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的人都望向了慕黎欢,今天的她穿着桃红圆领薄毛衣搭白色外套,下半身是一条洗白牛仔裤,长发在冷风中轻扬,吹送一股馨香,亮丽随兴还隐约透着一股风情,那种美不是刻意的,可也因为随意而更添独特的味道。
对于慕黎欢这种主动积极往康逸夫靠的行径,国文老师古若玲是满脸的不认同,英文老师马又芸则是诧异不解,教授社会地科的汪传森,镜片下的眸子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而正统数学老师张世则眼神带笑地看着她。
现在,烟岚小镇的慕大美人是公然向俊帅的康老师示爱吗?就算知道慕黎欢不同于一般小家碧玉的女人,可这样大大方方表现心意,好像也是第一次,众人很难不诧异又觉气氛有些诡异。
康逸夫挑眉,视线淡漠地扫向她,彷佛看见了她眼底淡淡的祈求,可是他选择漠视。一个已有所爱的女人公然要求与他一组,还用眼神向他祈求,他的心里着实很难认同,甚至是感到不悦的。
“我已经分配好了,你跟汪老师一组,马老师跟我一组,古老师和张老师一组,就这样。两个小时后在原地集合,山里收讯不佳,大家要多小心,注意安全,可以的话多拍些照片,我们比较好设计路线。”
康逸夫对她,很冷淡,很不屑,像是不希望被她给缠上。
慕黎欢扯扯唇,苦笑一闪即逝,没说什么,转身走到汪传森身边。“走吧,汪老师。”
她不该自恋地以为这男人可以听得懂她的祈求,因为他早已不是以前的康逸夫,哪能懂她之所以会公然要求跟他一组,绝对不是单单因为任性,而是渴望得到他的帮助?
她早该把自己曾经拥有的这项特权给忘了……
想着,慕黎欢上山的脚步加快了些,却益发觉得晕眩。
汪传森跟上前,见她脸色有些苍白,不禁问:“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没事,快走吧,还有很多事要做呢。”慕黎欢回他一抹极淡的笑,步伐不停地往前走,耳边隐约听见瀑布的声音,她想去洗洗脸喝点水,或许身体的不适感会好些。
身后的汪传森安静了下来,只是陪着她走。
事实上,这让她有点紧张,孤男寡女走在无人的山间小路上,跟不对的人,绝对产生不了浪漫情怀,反而多一分尴尬与不自在,就像她跟汪传森。
这男人阴沉得紧,黑框眼镜下的眼总是不时地望住她,而且是那种深沉的注视,像在审度、在评估,连偶尔的笑容都那样别扭,比阴天的云还灰。
是的,她不喜欢汪传森,直觉告诉她,对这种阴沉的男人能闪多远就闪多远,偏偏今日羊入虎口,还求救无门……说起来都是康逸夫害的,如果他刚刚爽快地答应跟她一组,她就可以避开现在这样令人不自在的状况。
瀑布到了,走到瀑布旁时她已气喘吁吁,蹲下身捧起水,大口大口地喝了几口,顿觉被饿昏的脑袋瓜子稍稍清醒了些,她后悔死了刚才急急忙忙地赶过来却忘了买个面包塞肚子,反正最后还不是让人指着鼻子数落了一顿。
喝完水,慕黎欢坐在岸边拿出手机拍下瀑布和四周环境,把刚刚到这里所需的时间记下,突然一笑。“我们可以以这个瀑布为一个点,进行一场有关水的诗词闯关活动,汪老师觉得如何?”
久久没听到回答,慕黎欢这才抬起头来找人,却发现汪传森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让她心惊了一下,她微微侧身站起,定定看着他,他的眼神令她不安,那种直觉想闪人的感觉又浮现了。
终于,他开口了——
“慕老师,你是不是喜欢康老师?”镜片下的那双眼依然深沉得让人看不大清楚,虽然在说话,嘴却似乎没张开。
闷啊……闷透了。
慕黎欢下意识又退了一步。“没有,我不大容易喜欢一个人。”
是吗?那你刚刚公然对康老师示好,难不成是因为不想跟我一组?是为了避开我?”
好犀利的直觉啊!慕黎欢惊叹。
可就算事实如此,话还是得缓着说。“当然不是,你为何会这样想?”
“因为你总是避着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讨厌我?这个问题我一直想找机会问问你,你现在就回答我吧,难得这里没人。”汪传森静静地站在那里盯着她瞧,黑眸闪烁。
一股冷意窜上她的脊背,慕黎欢轻轻打了个冷颤。要是平时的她,体力耐力都还算不错,一般斯文的男子也不一定跑得赢她,可现在她饿得头晕眼花又手脚虚软,走路都快走不稳了,若真要跑,可能会先摔跤。
想来想去,此刻的她根本没能耐得罪眼前这个阴沉的男人,还是管好自己的嘴巴为佳。
“我没有讨厌你,汪老师,当然也没有特别避开你,大家都是同事,也只是同事而已,我只是没对你特别热络,不代表我讨厌你。”这算是很和缓的解释了吧?再虚伪一点的,她可说不出来了。
“是吗?你明明好几次看见我就改道,我都看见了。”
慕黎欢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这男人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吗?就不懂得自己找台阶下?逼她说出真心话对他有什么好处?简直莫名其妙!
