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她很讶异他会不顾自身安危的救她,甚至为了羊咩咩挨了一刀。
在她眼里,他一直是个不可一世又嚣张傲慢的公子哥,她以为他是个独善其身的自私鬼,却没想到他竟为了救一只他口中的“疯羊”而受伤。
她不只是感动,甚至还觉得对他刮目相看。
她想,人跟人之间真的不能存在先入为主或第一印象的偏见,也许他是个好到她意想不到的人也说不定。
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捉弄他,给他吃奇怪又难吃的东西了,我会对他好一点的。她在心里想着。
“若你真心想报答我的恩情,那就……”
“迎喜姐姐!迎喜姐姐!”突然,一个十二岁上下的孩子气喘吁吁的跑进来,满脸惊慌的打断了他的话。
“小冒?”崔迎喜转身看着他,“怎么了?”
“不好了,我家的牛生不下来,快死了!”小冒急得眼泪直掉。
“什么?!”她一听,立刻丢下戚仰宁三人,抓着她的医疗箱便拉着小冒跑了出去。
她前脚一走,戚仰宁立刻对姬无双使了个眼色。
姬无双颔首,即刻迈步尾随而去。
烛光如豆,室内幽暗,戚仰宁坐在床侧,两旁是柳无名、姬无双以及李无言,赵无垢则跪在他跟前。
戚仰宁浓眉微皱,无奈地道:“起来吧。”
“不,请主子降罪。”赵无垢抬起脸,一脸愧疚,“属下未能保护主子,还教主子受了如此重的伤,罪该万死,就算今日主子罪于我,董叔也会罚我的。”
“算了。”戚仰宁眉心一拧,“我说没事就是没事,这伤又要不了我的命。”他下意识的看了看那被妥善包扎的手臂。
“无垢,”柳无名说道:“主子既然不怪你,你也别往心里去了,快起来说话吧。”
“不,无垢该死,竟然误伤主子。”赵无垢脸上满是自责。
“你都说是误伤,自然情有可原。”戚仰宁脸一沉,“本侯命你立刻起来说话。”
迎上他足以震慑人心的眸光,赵无垢心头一震,犹豫了一下,慢慢的站起身来。
他便是白天攻击崔迎喜的黑衣人,之所以会假扮成神医的仇家攻击她,只因主子之命。
而戚仰宁要他如此做的目的有两个。一是为了教训一下老是在捉弄他,把他当三岁孩子呼喝的崔迎喜;二是为了教崔迎喜在他跳出来英雄救美之后对他感激不尽,自此好生对待着。
可没想到羊咩咩竟会冲出来攻击,教经过长期训练,遇佛杀佛的赵无垢本能的向羊咩咩挥刀。
戚仰宁只是要吓唬崔迎喜,没打算闹出人命或羊命,所以才会在当下直觉反应的出手保护羊咩咩,导致自己受伤。
不过也正因为受了伤,才得以见识到崔迎喜那令人惊艳的医术。
稍早他要姬无双暗中尾随她去小冒家,姬无双回来后禀报崔迎喜十分镇定,不慌不忙的安抚了难产的母牛,并助其有惊无险的产下了一头小牛。
他对崔迎喜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无垢,你这次说不定立了个大功。”他眼中问过异采。
闻言,四人疑惑的看着戚仰宁。
“若不是挨了这一刀,我还不知道那丫头有这等惊人医术。”他唇角一勾,“我要得到她。”
此话一出,四人不禁瞪大了眼睛,惊疑不定的看着他。
“主子,您是说……”柳无名眉心一拢。
戚仰宁睇见四人的表情,知道他们误会了他的意思,不以为然的哼笑,“你们都想到哪儿去了?那粗野丫头岂能入得了我的眼?”
柳无名跟姬无双互视一眼,心里有着同样的想法,但极有默契的选择闭嘴。
“我看崔迎喜是真的从神医那儿学到不少东西,不只能医人,还能医治牲畜。”他续道:“这十来日我确实是精神多了,或许她真能医治我身上的毒。”
姬无双语带试探地问:“主子的意思是?”
