样挑衅,齐尔勒都不会有反应的。可是此时,他可以清楚看到齐尔勒眼底的怒焰,正张狂威胁着要烧死他。
觉瑛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懂她表兄怎么会出现在此,更别说一反之前的冷淡,亲热地搂住她,顿时教她一怔没立即挣脱开来。
但她的不动,在齐尔勒眼底可是有着莫大的意义。如果不是跟刺赤特已经很熟,又怎么会不挣扎呢?
瞧着刺赤特跟她亲热的模样,莫非这两人有暖昧?原来她会进府,是刺赤特的主意?那究竟是为什么呢?刺赤特将她送进府,究竟有何目的?他占有觉瑛时,很清楚自己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但是话说回来,她当时保有完璧之身不代表她跟刺赤特不亲近,说不定连那个完璧之身都是诡计的一部分,用来取信于他!
不过光是瞧见他们俩亲热的模样,他已经快要发狂了。他刚刚还打算相信她,还想替她找借口,但眼前这一幕,让他感觉自己被甩了一个好大的巴掌。这两个人是不是一直有联络,甚至在背后嘲笑他不如外传的聪明,这么轻易地落入陷阱中?
而堂堂一个尊贵的格格,怎么会被刺赤特拐出郡王府?他知道这实在不大合常理。但他自己的妻子都会喜欢上他的阿玛,后悔应该嫁给他阿玛而不是嫁给他,当时他不也觉得错愕,完全无法想象吗?
无法想象却不代表不会发生。他遭遇过的不堪,而今竟又重现了吗?
当年他的妻子讽刺他长年不在府里,说自己嫁错了人。他从外地归来,听到雅嘉怀孕的消息,同时也发现自己阿玛与她相偕出游。他追上去想问个明白,想摊开这一切,但是看到的却是翻覆的马车,与两尸三命的结局。他不仅失去了所有亲人,更因此陷入一个永远得不到答案的不堪中。
他知道有人因此传言是他杀妻弑父,但他不在乎。在那之后,他不交朋友,不介意树立众多敌人。毕竟如果只有敌人没有朋友,那就不必担忧以为是朋友的人其实却是敌人了。
经历了妻子与阿玛的背叛,他已经不知道还有谁能够信任。所以他干脆谁也不信,直到他爱上了觉瑛。
莫非他又错了?怪只能怪自己忘了痛,又让自己陷入这样的难堪之中……
“你将一个格格送进王府为奴,目的何在?谁都知道你们俩没任何亲戚关系。”齐尔勒沉声问,尖锐的眼光扫过她错愕的脸。
觉瑛诧异地望向刺赤特。齐尔勒说这人跟她没亲戚关系?
看到齐尔勒眼底那嫉妒的眼神,刺赤特简直乐不可支。没想到这么难对付的齐尔勒,竟然真的喜欢上这丫头了。正因为如此,这丫头任何的“欺骗”,对齐尔勒都是极重的创伤。
“好玩呀!”刺赤特耸耸肩说。“你想想,堂堂王府的格格当个奴婢,多么有趣。现在更有趣了,一个堂堂郡王爱上一个奴婢,还想娶她当侧福晋,这更是有趣极了。齐尔勒,我以为你多强呢!
说穿了也是个凡夫浴子,一跌进美人的温柔乡中,就什么都瞧不见了。如果是我,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丫头,我才不敢摆在枕边呢!”刺赤特不知道这场骗局能够持续多久,如果齐尔勒不是如此愤怒,可能有机会拆穿他的骗术。
但是当初他会绑架觉瑛格格,将她送进齐尔勒府中,也是因为没被皇上选中而气坏,冲动之下的举动。事后他不是没后悔过,但已经骑虎难下了,总不能再把觉瑛送回恂勤郡王府吧?
没想到他听说齐尔勒喜欢上这丫头,还想娶她当侧福晋。那么既然他已经无法抽身,不如再乘机多昆采齐尔勒几脚,起码得到一时的快意。就算齐尔勒最终发现了他说的都是谎言,他能怎样?反正他无法证明是自己绑架了觉瑛,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已经失去记忆,他无需忧虑。
他说着还摸了觉瑛的下巴一记。觉瑛还来不及瞪他,齐尔勒的拳头就挥了过来。刺赤特在意外之下吃了他一拳,嘴角马上见血。
“你——”刺赤特看到手里沾到的血,气极了。“你打死我啊,打死我也不能改变事实,这么多年来你如此横行宫内宫外,要不是你是皇室中人,能这样嚣张吗?你有什么了不起,如果不是你老子死得早,你能这样年轻就当上郡王吗?上天真是不公平,像我这样的人充其量只是个贝勒,你却不费吹灰之力就当上郡王,不公平!”
累积了多年的愤怒,让刺赤特气红了眼。他一直非常嫉妒齐尔勒,身为一个郡王的庶子,刺赤特永远无法袭阿玛的爵位。但是比他年轻五岁的齐尔勒却非常轻易就得到他梦想的地位,这是他恨齐尔勒的第一个理由。
他努力在皇上面前求表现,但每一次他的表现一被拿来和齐尔勒比较,就永远不显眼。齐尔勒总是能拿走他梦想已久的差事,轻而易举。这是他恨齐尔勒的第二个理由。
这么多年来他从没鬲过齐尔勒,而今因为齐尔勒动了真情,他首次有了扳倒齐尔勒的机会。刺赤特怎么会轻易放过,忍不住要在这家伙的伤口上多踩两下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