汪传森眯起眼。“你在嘲笑我?”
她很想说是,可那是找死吧?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我真的没有,汪老师。”慕黎欢叹了口气。“一切都是你多想,我对你没有任何情绪,喜欢跟讨厌都没有,这是实话。”
“为什么不喜欢我?”他又眯起眼。
真是疯了……
慕黎欢觉得自己像是站在半空中的钢索上,随时有被风吹下去的危险,整个人体虚又气虚,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站在这里,接受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对她莫名其妙的质询。早知她不该来的,宁可被骂死怨死,也好过来这里活受这种罪吧?
她不语,只是看着眼前这个阴森森的汪传森,不由得再次怨起康逸夫来。“你勾引魏一风医生,又勾引康兰生老师,见一个爱一个,却说你不喜欢我?我究竟哪里不让你喜欢?”汪传森向前逼近她。
她退一步,他便进一步,当她感觉到脚边漫进一股湿意时却已然来不及,脚下一个打滑,整个人往溪水里摔落——
前面带头领路的男人高大英挺,宽肩窄臀,双腿笔直修长,仪态更是令人赏心悦目,说来说去就是美男子一枚。
可这枚美男和花美男医生完全不同款,花美男医生长相跟花一样美丽又斯文,笑起来也让人如沐春风?,可眼前这枚,不笑时比北极的雪还要冷冰冰,笑时有种勾魂摄魄的魅力,隐隐还带着丝嘲弄,这种男人很迷人却不亲民,有种高高在上的距离感。
午后,山林静谧,鸟叫虫鸣,说是探勘地形,可一男一女并肩走着,和约会时的感觉也相仿,俊男美女的,不该产生一点火花吗?
马又芸盯着那挺直好看又宽阔厚实的背,竟是徒增哀叹。这男人是嫌她丑所以不想跟她说话吗?她一个大美女被人家丢在后头像跟屁虫似的,能不哀叹?
此时,手机铃声骤响,吓了马又芸一跳,不是说山里收讯差吗?她盯着手机,刚刚没讯号的手机,此刻竟有小小一格收讯,来电者竟是——花美男医生?不会吧?
“喂,花……不是,魏医生,你找我?”马又芸小小声地说话,因为山林太静,而且她难得可以展现女子的温柔。“是……我们在山上,所以慕姊姊的手机可能收不到讯号……什么?怎会这样?她没说啊……我知道了,我马上去找她!你放心……会的,我这里有吃的东西,就这样!”
手机一挂,眸一抬,康逸夫定定地看着她。
“什么事?”
“魏医生说慕姊姊今天开车帮他载一个急诊病患到山下,折腾了几个钟头一点东西都没吃,问我刚刚慕姊姊是否吃过东西,因为慕姊姊血糖一低会心悸、头晕,严重点可能会昏倒,可是她的手机一直打不通,所以就打给我——”她话还没说完,就见康逸夫皱着眉头转身往回走。
马又芸快步跟上。“康老师,你要去哪儿?”
“当然是去找你的慕姊姊!这女人就是不安分,身体不行还硬撑,简直是个麻烦精!”康逸夫的嗓音,连数落起人来都很好听。
“慕姊姊才不是麻烦精呢,她做事一向负责任,否则就不会一滴水都没喝就赶过来还被你骂……”
康逸夫听到这里,脚步顿了一下才继续大步往前走。
马又芸跟得辛苦,只好小跑步。“你不要误会她,虽然她长得很美,所以看起来不大可靠,可是她真的是个热情又负责任的女人,绝不是什么麻烦精、蜘蛛精的,你看她不是做好事不欲人知吗?你之前指责她一堆话,她连回你一句都没有……我们一定要走回集合点再循那条路上去找她吗?这样要很久耶……”
他转过身来看着她。“马又芸,你回原点等我,可以吗?就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就到了。”
“嗯,可以。”
“很好,可以的话你试着一直打手机,打到他们两人有人接为止,我找路抄过去找她。”
嗄?“你知道路吗?”他才是外来者好吗?
“地图已经在我脑子里了,放心,我常登山,不会迷路的。”说着,康逸夫朝她挥挥手,便往没有规划路线的山林里走去。
“等等,食物……”马又芸在后头叫。
“我带了,放心。”康逸夫大声道,从大步快走改为奔跑。
心,是急切而不安的,他想起刚刚对她说的冷言冷语,想起她刚刚那苍白的脸,更想起她主动举手要求跟他一组时,那眼神中的祈求。
虽然不知道她为何会在虚弱时选择依附他,可他很冷漠地拒绝了她是事实,刻意冷落她也是事实。
是被猪油蒙了心吧?是压根儿把她当成那种水性杨花、对感情不忠的女人才如此对她?还是他真的对她随便迟到这件事非常不满?抑或是他只是在生气?
生谁的气?他自己?还是她?
真是气闷呵。一个女人,为什么可以轻易牵动他多年无波的心绪,让他莫名地心急如焚?他知道自己在紧张她,不该有的紧张,却不能否认地紧张,这叫什么?是在乎。
不想承认,所以生气,所以漠视,所以刻意地冷漠……
她最好不要有事。
否则他会愧疚吧?因为愧疚,所以更在乎……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