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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荷掬兰 第3章(1)
作者:灿非
   
  一年后    北京城礼亲王府

  近来北京城百姓们最津津乐道的话题,莫过于礼亲王府双喜临门的大事。其一是王府里才貌出众的敦华格格即将下嫁给醇亲王府的三子云海贝勒,这阵子两大家族无不大张旗鼓准备这场联姻。

  其二是令众家格格、小姐们雀跃万分的好消息,那就是一年半之前被圣上派往边疆营区视察的兰泗贝勒即将返回北京参加妹妹婚宴,而且据说礼亲王打算趁此机会帮至今未婚的兰泗贝勒挑选婚配对象,也因此,待在闺中的女孩儿们莫不热络的争相打探消息。

  就在这双喜临门的欢天喜地气氛中,兰泗贝勒轻装便服低调悄然返回北京,随行的也仅有小总管一人而已。

  反倒是礼亲王和福晋接获通报之后喜不自胜,吩咐府内仆役赶紧将兰泗的院落里里外外打扫干净。

  兰泗抵达那日更是设家宴替他洗尘,饭后,两人眉开眼笑的在王府偏厅里仔细问着兰泗这一年多来的大小事物。

  “瞧你本来就不长肉了,这次回来怎么又更加消瘦。”福晋坐在兰泗身边东瞧西看,语气中满是心疼。

  “孩儿反倒觉得身子比以往好。”兰泗微微笑着。

  “听你说的不准确。临康,你说说贝勒爷这一年多来究竟是怎么糟蹋身子的?”福晋边催促兰泗喝煲汤,边找来小总管临康问话。

  “回福晋,爷在边疆吃住虽然不比咱们府里,可身子倒是挺好,气喘也从未发作过。”他恭敬回话。

  “虽然没发作,可这药还是得随时带在身边。”福晋好生叮咛着。

  “怎没瞧见敦华?”兰泗岔开话题。

  厅内忽然一阵静默,所有人都收了笑容。

  “怎么回事?”他讶然看着大家。“她不知道我今天回府吗?”

  在所有兄弟姐妹当中,兰泗跟敦华感情最好,没道理敦华不出来为他接风。

  “额娘?”兰泗隐约觉得事有蹊跷。

  福晋没答话,反而看向王爷。

  “她在自己房里。”礼亲王一脸悻然。

  “怎么了?”他不解地看着闷不吭声的众人。“梅沁,你在信上不都说一切安好吗?”

  兰泗点名二弟,哪知他愣了一下。

  “那、那是阿玛要我写的。”眉清目秀的梅沁贝勒小声辩白。

  “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礼亲王丢下这句话就起身离开偏厅。

  兰泗微微蹙眉,已然猜到这一年多来绝对不是梅沁所说一切安好这么简单。

  “禀大贝勒,格格说她不见客。”一个年纪约十来岁的小婢女有些为难的说。

  兰泗一听,当场凝住脸。方才他匆匆从偏厅赶来,挂心着小妹处境,心中有着许多猜测,却没想到竟吃了闭门羹。

  “你没跟她说是我吗?”自己的亲大哥岂有不见之理。

  “有啊。但格格说出嫁之前不想见任何人。”小婢女也很为难;她是一年前被卖到王府当下人,哪知道竟被派来伺候这个古怪格格,现在还得硬着头皮阻挡尊贵大贝勒入内探视。

  “那好吧。”兰泗并无刁难小婢女之意。“你替我递个口信,就说大哥十分挂心她,无论如何请她跟我见面。”

  “是。”小婢女是第一次见到传闻中俊雅斯文且有着好修养的大贝勒,果然不是府里那些婢女们夸大其词,甚至大贝勒本人还比她们形容的更好。

  “对了,”兰泗正要离开,却忽然探问:“你方才去禀报时,格格还有说些什么吗?”

  小婢女摇摇头。“格格就跟往常一样坐在窗边发愣,只说了不见客,没再多说其它的。就跟平常一样,几乎都不说话,没做什么,也从没出门啊。”

  什么?兰泗心底大为惊讶,总算明白方才众人的反应。

  多才多艺、冰雪聪明的敦华怎么会变得足不出户,整日呆坐着发愣?

