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言崇纲没回宿舍,和梁芝旗窝在客厅沙发庆上,相拥入眠。
清晨,他在固定的时间自动醒来。沙发床不好睡,他才翻个身,她也醒了。
他们相视微笑,没说什么,也不急着做什么,时钟滴答,空气宁静,雾似的晨光在窗台上徘徊,他们安静依偎,谁也不说话,又像已道尽千言万语。
他手指梳着她的头发玩,她又把手贴在他胸口,抚摸他的心跳。他微笑。
「你从以前就很爱摸我。」她的碰触是纯粹的喜爱,不带欲望,但仍让他呼吸微促。
「你的肌肉不会太硬,触感很好。」像温热的丝绒。
「我体质比较容易胖,不容易练到很结实,多少有点赘肉。」
「你易胖?一点都看不出来。」她惊讶,他身上也不见哪里有赘肉。」
「我靠大量运动才没变胖,吃的方面也很节制。」
「这么说我应该多下厨煮些难吃的菜,让你没胃口,你就不需要辛苦运动了。」
他低笑。「那倒不见得,妨煮的菜我都会吃完。」
「我做菜那么难吃,你还要吃?」
「你做的菜,和好不好吃无关。是你做的,我都吃。」
「你嘴真甜。」甜得她嘴角扬起,可没忽略抚上她腰后的男性大手,反手按住他。「你想做什么?」
「我有晨泳的习惯,不过今天不想去,想尝试别的运动……」他眼眸闪烁,意图很明显。
「不可以,吉安和美美快醒了。」
「现在才五点,他们至少睡到六点半。」
「万一他们提早醒了呢?不行。」梁芝旗硬是将他的手推回去。
「说真的,你希望我们有第三个小孩?」
他面露挣扎。「我是想要,男孩或女孩都无所谓,只要个性别像吉安。」
她笑了。「小孩的个性又不能事先决定。像吉安也没什么不好,你不也喜欢他这么活泼?」
「我没说活泼不好,但再来一个吉安的话,我们更难有第四个孩子了。」趁她分心,他大手滑到她腰上,将她拖来,压在身下亲吻。
「四个就太多了,嗳,我说了别这样……」她太不认真地抗议。她喜欢他的重量覆住她,短短的胡渣,温柔地搔刺她肌肤,她格格笑,和他玩闹。
「柔道分为两种,其一是寝技,就是专门在床上施展的技巧,你现在只记得大外割,是摆脱不了我的。」他啃咬她的颈子,她痒得笑不停。
「乱说,寝技明明是将对方摔倒之后,在地上压制他的技术。」
「咦,你记得啊?」
「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
「嗯,看来你的记忆在缓慢恢复,只要给予适当刺激和引导……」他不着痕迹地挑开她的睡衣钮扣。
「关于没情调没情趣的评语,经过昨晚,你承认是你误解我吗?」
「你的语气让我有被威胁的感觉。」还有强硬压制她的男性身躯。
「那我们再来温习一次,让你心服口服……」大手滑入她衣里,盈握她胸前柔软。
「崇纲……」她喘口气,隔衣抓住他的手。「我说真的,不行。」
言崇纲挫败地叹息,坐起来。「好吧。我们去买早餐。」他郁闷。「我们还是不要生第三个孩子吧。以后买房子时记得提醒我,孩子的房间要离我们的很远、很远、很远。」
她笑着,被他拉下床,进浴室盥洗。
结果,在沙发床上坚持不行的,在浴室里发生了。
梁芝旗只能怪自己不够警觉,低估男人想要的意志力,而且浴室有门,门一关,外头的人进不来,她也出不去,就……
幸好没被孩子发现,幸好她虽然消耗大量体力,也不至于累得不能上班。
用过早餐,他们一起出门,她上班去,言崇纲早上无事,陪着父母和孩子逛校园。
美美本就乖巧,稀奇的是吉安也规规矩矩,还开口喊了爷爷奶奶。言父原本对孙子颇有不满,被喊了几声爷爷,满心欢喜,脸色和悦多了。
言崇纲纳闷儿子的反常,趁老人家不注意时间儿子。「你今天真乖。」
「我不乖的话,爷爷会骂你。」吉安凛着脸,很认真。
原来儿子是为了他努力当个乖宝宝。他感动,抱了抱儿子。
中午,梁芝旗与他们会合,一同到餐厅用餐。饭后法两位老人家去搭火车。
言崇纲去排队买票,言父带着吉安和美美去看来往的火车,梁芝旗陪言母坐在候车区。
言母拉着她的手,道:「将来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愿意嫁给崇纲,我还真是意外。」她叹口气。
「这年代,他这种强势的个性没人爱了,现在的女孩子很有主见,不喜欢控制欲这么强的另一半,我得感谢你收留他。」
梁芝旗微笑。「幸好大部分女孩子都不喜欢他,没人和我竞争。」
「他的个性和他爸一模一样,他爸爸爱面子、脾气大,不准人家说他不对,崇纲一定也像昨晚他爸骂他那样,凶过吉安他们,对不对?」
