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对左潆潆而言,是极为煎熬的。
众所周知,从前她是王最宠爱的妃子,可现在,她无疑成了妃子们的笑柄。
虽然有吕杰当门神守护她,但那些女人们仍然会刻意在她的寝宫前高谈阔论,冷嘲热讽一番。
虽然白日,那些孩子仍会来学习,稍微填补她空虚的心灵,但一到夜深人静,或是一人独处时,她便会因阿史那鹰的冷酷绝情而泪流不止,也会不争气的为他祈祷战事顺利,平安归来。
这样与日俱增的思念与不安,让她吃得更少,睡得更少,原本就纤弱的身子,看来也更清瘦了。
然而不管是小映或小霞,甚至最后连总是面无表情的吕杰都开口劝食,她还是无法吃下太多东西。
只是天天等、天天盼,祈祷捷报传回宫来。
但前线尚未有消息,金妃选美的事倒是如火如荼的展开了,她很佩服她的雅量,居然有本事为爱人张罗这种事,她就办不到,光是要他去看看金妃,她都心痛成那样了,何况是为了他选进更多女人来瓜分他的爱?
不过心痛得并不只有她,后宫嫔妃也都涌进金妃寝宫,七嘴八舌的要她三思,因为她们之中不知有多少人、多少日子没蒙王宠幸了,怎么她还主动要找新人陪王呢?
“王那么优秀,天下美人原本就该全属于他。”
金妃罕见的对此事很坚持,原因只有她自己清楚。
其实黑王出兵前一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虽然她极尽所能的想挑逗起王的欲望,但却被他狠狠的拒绝,最后,他甚至也不睡了,直接靠坐在床边,看着天上的明月一夜。
他的心在潆妃身上,她知道,也知道出兵那日他会当众抱起她,给她一个热吻,同样是为了气潆妃。
一个女人竟然能主宰黑王的喜怒哀乐,这令她太不安了,如果这么继续下去,一旦王的气消,仍只会专宠潆妃,甚至会用上真心,付出真情,威胁到她的地位。
所以,在那种事发生之前,她一定要尽速选美入宫,男人都贪图新鲜,她相信她选进来的美人中,总有一、两个会特别吸引王的目光,那么之后她便可借由让她们进宫之名,强迫她们与她合作,确保她的地位不受动摇。
于是这方,后宫里波涛汹涌。
至于前线,战况也是空前激烈。
一天又一天,双方交锋,由白天战到黑夜。
回纥部落这次显然做足了准备,参战人数比过去都多,有一鼓作气要铲平突厥的气势。
但他们却不明白,为何先前曾经交战过的阿史那鹰可汗,这次会如有神助般,一人就可抵十,像是不要命、不怕死的骑着战马率领精锐骑兵冲锋陷阵……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带头的阿史那鹰总是一身黑色铠甲,一袭黑绸大麾随风飘扬的奔战沙场,逼得回纥兵一次次往后撤退。
再这么下去,眼看只有吃败战的份,于是回鹘将领索性豁出去的带头大喊,“擒贼先擒王!咱们拼了!”
敌军呐喊声顿时撼动天地,杀声震天,同一时间,咻咻咻地,数十飞箭轮番攻向带头的阿史那鹰,还有数千骑兵阻挡他的去路,意图将他困在飞箭的射程范围内。
“快!保护王!”
赫昕迅速策马上前,无畏地冲进飞箭雨下,与他随侍的黑衣侍卫更是团团将主子围在中间,拼命打掉飞箭。
倏地,一支飞箭直直射向赫昕后背,当他发现时已闪避不及,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阿史那鹰飞身掠来,将他从马背上撞开,硬是代他承受那一箭,任那支箭射进他的右手臂。
“王!”
“王!”
“王受伤了,快!”
黑衣侍卫全紧张地飞身掠来,但阿史那鹰只是咬牙抽掉那支箭后,再次跨骑上马背,同时抽箭搭弓,快狠准地射向该名射中他手臂的敌兵,箭心直指对方胸口,一箭毙命。
“王,您先退!”被撞倒在地的赫昕让人拉上了另一匹马,看着他鲜血淋漓的手臂,着急地道。
“我没事!”阿史那鹰面无表情的再次投入战争。
他的举动鼓舞了己方人马,大伙气势顿时高涨,最后终于势如破竹的大破敌军,大获全胜。
历经一个半月的战役,阿史那鹰带队凯旋归来,举国欢腾。
他仍戴着黑色头盔,一身黑色软甲,气宇非凡的接受百姓们的夹道欢呼。进到皇宫后,所有嫔妃,文武百官,甚至是由金妃所选入的近三十名新进美女,同样跪地恭迎,然而,他很快的发现有个人不在欢迎的队列中。
该死的女人,这一个半月已经让他够煎熬了,好不容易回来,她倒学会他的冷情,连来迎接也没有!
