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之后,两人坐在台中市区的福华饭店,白惠灵一整个不自在。
“不过是吃个饭,干么到这种地方来?”她像虫一样的在位子上扭来动去,相当不安分。
“这是我们的第一次正式约会,当然要讲究一点。”他笑嘻嘻地说道,唤来服务生点餐。
白惠灵小脸一红,待服务生一离开,她便噘起小嘴嘟嘟囔囔地啐道:“不正经,都几岁的人了,还开这种玩笑。”
“拜托,我也才三十岁好吗?正值壮年呢!”不然怎会一次就偷偷把孩子塞进她肚子里?现在的他可还是一尾活龙咧!
“是啦是啦,你最强,强到让人受不了,这总可以了吧?”男人喔!怎么不管几岁都只剩,张嘴?真伤脑筋。
彭聿伦才拿起水杯准备就口而饮,蓦然为了她的话而顿了下。
“你想起来了?”他惊喜地凝着她微红的秀颜,如何都移不开眼。
“想起什么?”她浑然不察他的想法,傻呼呼地反问。
“那天晚上的事啊!”哇咧!难道是他会错意?
“哪天啊?”与他愈来愈熟是这两个多月来的事,两个多月少说也有六、七十天,她哪知道他说的是哪一天。
彭聿伦不安地看了看四周,终究是公众场合,万一被别人听到了多不好意思!他有点困窘地压低嗓子,身体前倾向她低语:“就那天啊!”
“那天是哪天啊?”一整个状况外的白惠灵全然抓不到头绪,茫然的脸上写着一堆隐性的问号。
“就是那天嘛!”他快晕了,不觉稍稍加大了些音量。
“啊就问你那天是哪天,你是听不懂人话喔?”她差点没修养的拍桌子了。
彭聿伦闭了闭眼,强忍住想伸手掐她的冲动,以沙哑的声音对她低吼:“……就你酒后失身的那天啦!”
突然之间,空气仿佛静止流动,尤其在两人后知后觉地发现,年轻的服务生不知何时已端着前菜站在他们桌旁,顿时气氛变得异常尴尬。
“咳!”发现眼前的两名客人终于注意到他的存在,年轻服务生仍显稚嫩的脸上顿时扯开略微僵硬的职业笑容,清清喉咙后把沙拉慢条斯理地放到桌上。“不好意思打扰两位的交谈,为您送上前菜生菜沙拉,请慢用。”
送完餐,服务生转身离去的身影还刻意保持优雅,直到估算客人应该看不到他之后,才垮下肩重重地吐一口气。
现在的服务生真难做,遇到奥客就算了,不期然会遇上像这对情侣发生如此尴尬又剌激的场面,害他都不晓得该如何面对,简直是逼得人家不得不早早面对大人的世界嘛!呜……
“你看你啦!吓到人家了。”她羞赧地白他一眼,语带埋怨。
“还不都你一直问?”他话都讲那么白了,她却摆出一点都不明白的样子,教他以为她在装傻,索性挑明了直说,才会发生这般尴尬的窘境。
白惠灵骞然眯起美眸。“所以你现在是在怪我喽?”
彭聿伦头皮一麻,脑中顿时警钟大响。
瞧她一副只要他敢说是,她就当场翻桌走人的狠戾神情,他纵使再有guts,也不愿在这时间、这地点跟她起冲突,只好死命地掐住大腿,硬是把已冲到嘴边的话给吞回肚子里。
“呃,不,是我不好。”这感觉很孬,但为了心爱的大肚婆,再孬他都认了。
“我应该把话讲清楚的,对不起。”
白惠灵挑了挑秀眉,没再多说什么,低下头开始吃起沙拉,心里倒是有点暗爽。
这男人之所以迁就她,是因为在乎她,还是在乎她肚子里的孩子?
不管如何,这感觉挺不赖,看在他有点在乎自己的分上,就不同他计较了。算他识相,哼!
“惠灵,你还没回答我,到底是不是想起那晚的事了?”见她脸色缓和许多,一个不懂得放弃的男人竟继续追问。
“……有没有想起来很重要吗?”她不懂这男人执着的点在哪,何以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她边将生菜放入口中,边狐疑地盯着他问道。
“欸……说重要也不算太重要,只是……”他突然顿了下,颧骨泛起可疑的绯色。“只是你若没想起来,怎么会知道我很强?”