  “她都没打理自己大婚的嫁妆吗?”根据梅沁信上所写,是敦华自己在众多提亲人选当中挑了云海贝勒。

  “什么都没准备。”小婢女摇头。

  “那她平日到底都在做些什么?”他忍不住追问,斯文面容显现罕有的严肃。

  “没做什么,就是看着窗外。”

  兰泗沉默。他没想到当初敦华失踪三个月被找回王府后,竟是变成此番光景。

  “那我写给她的信她也都没看是吗?”

  “都有看,只是没回信。不过贝勒爷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格格这段时间曾经写过一封信,还是我替她拿去驿站的呢。”

  “写给谁?”他连忙追问。

  “信封上头写着简亲王府初荷。”幸好她还认识那几个字。

  “初荷……”兰泗沉吟,记忆中那张和敦华同样带着冷调与聪慧的脸孔浮上心头。

  “好,我知道了。”他转身离开敦华的院落。

  看来这事儿得找“她”探问了。

  只是兰泗怎么也没想到,他才准备差遣小总管亲赴简亲王府面见初荷打探消息,北京城这方已经接获简亲王病逝的噩耗。

  初荷竟成了芳华十九的寡妇!

  “听说福大人府里没人愿意前去吊唁,只派了一个二管家送了幅挽联过去,其余什么也没带。”小总管将最新得来的消息仔仔细细向主子禀报。

  兰泗微微凝眉。一年半前福大人将初荷远嫁东北简亲王府,不但收了十分丰厚的聘礼,还央求与皇太后为姻亲的简亲王上奏朝廷,安插福大人的大儿子福尔铨一个管理皇宫采买粮食的肥缺。

  这一家子可说从初荷这桩婚事上揩了许多油,可却从没去东北探望初荷,现下竟连简亲王归天也懒得跑一趟,简直是欺人太甚!

  “咱们王府应该也收到讣闻了吧?”兰泗凝眉,脑海中瞬间浮现一年多前在驿站与初荷话别的情景。

  “是。王爷打算派二贝勒前去吊唁。”小总管嘴角几乎不着痕迹的微微抿了一下。

  兰泗停住正在挥毫的势子。“怎么?有什么消息?”

  小总管吓了一跳,没想到自个儿憋笑憋得这么密实,竟然还是被贝勒爷给抓住。

  以往,这个只爱阅读的贝勒爷压根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但自经历边疆营区一年多的磨练过后,尽管外表看来仍是斯文有礼,待人接物依然态度温和,却只有每日陪侍在侧的他感受最深,眼前的主子已不再是以前那个不知世事的文弱书生了。

  现在的兰泗贝勒温和中隐隐含着犀利,斯文中潜藏着敏锐,仿佛是蜕变后的人中之龙。

  “其实是小的听二贝勒身边的小厮说,二贝勒听说王爷要派他去吊唁后,急得在屋里跳脚,说、说……”小总管吞吞吐吐,面有难色,不知该不该把话说完。

  兰泗微笑。“说他今年不宜祭祀,也不可出远门,否则必有血光之灾,是吗?”

  这个弟弟不知从哪学来的汉人规矩,这几年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先翻看黄历,完全将皇上尊崇汉人文化的原意给扭曲,让人哭笑不得;所幸他这胡闹行为始终没被阿玛发现,否则肯定招来一顿严惩。

  小总管一愣。“是啊,二贝勒的确是这么说的。”

  怎么大贝勒像是亲耳听见似的?