「也没很凶,吉安根本不怕他,他凶也没用。」
言母笑了。「这样才好,吉安聪明活泼,正好让他爸爸和爷爷反省,他们有多死板。男人哪,在外面不管风光还是落魄,回到家来就是王,全家大小都要听他发号施令,而且只管下命令不管解释,实在很难相处。」
她深有同感。「所以现在提倡男女平等,要男人尊重女人的意见,多听我们说。」
「不过,那些讲男女平等的男人,很多也不是真的看重女人,他们只想靠这个口号偷懒,把事情丢给女人,自己在一旁凉快,等女人来照顾,这种没骨头的男人只会让女人更辛苦。有些男人则是只想逞大男人的威风,不想尽义务和责任,我们言家这两个算不错了,都还记得自己的责任。」
「的确,看得出来。」不但有,简直过剩。
「大男人其实很简单,顺着他们的毛摸,满足他们的面子和尊严,他们就随你搓圆捏扁了。他表现好时多赞美他,他发脾气时随他去,切记有旁人在场时别纠正他,把握以上原则,你就得到一个自以为是国王的奴隶,他以为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中,其实根本被你牵着鼻子走。」
梁芝旗哧地笑了,深感茅塞顿开。「原来如此,我会好好记住这些。」看来言母才是深藏不露的厉害角色,她好佩服。
言崇纲买了票回来,见两个女人笑得好开心。「你们在聊什么?」
「聊你。我在帮你说好话呢,怕芝旗反悔不嫁给你。」言母朝梁芝旗眨眨眼。
她微笑,不说话,送两位老人家上火车,见侃侃而谈的言母到了丈夫身边,又变回先前内敛温驯的好太太模样,她与言母交换会心的眼神,相视而笑。
送言家双亲上了火车,言崇纲开车返家,两个孩子在后座,他对梁芝旗道:「我先送你们回去,再回研究室一趟,拿个文件。」
「直接去拿件吧,免得你多跑一趟。
他瞧她一眼。「你到底和妈谈什么?」到现在还笑眯眯的。
「就聊天嘛,讲了些有趣的事……」要多多赞美他,可是该怎么开口呢?
她看他开车,看他控制方向盘,金黄阳光在他稳定的大手上跳跃,这双手刚刚为她系上安全带,抱两个孩子坐上安全座椅;这双手抱过走失哭泣的女儿,抱过期待他拥抱的儿子,抱过彷徨无助的她,在他展开双臂的怀抱里,很安全、很温暖,他的好,点点滴滴累积在她心头。
他从不曾说爱,他的爱是沉默的动词,她想为他发声,为他宣扬。
「我爱你。和你在一起,我好幸福。」语言仿佛有魔力,这么一说,更深深感觉她好爱他,满心幸福洋溢。「你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
「你说我吗?」言崇纲愣住,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里还有别人吗?当然是说你。」
「嗯。」怎么突然夸赞他?他心跳呼呼,暗自高兴,又很不自在,凛着脸装酷。
她转头对孩子道:「爸爸是不是全世界最好的?」
「是!」吉安大声噢,还鼓掌,美美也跟着鼓掌。
「言先生,你刚当选了全世界最好的男人,发表感言吧?」她故意闹他。
「安静点,让我专心开车……」他警告,但声音虚弱,因为太惊喜,心太甜太暖,从后视镜看见自己量陶陶的表情,马上又拉下脸。
「你脸红了吗?」梁芝旗看见了,他得意又欢喜的眼神,根本藏不住。
「是天气太热。」他很狼狈,把脸红赖给阳光,可心底暖洋洋的,把太饱满的幸福感赖给太可爱太亲爱的她与孩子。都是他们,害他像个傻子,对着前方道路呆笑,可是,这么傻,他很喜欢。
日光灿亮,像他的心暖得发烫。她伸手握住他,他握紧她柔黄,注视车窗玻璃,他们的目光在倒影上相遇,给彼此最甜蜜温暖的笑容。
回到T大,他们一起前往言崇纲的研究室,途中,梁芝旗的手机忽然响了。
「芝旗,你还在学校里吗?」是连志维。
「嗯,我正要回家。」她瞧言崇纲一眼,不想让他知道是连志维来电,免得又不高兴。
「我刚刚整理书柜,发现了一封信,竟然是小芬的遗书,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偷偷放在我这里。我想让你看看,你能不能马上过来我办公室?」
那封信,也许有洗刷她嫌疑的线索……
「好,我马上去。」她结束电话,对言崇纲道:「我同事说工作有点问题,我过去处理。」
他没多问。「我拿好文件就过去找你。」
「不必了,你们先回家,我处理完再他牵着孩子进研究室,很快找到文件。吉安在窗边囔囔:「妈妈在那里!」
言崇纲走到窗边,看见梁芝旗走出大楼,往南边走。他有些诧异。外文系所的大楼在反方向,她要去哪里?