白惠灵闻言差点没将刚吞入口中的菜叶喷出来。若不是她紧急煞车,所有从她口中喷出的菜叶会全往他脸上招呼,那可就精采万分了。
她才想开口说些什么,不意头一抬,恰好看到不久前才离去的年轻服务生,不知何时又回到桌前,一见她抬眼瞧他,立即扯开有点尴尬又不太好意思的笑容。
“放下吧,我们要吃饭了。”该死!这小鬼不会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话吧?白惠灵原想酸他两句,可想想他只是工作又没有错,遂善心大发地说了句,那威严的模样只差没如清宫的娘娘补一句“退下”。
年轻的服务生喜出望外,赶紧将托盘上的两份餐点放到桌上,紧接着脚底抹油迅速开溜。
幸好那个小姐看起来应该是没有生气,不然她要是一状告到领班那里,他可就吃不完兜着走了,呜~~
“惠灵……”一等服务生走远,彭聿伦又开了口。
“你要是能不说话,我的用餐品质会提升很多。”不待他把话说完,她马上截断他的声音。
她讨厌自己这个样子,莫名其妙感到烦躁。
她听人家说过,孕妇会因体内的荷尔蒙分泌产生变化而改变性情,或许她就是这样,一整个没来由地火大、焦躁,可怜了那无辜的服务生了,唉~~
彭聿伦沉默了,只能和她一般的埋头苦吃,但席间仍不断地偷偷抬眼觑她,小心翼翼地没让她察觉——
易累、焦躁,都是怀孕会出现的症状,已当了舅舅的彭聿伦自然懂得这个缘由他老妹怀孕时也差不多是那样,但就因为这理由,他才更加忧心。
白惠灵的状况和以前不一样了,不论未来两人之间的情况有什么变化,现在的他如何能放心将她一个人丢在台中?
虽说台中和台北不算太远,可将她和孩子扔在与他有段距离的地方,说什么他都无法安心。
用完餐后送她回家,临走之前白惠灵不忘耳提面命地叮嘱,万万不可让任何人,尤其是她哥哥白惠刚知道她怀孕的事,否则她不再接他电话、也不再见他,说白了,就是要完全与他断绝关系。
她这话说得可严重了,彭聿伦自然不会刻意冒着失去她的危险,故意去踩她的底线。但问题来了,他发现两人之间出现僵局,而他却找不到任何破局的方法。
一天下来,他霍然惊觉和女人相处是需要经验的,尤其想掳获对方的芳心,可不是凭着一股热情就能万事搞定,对他这恋爱新手来说更是比登天还难。
他长年埋首在工程图和数据之中,每天一睁开眼想的全是工程图上的横线、直线加曲线,即使知晓自己受到不少女性青睐,却一心沉溺于工程设计,纵情追求事业上的成就感,一心认为缘分这东西,时间到了自然会来敲门。
而缘分也真如他所愿的来敲门,还敲了两次!
在去年尾牙宴那晚,惠灵主动接近他并亲吻了他;后来在小酒馆再度相遇,她更是主动扑上他。即便两次她都是因喝醉而不太清醒,他还是坚决地相信她是自己身上遗失的肋骨,是上帝为他安排的终身伴侣。
倘若不是,不会一次就有了孩子子,就算买乐透都没那么准!
可现在麻烦了,他不晓得自己该如何才能赢得她的芳心,以今日相处的模式来看,他不禁有种无力感,毕竟平日和他相处的人,几乎全是满身汗臭、说话不拘小节的建筑工人和包商,他完全不了解女人的想法。
因此他开车回到台北时,趁着停红绿灯的时候抽空打了通电话,经过一分多钟的通话之后,他没有把车往自家的方向开,而是直接趋车驶往位于市中心巷内的一家小酒吧。
他进到酒吧,先在吧台向酒保点了杯酒,然后找了个靠窗的位子,才刚坐下还来不及看一眼窗外的风景,便有一只大掌拍上他的肩,他立即转过头观望。
“天要下红雨了吗?今天这么好兴致找我喝酒。”拍他的是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有着熟男的性感魅力。
“你来啦!”彭聿伦扯开一抹笑,盯着他隔着眼前方桌在对面坐下。“想说很久不见了,抽个空出来培养培养感情啊!”
这个男人名唤司濉泛,是他之前在建筑事务所里的同事,也是个工程师。但如今已经离开建筑业,跑去设计游戏程式,成了电脑工程师,超跳Tone的,却也仍是位不同领域的工程师。
对于司濉泛如此跳跃式的变化,他没有表示任何意见,只觉得不可思议——那是像他这样一心只想在建筑界闯出个名堂的人,完全无法理解的事。
“少来了你!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就直说,别那么拐弯抹角的。”司糖泛不相信他的说辞,反正彼此都很熟,性格上有什么棱角也摸得差不多,大伙儿还是快言快语来得爽快些。
“嗯……”彭聿伦以指轻敲桌面,深蹙眉心思索着如何开口较好。
本来感情的事就不容外人置喙,偏偏他是个爱情智障,七窍似有通又像没通,才会老是让白惠灵发火。
既然知道自己的弱点,就得适时地发出求救讯号,但他是个大男人,要把那些情啊爱的说出口,着实有某种程度上的困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