  “去跟王爷禀报,说我正巧要去拜会军中同僚,可顺道前往简亲王府吊唁。”

  兰泗低头继续挥毫,却边思索着要如何向初荷打探敦华的事。

  白幡飞扬,庄严肃穆的大厅堂悄然无声,尽管布置得极其隆重,却与厅堂上的冷清形成强烈对比。

  偌大的灵堂之上,竟然只有两个柔弱身影跪在一旁静默的烧纸钱。

  “小姐,您好些天没好好进食了,等会儿好歹也吃点吧。”丽儿用几乎哀求的语气对着正主儿说着;只见她身边一个全神情哀感的年轻女子双眸犹似有泪,略为失神的盯着简亲王牌位。

  初荷恍若未闻丽儿的劝告,只是维持着同样的动作,脂粉未施的脸上有着难掩的疲惫和伤心。

  想起初初嫁到简亲王府的情景,简亲王爷对她以礼相待,不仅亲自教她琴棋书画,更给她优渥的生活环境,所有吃穿用品无一不是精致考究之物,让她感受到自己备受宠爱;而简亲王想要的,只不过是希望晚年能有人陪他说说话罢了。

  如今,简亲王病逝,不仅让她痛失一位值得尊敬的长者,更让她身陷未知的艰难处境。

  “哟哟!瞧瞧我的小额娘怎么哭成泪人儿啦。”滑头卑鄙的语气,不用抬眼她也知道是谁来了。

  这几日她不敢离开灵堂半步,其中一个原因就是福端。

  自从简亲王过世,福端老是以不怀好意的眼光打量着她们主仆俩;初荷心知肚明他如今只是碍于简亲王初丧不敢作乱,但过一阵子肯定是要闹事的。

  “福端贝子,你、你怎么来了?”丽儿对这人也是不屑至极,此刻更怕他在此造次。

  福端看她竟敢挡在初荷身前,不禁火气上升,又听她喊他封号贝子,更触痛他的伤处。

  原本简亲王爷病逝后应该将世袭的爵位让他这个长子来继承,哪知道那老头留下的遗书竟是指定由今年刚满十岁的么子福阳继承王爷爵位。

  更气人的是,竟还将简亲王府位在北京城的一座豪华宅第以及相当于王府一半财产的黄金白银等等丰厚金银财宝赏赐给初荷,还嘱她办完后事就归乡,这根本摆明了要跟他这个长子作对!

  “贝子?哼!你这个大胆臭丫头是不是故意的?”福端憋了好几天闷气,他屋里的小厮丫鬟这几日无不因他的迁怒而动辄得咎,给折腾得死去活来,但依旧无法消除他心头之恨。

  “奴婢不敢。但、但是您是贝子没错啊。”丽儿结结巴巴应着。

  “滚开!我有事要跟你主子说。”福端一脚将丽儿踢开,但丽儿赶忙爬起来又挡在初荷身前。

  “你这狗奴才好大胆子!信不信我抽你一顿鞭子,让你尝尝皮开肉绽的滋味?”福端怪腔怪调的说着,两眼在丽儿娇小的身上游移,仿佛盘算着等一下要如何拿这小丫头消气。

  丽儿脸色刷白,她知道这丧心病狂的贝子对待下人向来像是对待猪狗一样。

  “要教训也还轮不到你。”初荷示意丽儿将她搀扶起来。“你到底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哼,终于肯乖乖听我说话了吗?”福端得意的咧嘴笑着,模样猥琐,令人生厌。初荷忍住心底的反感,强迫自己冷静与他对峙。

  “这件事就算我不来说,你过几日还是会知道;不过,我是大发善心才先警告你。”他洋洋得意,边说话边喷出难闻的臭气,看来像是方才吃了大鱼大肉等腥膻食物。

  “说吧,不用拐弯抹角。”初荷冷冷睨着他。

  “等王爷出殡后,咱家要来开宗亲大会,确认我阿玛的遗嘱内容。”

  初荷讶然。“不都白纸黑字写了吗?还有什么好说的?”

