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佳心、黄素兰、吴碧霞负责十七楼,梁黄阿桂、许满、蒋秀负责十八楼,陈王秋子、李妹、陈秋资负责……”
丽城饭店员工室里,客房部经理正朗声安排今天的工作范畴及注意事项,阮佳心却难得的分心了。
自从那天之后,骆冀尧对她的态度似乎就变了。
虽然他依旧会拨内线预约咖啡,却不再像从前那样故意耍赖拖债,更不再和她斗嘴了。除非必要,他甚至懒得开口和她多说一句话,只要一见到她端咖啡来,就会马上掏皮夹付钱,变得既干脆又爽快,却更像是终于讨厌她。
他讨厌她……
很好的改变,这样她就不用再担心,将来的哪一天他可能会被恐吓、被勒索,甚至被纠缠,她应该高兴,但为什么--
为什么她却觉得心里头好空,仿佛掉了某样非常重要的东西?
“佳心,你在想什么?上工啦!”
一旁,黄素兰忽然轻推了阮佳心一把,并拉着她走出员工室,快步朝员工电梯走去。
阮佳心眨眨眼,瞬间回神跟上。
“阿姨,不好意思。”她低声道歉。
“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人不舒服?”黄素兰侧过头关心问道,对于她难得在工作中发呆感到不可思议,毕竟这个年轻女孩认真负责,自从上班以来,从来就不曾出过差错,跟时下的年轻人完全不一样。
“我没事。”她淡淡摇头。
黄素兰狐疑的看着她,却忽然想到另一件事。“对了,下礼拜六你早班对吧?那天晚上我有班,可又想参加一场喜宴,你可不可以跟我换班?”
“抱歉,晚上我还有其他打工,恐怕……”她歉然的摇摇头。
黄素兰一愣。“咦?你平常不就有上班,只有周末在这里打工?你晚上还有其他工作?”
这间丽城饭店是国内首屈一指的五星级饭店,光是房数就高达八百二十间,可想而知房务员的工作有多累,八个小时至少就要整理十五间房间,到了周末假日更是不得了,所以才会应征阮佳心这样的假日工读生来帮忙。
只是,她一直以为这个小女孩只是想多赚钱,却没想到她竟然身兼三份工作!
“对。”阮佳心微微一笑。
“你……”黄素兰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过问,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啦,要不然我跟别人问问看,你人要是不舒服,就别硬撑,一定要跟我说知不知道?”
“我知道,黄阿姨,谢谢你。”知道黄素兰是关心她,阮佳心立刻微笑道谢,接着一块儿进入员工电梯。
电梯里早已有其他人,为了多载几个人才停着不动,直到她和黄素兰进入,电梯门才缓缓关起,里头早先一步进入的欧巴桑们,正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听说了吗?威猛先生昨晚又带人来了耶!”其中一人忽然说道。
“真的假的?这次他带谁来啊?”
才听到“威猛先生”四个字,所有人几乎全都双眼一亮,一窝蜂的朝说话的人围去。
威猛先生,顾名思义就是“那方面”很威猛,不只能一夜七次郎,听说还能历久不衰,愈战愈勇,是房务员之间最有话题性、传奇性、八卦性的人物,只要他一来,她们就会聊个不停,然后兴奋一整天。
“不知道,夜班的说没看过,不过听说也是个大美人呢。”那人暧昧偷笑。
“又换人啦?不知道这个能撑多久……”另一个人也暧昧偷笑。
“管他能撑多久,反正威猛先生出手大方,每次小费都给得很多,谁服务到他就算赚到了。”一顿,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那人又吃吃的笑了开来。“对了,听说威猛先生还没退房,这次可能会破‘纪录’喔!”
