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色里,迷蒙澄亮的灯光熠熠生辉,掩映在一张张陌生的脸庞上。随着现场乐队演奏着的悠扬乐音,派对的主持人“Q-Men”男性时尚杂志公关范珈茗优雅地上台,手持麦克风介绍表演乐团和嘉宾。
紫葵一个人持着酒杯,站在角落,静睨着人群。忽然之间,她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似的,居然收到邀请卡就贸然地跑来参加派对。
她究竟在期待些什么?就算易皖军出现了,她真的有勇气向他告白吗?
在一波波的宾客里,她找不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反而见到了……萨孟仰。
他与齐雅还有两位身形挺拔的男子正在对话,他们的脸上挂着应酬式的客套笑容,看起来像是在谈公事。
她逸出一声叹息,转身想离开派对,忽然看见了易皖军捧着一束玫瑰花,从长廊的另一端走过来。
“皖军大哥!”紫葵欣喜地迎上去。
“紫葵,原来你躲在这里,难怪我一直没见到你。”易皖军一身牛仔劲装,随兴又不失帅气,衬出他不羁的性格。
“我来好一会儿了。”她怯怯地垂下眸,视线落在那束娇艳欲滴的粉色玫瑰花上。
“这花漂亮吧?”易皖军发觉她在看花,立即将花束凑近她。
“嗯!我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花。”紫葵的眉梢眼角登时柔和了,唇边逸出一抹甜腻到足以融化每个人的笑容。
她捧着一颗窃喜的芳心,抬眸觑着他刚毅的脸庞,猜想这东花该不会是要送给她的吧?
“我也觉得这束花很漂亮。”易皖军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只蓝色锦盒,递到她面前。
“这是什么?”紫葵惊愣地张开小嘴,眸中藏着幸福的光芒。
易皖军挑眉,示意道:“打开来看看。”
“好的。”她接过淡蓝色的锦盒,小心翼翼地打开来——映入眼帘的是一颗璀璨夺目的钻戒!她呐呐地张着小嘴,眼眸闪烁着激动又兴奋的光芒。“是……钻戒……”
“这钻戒漂亮吧?”易皖军像个大男孩般地献宝。
她水亮的眸光盈满柔情,定定地望着他。“真的好漂亮。你……怎么会突然想买钻戒呢?”
易皖军搔搔头,说道:“你也知道,我担任杂志特约摄影师,只要哪里有case就往哪里跑,一年到头都在外面漂泊流浪,居无定所。以前年轻时渴望自由,但现在年纪大了,所以想定下来……”
“皖军大哥……”她抚着胸口,一颗心被澎湃的热情所淹没,理智与冷静全都抛于九霄云外,只想不顾一切地奔进他的怀里!
“我今年已经三十五岁,不是年轻的小伙子了,现在要做这些疯狂的举止、说肉麻的情话,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易皖军腼腆地笑了。
她忘情地打断他的话。“你什么都不用说,我懂!”她兴奋得嘴角发颤。想不到皖军大哥竞和她心有灵犀一点通,懂得她的情意!其实,他什么都不必说,什么都不做,就已经掳获她的芳心了!
“小葵,爱情真的会让一个人变傻、变得幼稚,变得冲动、变得不理性、变得害怕寂寞。”易皖军说。
“嗯!”她猛点头,脸上晕染着光采,一副恋爱中女人的幸福模样。
“小葵,寻寻觅觅那么多年,我终于发现,原来真爱就在身边,只是我未曾转身去发现——”
“皖军大哥,我愿意!”她澄亮的眼眸闪着泪光,柔情地宣誓。但,此时乐音忽然变得高亢激昂,掩去了她的音量。
“……发现原来我最爱的人是珈茗。也只有她才能容忍我的坏脾气……”他深情的眼波越过人群,落在舞台上拿着麦克风的成熟女子身上。
轰!
彷佛有一道闷雷击向紫葵的脑门,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呆呆地愣在原地。看着手中的钻戒,她竟然觉得刺亮得救她睁不开眼。
“小葵,你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愿意的?愿意什么?”易皖军低首问道。
她扯动僵硬的嘴角,勉强地吐出一句话来。“我是说,我愿意祝福你……”
易皖军热络地拍拍她的肩头,由于灯光晕黄,他看不清楚她脸上伤痛的表情,迳自说道:“小葵,你觉得我刚才那番告白怎么样?”
紫葵哽咽地回道:“太感人了……”也太伤人了。
她的心就像洗了一回三温暖,置身在水淹火烧的痛苦里,僵笑的背后,藏着许多不敢流出的泪水。
他喜欢的人不是她,只是拿她当求婚预演的对象。
原来,她只是他爱情故事里的一个临时演员,还来不及上场,就已经宣告戏分杀青……
“像你这么木讷,没情调,只知道研究古物和念书的女人,都会被我的告白所感动,那么珈茗一定会接受我的求婚的!等会儿我就冲上台去,给她一个惊喜!”易皖军抚着胸口,拿回紫葵手上的钻戒,捧着玫瑰花,穿过黑压压的人潮,往舞台的方向走去。
“皖军大哥……”她忍不住叫唤出声。
“什么事?”易皖军笑看着她。
看着他幸福的神情,忽然之间,所有的话语全都梗在喉问,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祝你幸福……”她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谢谢。祝我成功!”