  福端怪里怪气的呵呵笑两声。“谁知道这遗嘱是不是我阿玛亲笔写的。他晚年重病,搞不好是有什么奸人从中作怪,才搞出这份荒谬的遗嘱。”

  初荷心中警铃大作,深感不妙!看来福端是想要强行扣给她罪名,想更改遗嘱内容。

  “劝你别异想天开,做些违背老王爷心意的事情,否则老王爷在天之灵定不会饶恕你这孽子。”她强作镇定,但内心却慌乱了起来。这福端倘若买通了其他宗亲,恐怕真有可能将简亲王爷的遗嘱重新拟定。

  “你这小贱人!你真以为自己是简亲王福晋啊?还不是我阿玛找来暖床的小骚货而已,有什么资格敢说我是孽子?”福端诡计被说中,顿时恼羞成怒,也不管自己身在灵堂之上就满嘴秽言。

  “福端贝子请自重。老王爷尸骨未寒,你就想在他灵前胡作非为了吗?”初荷放大音量,刻意让守在门前的一干下人听见。

  “住嘴!”福端怒火急升,粗蛮的用力抓住初荷手腕,丽儿见状,惊叫一声,奔过去想推开福端,却被他啪的一下狠狠打了一巴掌。

  “你竟敢如此无理,放手!”初荷使劲甩开福端,不料这人铁了心要闹事,竟是怎样都甩不开,她急得以另一只手去推福端,却根本无法与之对抗,顿时冷汗直冒,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福端贝子,求您快放手,我求求你!”丽儿吓得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哭得凄惨。

  “啊哈!现在才要来求我,太晚——”

  “礼亲王府兰泗贝勒到府吊唁!”

  门外传来宏亮的禀报,顿时让乱成一团的灵堂整个安静下来,福端傻愣住,意识到是北京城最有势力的礼亲王府、且还是地位最尊贵的大贝勒前来吊唁时,连忙松开手,整整衣帽。

  “快!快去叫里面的人出来迎接!”他慌慌张张命下人去叫弟妹妻妾们出来,否则这空荡荡的灵堂景况要是传回北京,肯定会落个不孝的骂名,搞不好皇太后还会怪罪下来。

  他来了?初荷的惊讶不下于其他人。简亲王府跟礼亲王府并无特别亲戚关系,简亲王生前也没跟礼亲王有任何交情,再加上简亲王多年来远离朝廷权力核心,早就是个无权的闲散宗室,怎么会派这么个尊贵的大贝勒前来呢?

  兰泗贝勒……她心口一热,禁不住抬眼望向大门,遥望好几道富丽堂皇的拱门之外的大门口。

  就在福端吆喝着一干人等列成两排的大阵仗后,兰泗领着几个随从步入灵堂。

  初荷忍不住微微揪着心口的衣襟,想要稳住纷乱的心绪。

  兰泗温文儒雅的书卷气质依旧,然而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向来白皙的脸庞比以前略黑,脸部线条竟也比以往更为爽俐,眉眼之间的文弱善感气息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沉稳内敛,以及隐隐含着的自信与敏锐。

  经历情伤与外派边疆的磨练,果然令他有些改变了。

  兰泗步伐稳健的向前与简亲王家属致意,眼睛环视厅堂上众人,只是当他扫射到被遮在一干人后面的初荷时,表情虽然并无二样,仿佛没瞧见似的,却以眼角余光观察她动静;反倒是小总管多看了初荷主仆好几眼,毕竟,丽儿红肿且带着泪痕的脸颊以及初荷略为凌乱的发鬓,怎么看都知道不寻常。

  “多谢兰泗贝勒百忙之中前来吊唁我阿玛,咱家上下深感荣幸,真是无以为报。”福端弯腰不断致意,被兰泗天生的贵族气质给震慑得不敢直视他。只是,他越是想讨好,言语间就越不成体统,竟说无以为报!听起来像是在诅咒礼亲王府也得赶紧办丧事,好让他也前去吊唁似。

  “简亲王爷驻守皇陵多年,对朝廷忠心耿耿,足以作为八旗子弟楷模。”兰泗语气平和的说着客套话。

  福端得意忘形的径自说着一家人远驻在此的辛苦,其间极尽夸张矫情,听得初荷微微蹙眉。

  好半晌,偌大厅堂中只有福端一人的声音。

  “福端贝子,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要与你商量。”兰泗趁着他说到一半的空档,连忙打断。