“我们在赤岩谷已经待太久了,把京里的事搁着也不是办法,依我看,神医也不似她所说的会在近日内返回无常居,所以我决定回京。”他说。
姬无双跟柳无名又互视一记,“那主子说要得到崔姑娘是指……”
“我要带她回侯府,让她当我的医女。”他眼底闪动光芒。
“咦?”四人一怔。
“不只如此,我还要借重她在医治牲畜这方面的长才,助我与贾不二搭上线。”
“主子是说……”
“贾不二爱马成痴,可他的爱马柳月却长病不起,要是崔迎喜能治愈柳月,我便能跟贾不二谈上生意。”
除了王侯的身分,他同时也是个商人,做的是钢铁及兵器方面的生意,为了暗助同父异母的五皇子魏世真,他必须私底下打点许多环节,并培养及拉拢一些能人、异人,而这些都需要庞大的金钱支出。
因此早在三年前,他便开始暗地里行商买卖,如今也已累积了惊人的身家财富,只不过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及被赵后等人发现,他的资产几乎全数都摆在挚友周子齐的名下,由周子齐替他管帐。
贾不二是知名的漕运商人,有庞大的船队。
可他脾气古怪,难以亲近,戚仰宁多次透过中间人与他谈生意都碰了软钉子。据他所知,这世界上唯一能动摇并软化贾不二的心的,就只有马。
柳月是他自西域买回的异国种马,可一到京城后便长病不起,他遍寻名医为爱马治病却无成效,十分忧虑,若是崔迎喜真能治好那匹马,那贾不二便欠他一个天大的人情。
“可崔姑娘未必能医好贾不二的马。”柳无名说。
“正所谓死马当活马医,不试试又怎么知道不行呢?”他脸上有着志在必得的神情。
姬无双问道:“可是崔姑娘会愿意随主子到京城去吗?”
他们在无常居也住上十来日了,渐渐明白崔迎喜的性情,加上又亲眼见到她是多么古灵精怪,难以驾驭,甚至把向来高傲冷酷的主子当三岁孩子呼来喝去,这样的她,就算主子说出自己的身分,拿王侯的头衔来逼她,她也不见得会乖乖就范。
“欠什么还什么,”戚仰宁唇角一勾,“如今她欠我一份情,就得拿情来还。”
“欸?”崔迎喜讶异的看着安坐在面前,正经八百的说出“跟我回京城”的戚仰宁。
她难以置信的眨眨眼,再看向站在他身后的柳无名及姬无双。
姬无双跟她交换了一下眼色,似乎在告诉她“我主子是认真的”。
她皱起眉头,狐疑的看着戚仰宁,“你烧还没退吗?”
“你不是说自己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吗?现在就是你报恩的时候了。”他一脸严肃地说。
没错。她确实说过这种话,但他要她报恩的方式居然是要她离开无常居,随他回京城?
“我为了救你跟那只疯羊,这只手臂差点就废了不是吗?”他挑挑眉,“这等恩情,没让你以身相许已是宽容。”
听见“以身相许”这四个字,不只崔迎喜一惊,就连戚仰宁身后的柳无名跟姬无双都心头跳了一下。
崔迎喜秀眉一拧,“你疯了吗?这样就要人以身相许?”
“不然呢?”他目光睥睨的看着她,“什么知恩图报,原来你也只是说说而已。”
“我是要报你的恩情,可没必要以身相许吧?”
“没错,所以我没要你以身相许,而是要你随我返回京城。”他把身子微微前倾,两只眼睛定定的看着她。
以身相许?京城里有多少天仙美女巴望着他能多看她们一眼,他都不为所动了,更何况是她这个粗野的丫头?她真答应了,他还想逃呢。
要不是她有惊人的医术,或许能助他一臂之力,他才不会想要将她带在身边。
“你要我跟你去京城做什么?”
“当然是当我的侍医。”他说。
“欸?”她一脸困惑,“侍医是什么?”
“光看字面也知道就是随侍在旁的医者的意思。”他说:“你不是说我有病吗?”
“嗯。”她点头,“你中毒了,而且已经好几年了。”
此话一出,其他三人都一怔,他们从没说过余毒之事,她却早已观察出来,看来,她年纪虽轻,但确实是个不简单的女医。
如此一来,戚仰宁想将她带回京城的念头就更加坚定了。
“之前你发烧时我曾为你诊脉,发现你脉象极乱,脏腑受损。”她一脸严肃地道:“我查了许多医书都没理出头绪,我猜想你身上的毒并非中土之物,而是来自陌生的异国。”
闻言,柳无名难掩激动地开口,“崔姑娘,你能为我家主子治好吗?”