看着他渐远的背影,紫葵明白自己从此要失去他了。
就算她开口表白又如何呢?她终究是留不住他的。在爱情的面前,她永远都只是个胆小鬼,只敢装模作样、压抑感情,所以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喜欢的男人投入其他女人的怀抱……
派对进行着,范珈茗介绍完表演团体之后,准备放下麦克风退回司仪台时,易皖军捧着一大束玫瑰花,穿过人群,朝舞台上走去,引起众人好奇的目光。
他放下男性尊严,单膝着地,把钻戒和玫瑰递至范珈茗的面前,向她求婚。
此时,大夥儿起哄,直嚷着“嫁给他”,“接受他”,乐队还很配合地奏起了结婚进行曲,将气氛炒热到最高点。
最后,范珈茗接受了钻戒,将指环套入无名指内,易皖军则开心地弹跳起来,不在乎外人的目光,两人热情拥吻,成为派对里的另一波高潮。
萨孟仰,齐雅、关行漠与安至雍等一行人在一旁喝着香槟,观赏着舞台上临时加演的“求婚戏码”。
“女人是宠不得的,婚前就把她捧上天,婚后肯定会很辛苦。”关行漠端着酒杯的无名指上圈着一枚婚戒,耀眼得教许多未婚女性心碎。
“贤妻三要素——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在家无声胜有声。”安至雍的嘴角勾起讥诮的微笑,意指自个儿把妻子当成“隐形人”,仅是在配偶栏里占个名额罢了。
“看来二位真是‘驭妻有术’啊!”齐雅干笑着。听着他们的谈论,还真是教人为他们的妻子捏一把冷汗啊!嫁给这种男人需要很大的勇气。
萨孟仰皱眉瞄了台上的爱侣一眼,快速地搜寻着场内的一抹娇小身影,忽地,视线对上了一双殷红心碎的眼睛——章紫葵呆愣地站在浮动的人群里,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像被吓儍了一般。
“我先失陪一下,你们慢慢聊。”萨孟仰优雅地朝他们点头,转身迅速离开。
他绕过长廊,避开人潮,对于迎面而来、不断朝他大抛媚眼的女明星、模特儿们全都视若无睹,快步地朝紫葵的方向走去。
此时,灯光骤亮,聚焦投射在易皖军和范珈茗的身上,音乐也变成悠扬浪漫的蓝调,两人牵手滑入舞池,准备开舞。
紫葵的心倏地揪紧,痛得连隐藏自己情绪的力气都没有。
一双眼泫然欲泣,心里仿佛被剜了个洞,失去什么似的,空荡荡的,再也填不满。
蓦地,眼前所有的景象全都被掩去,只剩下黑漆漆的一片。
“不要看。”萨孟仰伸出大掌捣住她的眼睛,轻巧地将她带入自己的怀里。
可怜的小傻瓜,居然亲眼目睹自己暗恋的男人向其他女人求婚,多残忍的一幕。
紫葵的小手无肋地揪住他的衣襟,将额头埋入他的胸前,隐忍住想哭的情绪。
“不要难过了……”萨孟仰背对着人群,拍抚她颤抖的肩膀,十分同情且心疼她的遭遇。
“我、我才不难过!”她死撑着面子。
“易皖军不爱你,你就去爱别人。”萨孟仰安慰道。
她咬着红馥的下唇。爱别人?说得多么容易,但做起来却十分困难。
“你知道吗?全世界最帅的男人,有百分之八十都分布在义大利,而且光是二十岁至四十五岁的未婚男性就有五十多万名,你去那里保证吃香,想追你的男人铁定多到要排队抽号码牌!”他给予信心,重振她的女性魅力。
她揪紧他的衣襟,目光越过他宽阔的肩线——易皖军正拥着范珈茗的腰,随着音乐的摆动,两人亲密地拥抱在一起。
要是爱情真的讲求先来后到,能抽号码牌,那也该先轮到她啊!
可惜,没有爱的号码牌,轮也轮不到她,她只能像个胆小鬼股,躲在一旁暗自神伤。
她从唇缝里进出几个字来。“义大利男人关我什么事?我才不要他们,我‘爱用国货’!”这家伙的安慰词真是烂透了!
“呃?”他一脸愕然,讷讷地说:“那就不要再难过了……”
“我才不难过!”她化悲伤为气愤,故作坚强状,赌气地低吼:“我才不需要你的同情!”
“我没有同情你。”
“那你是来笑话我的喽?”真丢脸,还得把自己的伤痕摊在他人面前。
“当然不是!”唉,这丫头的心防真重。
“那你究竟想干么?”他没理由对她好啊!
“不要这样,我只是想安慰你。”他俯下脸睇着她。
她微颤的长睫漾出柔弱娇怜的气息,恍若迎风颤抖的小茉莉,一种温柔的情绪瞬间弥漫心间,激起他的保护欲。
“我、我又不难过,才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她推开他的胸膛,心碎地看了舞池中拥吻的爱侣一眼,挣脱他的箝制,转身,离开。
紫葵一离开他的怀抱,马上有一堆不知名的小模特儿蜂拥而上,恍若八爪章鱼般七手八脚地死命纠缠住他,让他不得已只好藉着尿遁才得以脱身。
步出会场后,萨孟仰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寻找她的身影,一想到她离去前心碎的表情,他的心就像绑上了铅块般,沉甸甸的,开朗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