由于他的手臂只是简单地扎了白色纱布,仍可见到红色血迹,他很快回到寝宫梳洗包扎,没多久侍卫便进来通报吕杰已在门外侯着的消息。
待身旁两名侍从为他穿妥黑袍,掩去手臂上的伤后,他才出声。“进来。”
吕杰一进门,立即关切,“臣听说王受了伤……”
“不碍事。她呢?”他不耐地打断他的话。
“潆妃知道王已归来,不过,她身子薄弱,不得不卧床休息,要臣过来向王表达歉意。”吕杰很明白这个“她”指的是谁,传达完左潆潆的话后,他又简单扼要的将她这一个半月的生活做个简述。
只是这个原因?他冷笑,“好,你要她好好休息,但今晚的庆功宴,她身子再不适,也要给本王出现。”
“是。”
这一夜,皇宫里灯火通明,宴客厅里除了此次参与战役的重要将领外,金妃,蓉妃,还有几名金妃新选进宫的美人也都出席了。
美食,美酒再加美人,气氛热络,阿史那鹰豪迈的赏赐有功的将领及士兵们不同珍宝及职位,有人升官,有人发财,看似皆大欢喜。
唯一不悦的,大概就是阿史那鹰本人了。
他心心念念的女人一直没有出现,为此,他冷峻的眼时不时瞪向吕杰。
吕杰颇为无奈,因为他早已把话带给左潆潆了。
嫣地,一个纤细的身影在小霞跟小映的陪同下,出现在阿史那鹰眼前。
左潆潆一脸沉静,但只有天知道她要在外面挣扎多久,才能带着这张沉静的面具走进这里,“臣妾恭贺王凯旋荣归。”她欠身一福。
看清她的样子,阿史那鹰顿时抿紧薄唇,黑眸危险的眯起。这个女人都不吃东西的?方才吕杰说她身子薄弱,他本以为只是借口,没想到她真的单薄得象张纸了!
“潆妃好大的架子,这时候才出现啊。”金妃娇滴滴的坐在阿史那鹰身边,对这个看不顺眼又迟到的敌人,自然没有好话。
“坐下。”
阿史那鹰没有理会她的挑衅,示意左潆潆坐到另一边的位置去。
那里可算是冷宫的位置,因为他的左右两边分别坐了金妃和蓉妃,后方还有几名妃子和新进宫的美人,左潆潆离他有七,八人之遥。
热闹欢愉的宴会继续着,美酒,佳肴更是不时送上桌。左潆潆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吃着,小映和小霞则静静站在她身后,小心且偷偷的瞄着坐在最上位的黑王。
瞧王对金妃和蓉妃左拥右抱,却对她们的主子不理不睬,虽然说,她们在这后宫已看了不少旧爱新欢的戏码,可是看到王对主子这么绝情,她们还是替主子难过不已。
左潆潆偶尔也会看向阿史那鹰,见他让金妃伺候着喝酒,让蓉妃喂他吃肉,她只是静静的再饮一口酒,丝毫没有注意到另一双忧心的黑眸不断看着她。
那是赫昕,他没想到才一段时间未见,她竟憔悴那么多,但那丝毫没有折损她的美丽,楚楚可怜的姿态反而更加惹人疼惜。
左潆潆大半的时间都是闷闷的看着一桌子的美酒佳肴发愣,脑海里胡乱想着那些新进的美人中,哪一个人将得到阿史那鹰的恩宠。
只是……她压根没有嫉妒的权利。
想到这里,她的心就直泛酸,咬着唇忍住泪水,只是,视线仍是忍不住看向阿史那鹰。
他还是一样俊美邪魅,一样气势凛然,只是,过去只深深切切凝睇她的黑眸,此时却看着另一个女人,手也抚摸着另一个女人的红唇,待庆功宴结束,他定会沉醉在这些温柔乡吧……
她眼睛一闭。好想走,好想走。
而阿史那鹰的目光总在她低头时,才会悄悄定在她身上。
即使隔着一段不算短的距离,期间还不时有人朝他敬酒,身边的美人更是小心的避开他受伤的手臂,对他摸胸抱腿,但他的心思却全在那名瘦弱得令他想一把抓过来强制喂食的女人身上。
“王!我敬你!”
一名喝得半醉的将领抱着一坛酒,遥遥晃晃的走到他面前。
“好。”他豪气的接手,举起酒坛,仰头就灌下好几大口烈酒,而该名将领更是喝疯了,一次就喝光了剩余的酒。
“好!”赞赏声齐起。
这里的人,男女都相当习惯牛饮,但阿史那鹰注意到左潆潆不仅是吃得少,连喝酒也要来小杯子,一口一口的浅尝,一个念头突然一闪而过,他随即扬声吩咐。“来人,拿一坛酒给潆妃。”
此言一出,原本热络的气氛立即僵住,因为一坛酒,可比大唐美人的脸还要打两倍啊!
左潆潆同样一脸错愕地看着他。
他冷哼:“说来,她架子最大,姗姗来迟外,也是唯一没有跟本王道贺敬酒的人,你们说,她该不该罚?”
“呃,该!”
这声“该”字虽然不小,但参差不齐,最主要是她实在太纤细,还没喝半口,不少人就觉得太为难她了。
不过,阿史那鹰让她喝酒其实是另与打算,所谓“酒后吐真言”,他倒要听听这个女人心中最深处,最真实的话!
“这……”
赫昕看出她一脸为难,正想起身替她喝,但还没开口,阿史那鹰便冷硬的说:“谁都不许帮。”
一名侍从拿了一坛酒放到她的桌上,左潆潆按奈下心中的忐忑,美眸直视着那个男人。
他想干什么?伤她的心还不够,还要她喝醉了,当众出丑?他就这么恨她吗?
“不需要本王帮忙倒吧?”他的口气极冷。
心一沉,她倔强地摇头,再回头看向身后的小映。
小映一脸不忍,但又不得不上前帮她倒那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