“崔姑娘,我家主子受余毒所苦,还请你帮忙。”姬无双也恳求着。
迎上两人恳切的眼神,崔迎喜倍感压力。
“不,我不确定我能治好他。”她抓抓脸,尴尬地说:“师父或许可以,但是我……”
“这十来日,我确实觉得精神许多也舒缓许多。”戚仰宁直视着她,“我想弥给我吃的那些东西确实有疗效,就算无法治愈我身上余毒,至少能减缓其症状。”
“是没错,我给你吃的都是对身体有益的好东西。”
“我府里有个万卷斋,藏书万册,其中不乏珍稀的医书,你或许能从中找到治愈我的方子。”
听到他说他家里有个藏书万册的书斋,她忍不住眼睛瞪大直发亮。
“我认为女人无法为人治病,你不是很不服气吗?”戚仰宁再接再厉,“既然如此,你便证明给我看吧。”
崔迎喜挑挑眉,“你在使激将法?”
“不是。”他说:“只是给你个报恩及证明自己能力的方法,再说,你说神医就快要返回赤岩谷是骗人的吧?你只是想把我留在此地并报复我,对吧?”
闻言,她一脸心虚尴尬。原来他早就知道她的诡计了?
“你这人还真沉得住气。”她有点心虚。
戚仰宁心头一震。他刚才是随口说说,没想到真道中她的计谋,不行,他断不能对她发怒,一副他如今才恍然大悟的蠢样。
他要让她知道,不管她耍什么小心眼的脆计,都逃不过他戚仰宁的法眼。
“好多事我只是不想点破罢了。”他摆出骄傲表情。
“崔姑娘,”一旁,这十来日跟她处得不错的姬无双说道..“我家主子说得对,这是你证明自己能力的好机会。”
“没错,崔姑娘,你得让世人都知道女人并非只能在家相夫教子,烧饭洗衣。”
柳无名也搭腔,“神医远游,你何不暂时跟我们回京城去?你去过京城吗?”
崔迎喜微顿。京城?那会是什么样的地方?
迎喜,外面的世界很险恶,在你还没准备好之前,最好乖乖的待在赤岩谷。神医从前老跟她说这些话,仿佛她只要一离开赤岩谷就会遭遇不测。
但外面的世界真有如此险恶?难道她终此一生都只能跟羊咩咩待在赤岩谷里?喔不,想到这个,她突然觉得很抗拒。
睇着她脸上的表情,他非常确定她已经动摇了。
“你准备好到京城去大展身手了吗?”戚仰宁笑视着她,“让我瞧瞧你的能耐吧。”
迎上他略带挑衅却莫名教人心热的眸光,她不由得心头一悸。
她穿越来到这儿之后,就再也没去过其他地方,说真的,她不只一次想离开无常居及赤岩谷,而这也许是她唯一的机会。
她只知道自己身处在一个叫南朝的朝代,魏氏一族统一中土,四方各有藩属国,也听说京城是个富庶繁荣的地方,可她却一眼都没见过。
“崔迎喜,”戚仰宁直呼她的名字,满脸恳切,“你难道不想给自己一个机会?”
“崔姑娘,我家主子不会亏待你的。”
“是的,你到了京城,包准衣食无忧,若能治愈我家主子的余毒,必有重赏。”
柳无名跟姬无双一搭一唱,试图协助戚仰宁说服并动摇崔迎喜的意念。
“……”崔迎喜沉默了,正如他所说,这是个机会,而她必须善用这个机会。
再说,她不知为何就是很在意戚仰宁身上的余毒,如果没人为他找到那伤害他的神秘毒物,他迟早有一天会被那奇毒夺走性命。
他从黑衣人的手中救了她跟羊咩咩一命,现在该是她努力救他一命的时候了。
“好吧!”她率性的点头答应,“我去。”
“太好了,崔姑娘。”姬无双难掩兴奋。
她回应了姬无双,对她一笑,然后转头看着戚仰宁,一脸认真地道:“但是我有个条件。”
“说。”
“我要带着咩咩去。”她说。
“什么?!”他一怔。带着那只疯羊进京城?甚至住进他安国侯府?
崔迎喜睇着他,“有困难?”
他忖了一下,“没,不困难,我府里有马厩,它可以待在那里。”
“不行。”她用力摇头,“咩咩从小到大没离开过我,它每天都睡我床边的。”
“你是说……”
“我住哪儿,它就住哪儿。”她语意坚决,两只眼睛仿佛在说“不答应算了”。
看着她那一副绝不妥协的表情,戚仰宁倒抽了一口气,强忍下那几乎要爆发的脾气。
眼前当务之急是把她拐到京城,别说是一只疯羊了,就算她要把这无常居扛去,他都会允了她。
“成,你住哪,它住哪。”
“一言为定!”她大喜,伸出了手,“打勾勾。”
他一怔。打勾勾?那是什么?
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抓起他的手,用自己的小指头勾着他的小指头,然后例着嘴对他笑,“不能反悔喔!”
看着她那一脸粲笑,他的心不由自主地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