一群女人飞快互视一眼,接着很有默契的全花枝乱颤的大笑起来。
饭店里,没有人能比房务员更清楚房客们的“能耐”,更别说威猛先生还是固定常客,每隔一阵子就会带不同的女人上门解决生理需求,所以更引人注意。
虽然顶头上司告诚她们不准私下讨论客人,但威猛先生实在太出色了,她们才会忍不住拿他当话题。
“啊,威猛先生那么猛,究竟是怎么练的?都不怕没力气工作喔?”其中一人忽然好奇问道。
“怕什么,威猛先生是搞建筑生意的,时常要跑工地,体力当然不同凡响,更别说他还在国外待过好几年,‘历练’可深了……”
那人很有心得的分享八卦,电梯里全是欧巴桑暧昧兴奋的低笑声,阮佳心却始终沉默的站在角落,置身事外的不参与任何一个话题,直到电梯抵达十七楼--
“那威猛先生究竟叫什么名字啊?”
当电梯门缓缓开启,她身后的欧巴桑低声又问。
“拜托,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威猛先生就是我们台湾那个最有名、最厉害的年轻建筑师,骆冀尧啊。”那人公布答案。“听说台中明年要盖的那个台湾之塔,就是指名要给他设计!”
“真的假的?”那欧巴桑惊讶嚷道,恨不得再多听一些骆冀尧的消息。
而她却是毫无兴趣的走出电梯,快步走向备品室,戴着粗框眼镜的小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也没有任何表情。
又是糜烂的一夜。
当骆冀尧走出电梯,到大厅柜台办理退房时,只觉得心情糟透了,不但宿醉头痛,还满腔火大,而让他火大的原因,并非饭店服务差劲,也不是其他任何人,而是他自己本身!
昨天晚上,他竟然带了个连名字也不晓得的女人到饭店一夜情?
该死!他太随便了,可更该死的是,他竟然完全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接受那女人的勾引--因为那女人长得有点像Qm,而Qm在许多方面又像极了某一个人。
即使再多的酒精也不足以麻痹他的大脑?更不足以让他失去理智,他却还是接受了勾引,甚至在欢爱过程中,将那女人幻想成了另一张脸,并在她身上寻找更多让他渴望纠缠的存在,然而又因为极度失望,将人打发走--
妈的,他一定是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他竟然会像个情场失意的小伙子,在其他女人身上寻找安慰?
若他是对Qm有意思也就罢了,至少他还能说服自己,是因为她的美丽而动欲,可偏偏那不费吹灰之力就占据他大脑的女人,却另有其人,而且还是个长相普通、个性超不可爱、只对另一个男人百依百顺的笨女人!
谁都知道他从来不吃回头草、不摘路边野草,更不碰窝边草,没想到他却破戒了,而且还破得他神不知鬼不觉,完全措手不及。
他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将那从来不把他当作一回事的阮佳心给放入了心里!
多么荒谬的领悟,却真切的让他无法否认。
因为他该死的就是为了她而买醉!该死的就是不爽她对齐友煌体贴温柔!更该死的竟然把她当成了性幻想的对象!
“骆先生,昨夜您--”柜台人员本来是想问他昨夜是否睡得好,但目光才触及他冷酷的表情,便聪明的立刻改口。“您脸色似乎不大好,请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呢?”
“没事。”骆冀尧一言带过,快速递出信用卡。
“那可能是我多虑了,您没事就好。”柜台人员弯起职业性笑容,有礼的用双手接过信用卡,迅速替他办理退房手续。
可就在同时,—名中年妇女也来到柜台,很有礼貌的向另一位柜台人员低声询问。
“不好意思,我想请问一下,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一个叫做阮佳心的员工?”
阮佳心?
没料到会在饭店柜台听见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名字,骆冀尧不禁诧异地扭头看向妇女,却发现妇女面容憔悴,虽然风韵犹存,却似乎有些营养不良。
“阮佳心?”因为饭店员工众多,柜台人员一时想不起来是否有这号人物。
所幸房务部经理正好就在一旁调整工作流程,一听见熟悉的名字,立刻向前关心。
“您好,敝姓林,是房务部经理,房务部确实有位兼职人员叫做阮佳心,请问您是……”
“我是她妈妈。”妇女连忙回答。
“原来是阮太太,阮佳心目前正在工作中,请问有什么需要替您服务的吗?”房务部经理非常客气的询问。
“您……您是佳心的上司吗?”妇女不答反问,神情有些怯懦。
“可以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