见她径往南边走,不回头,他眉头蹙起一一连志维是化工系讲师,化工系大楼就在南边。
抵达化工大楼,梁芝旗搭电梯上到六楼。还在暑假期间,走廊上静悄悄,灯没开几盏,她孤独的脚步声有点阴森。
连志维敞着办公室的门等她。走到门前,她忽然迟疑了。看着这扇浅绿色的门,钢制门把,她心头像被什么压住,瞬间有许多画面在她脑海里闪过,她一个画面也看不清,唯一肯定的是一一失忆前的她来过这里。
「芝旗,进来吧。」连志维站在窗边朝她说话。
她走进办公室,走到桌前,眼光掠过桌面,没看见任何像信件的东西,心里沉甸甸的感觉更强烈,僵硬的肩颈也隐隐发疼。回去。」说完,她便转身下楼。
忽然听背后「喀」地一声,她回头,看见连志维将门关上。
「我刚打电话去外文系,你同事说你中午就走了,我才打你手机。」
「崇纲的爸妈来找他,我和他们去吃饭了。信呢?」
连志维不答,露出一个淡得不像笑的笑。「原来你去见未来的公婆。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她不想和他谈这件事。「信呢?」
连志维叹口气。「芝旗,你知道我爱你,要不是小芬捣乱,我们早就在一起了,今天你要见的会是我的父母,我真的很不甘心……」
「我们别谈这些了,好吗?信在哪里?」疼痛往打了钢钉的深处刺入,她感觉晕眩,不得不扶住桌子。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们可以从头来过的,但你选择了别人……」
「请让我看信——」
「你失忆,我其实很高兴,我宁愿你就这样一辈子什么都不记得,我不在乎,我愿意娶你,照顾你一辈子,但你却变心了,爱上别人……」
「信……」她咬唇。「根本没有那封信,是不是?」
连志维露出奇异的笑。「我爱你,我为你犯罪,你却抛弃我,你以为我会眼睁睁地看着你背叛我?」
她惊愕。「你说犯罪是什么意思?」
「你还没想起这部分吗?我可以告诉你,那天你收到小芬的电子邮件,她找你出来谈判,你很困扰,问我该怎么办,我答应出面解决,你记得吗?问
像是一只手把窗上的雾气抹去,她脑中混乱的画面突然清晰了——她记起来,小芬看见连志维陪她出现,气疯了,痛骂他们,连志维被她激怒,两人激烈争吵。小芬打了他一巴掌,他在盛怒下猛力推她,小芬因此跌下楼梯……
「是你把她推下楼!」鲜明的可怕画面让梁芝旗毛毛骨悚然,每条神经和血管都痉挛起来。「我想拉她,才和她一起摔下去——」
连志维咆哮:「我不想杀她,那是意外!我是为了你,才失手杀了她!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
「我从没有要你为我做什么。」她想起更多。「你追求我,可是早在那天之前,我就很明白地拒绝你了,但是你不肯放弃。那晚我是希望三个人见面,可以好好谈清楚,我打算告诉小芬,我不爱你,她不必嫉妒我……」
所以忆起和他相处的片段,她毫无情绪起伏,因为她不曾爱过这男人,他说她爱他,只是他一厢情愿的说法,想趁她失忆,哄骗她和他在一起。
她也想起来了,她根本不曾怀孕生子,吉安和美美不是她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