  “是是,贝勒请说。”福端一听兰泗说要商量,顿时得意的腰杆挺得笔直,也不管他这一挺,就显得更肥硕了。

  “在下小妹敦华格格是简亲王福晋的闺中好友,此次她亦随我前来,只是女孩儿家不方便抛头露面,因此只得在县令府中借住,不知在下是否能代替敦华邀请初荷福晋前去小聚片刻?”兰泗不疾不徐的说,目光平淡的微微瞥向初荷,显然知道她乍听邀约定会感到十分惊讶难信。

  “这、这……既然敦华格格如此不远千里而来,那就、那就……”福端虽然觉得让初荷出门不妥,但脑筋向来驽钝的他压根想不出什么应对的话,只得胡乱往后喊人:“丽儿!扶福晋过来啊。”

  “见过兰泗贝勒。”初荷缓缓走出人群,对着兰泗微微欠身致意。

  近距离对看,兰泗将初荷主仆的狼狈与惊惶看进眼里,更加确定在他抵达前肯定发生了什么意外。

  “这是小妹托我带来的信,里面写明了见面时间地点,届时我会派人来接你们前往。”兰泗将信递过去,初荷连忙示意丽儿接下。

  “在下告辞。”

  目的达成,兰泗领着一干随从转身离开,直到他身影离开大门许久,福端这才敢抬起头来,然后吆喝着厅堂上的众人可以滚回房去了。

  兰泗的一封信就像是给初荷吃了定心丸,这下子她敢肯定在她前往赴约之前,福端都不敢再造次了;思及此,她也不再坚持留守在灵前,示意丽儿扶她回房。

  “等等。”福端叫住她,瞧初荷不将他放在眼里,竟然没停下脚步,顿时冷哼一声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别以为有人给你当靠山。像那种北京城里尊贵的贝勒爷才不会插手你这种芝麻小事,等我开完宗亲大会,翻了案,有的是时间好好整治你。”

  初荷不等他说完,转身就走。只要有福端在的地方,多待一刻都嫌多。福端死盯着初荷离去的背影,眸中闪现一丝令人发毛的诡异。

  明日午时城外驿站相见——

  回到房里,确认四下无人之后,初荷双手微微发抖地打开信件,但当看见信中笔迹,却愣住了。

  这根本不是敦华的字!分明是兰泗的亲笔笔迹啊,尽管一笔一划勾勒之间比起以前多了一股劲道,但她仍是一看即知。

  “小姐,咱们要不要趁明天赴约时,干脆找机会偷溜算了,我不想再回这儿了。”丽儿说着,又流下眼泪。她好怕福端贝子,老早就听说福端卑鄙无耻的行为,不仅他房里的丫鬟都难逃他染指,甚至老早就恶名在外;以前还有老王爷监视着他,现在恐怕无人能够压下他的气焰。

  初荷摇头。“咱们是受兰泗贝勒之邀,倘若借机逃跑,不是陷兰泗贝勒于不义吗?”

  “但是、但是……那人好像要把咱们给吃下肚,老王爷留给小姐这么丰厚的赏赐,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别急,明日先赴约再说吧。你去取来一盆小火。”初荷边说边翻开衣柜,找出一封署名给她的信,然后在丽儿惊讶之中将信烧成灰烬。

  “小姐,这不是敦华格格写给您的信吗?你怎么烧了?”她惊讶看着初荷若有所思的神色,虽然她跟在初荷身边多年,但始终不明白这个主子在想些什么。

  初荷不回答,只是看着灰烬在火堆中飘散,想起敦华信中所写,她明了敦华压根不可能千里而来,而兰泗如此大费周章,在简亲王府举家上下服丧期间硬是将她约往其它地方见面,肯定也不是叙旧如此简单。

  她怔怔盯着火盆里的火焰,脑海中几次与兰泗见面的情景一一浮现眼前。

  上次见面是她即将远嫁异地,而他则是心事重重的前往边疆;相隔一年余再度会面,她竟成了寡妇,而他仿佛也蜕变不少。

  人事全非,她的处境竟是一次比一次难堪;如今,只求明天自己能够维持起码的体面,至少站在兰泗面前能够不那么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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