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颖玥想,她与弟弟之间的冰封,应该由她来打破……不,这其实是她单方面的将他拒于千里之外,本来就该由她主动去联络。
隔日一早,她就来到弟弟的别墅前。
由弟弟的来信所知,他跟朋友合组的新公司已经上了轨道,他休息了一阵之后,在台湾设立了分公司,网罗国内的程序设计人员,主要的工作内容还是他最爱的游戏软体。
除此以外,他还将手上的钱拿来投资房地产跟基金股票,偏财运旺的他成绩斐然,资产迅速累积,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亿万富翁。
她望着占地百坪的大别墅,想着家中有别以往的高雅装潢,心想,父亲当初还真是押对宝了。
她的弟弟关夏彦的确是个人才。
揿了门铃,早早就等候她到来的关夏彦开门迎接,两姊弟在客厅里闲话家常了一会儿,关颖玥说出了她的心结。
“这些年来我不跟你联络,其实是心底一直对你有着不满。”
关夏彦不解回视。
“当年,父亲说要送你出国留学时,我要求父亲让我跟你一块儿出去,本以为你会声援我,谁知你竟然一句话都不说。”
“有这回事?”关夏彦愕然瞪眼。
“别说你不知道。”她横他一眼。
“我没有声援你?”
“一句话都没说。”
留学是她的梦想,关夏彦也清楚的,却一句话都不说,所以她才会记恨记这么久。
关夏彦蹙眉想了想,忽尔记起,“我想起来了,对不起,因为我那时心情非常的坏,根本无心注意其他事情。”
“心情非常的坏?”经他这么一提,好像真有这么回事。
当时她关心的询问,但关夏彦都只是叫她别管,她还记得品学兼优的他在大四那年的成绩忽然跌落谷底,还差点被当掉。
“当时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当时我很喜欢一个女孩,但她拒绝我了,而且还说等我有办法年收入一亿的时候,再去追她。”
“这么现实的女孩,你怎么会喜欢?”一亿?对当时连小康都算不上的家里环境而言,那可是个天文数字。
“其实那是一场误会,不过我因此心情非常低落,毕竟那是我第一个喜欢上的女生。”他低叹了口气,“我像跌入人生谷底,对周遭的一切变得漠不关心,甚至爸跟我说能让我出国留学,我也是想着可以离开台湾这个伤心地也不坏,根本没有去想到其他,更忘了注意你的心情。”他满怀歉意道:“对不起。”
“不,”她摇头,“我当时也没用心去关怀你。”她一样的也只注意到自身的不平不满。“我才该跟你说抱歉。”
关夏彦笑,“这代表我们都尽释前嫌了。”
她跟着笑,“真是的,浪费好多年时间。”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对了,姊,我可以请你帮一个忙吗?”
“什么事?”
“我最近跟我女朋友吵架了,我怎么做都无法求得她的原谅,我想知道她心底是不是还有我。”
“那你想怎么做?”
“我想……”关夏彦说出他的计划。
当关夏彦的女友--海容,以宣示般的姿态自称是关夏彦的女友时,关颖玥知道这对一吵就吵了半年的情侣总算握手言和了。
她望着紧紧牵系的小手,心头浮起惆怅。
闲聊一阵后,她借口起身离开,走在台北街头,两年的时光并未让此地改变多少,行人的脚步依然匆忙,四周不少边讲手机边走路的忙碌人士,这样的繁忙急躁感,让她不由得又想起纽约的他。
他离开工作室了吧?
他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想她呢?
而她的思念与牵系又要到何时才能终止呢?
才刚分手的现在,好难熬,尤其看到弟弟与女友亲密相依偎,她就觉得胸口好闷好闷,像是要炸开来似的,让她不得不离开那快让人闪瞎眼的环境。
她想她应该赶快去找个工作,让自己投入忙碌的环境中,或许可以加速淡忘情伤。她的思绪很难不放在唐思旅身上,所以她需要有东西将他驱逐出脑袋,否则她会很痛苦,非常的痛苦!
将便利商店里的报纸各买了一份,再买了些零食饮料跟履历表,走回家的途中,电话响了。
小鸡。
关颖玥愕然他会打电话给她。
电话一接通,还未置于耳边,小鸡的抱怨就如连珠炮炸得她耳朵嗡嗡作响。
“你在搞什么鬼啊?你去哪里了啊?都几岁的人还在搞离家出走,你是十四岁的叛逆青少年吗?大师一出来没看到你,还发现你的东西都不见了,整个人像核子弹一样爆发,我被炸得粉身碎骨,现在只剩下一张嘴在讲话!SHIT!我都还没四十岁,你就让我剩下一张嘴!”
“可是他……”
“他怎样?”小鸡气势汹汹,可见他真的被炸得很惨。
“他不是不愿意见我?”
“你是今天才认识大师吗?他工作时六亲不认你是第一次知道?你脑子进水啦?闹什么别扭啊你?”
“可是他以前就算再忙,还是会出来吃饭睡觉,但这次他把自己关起来都不肯出来啊!”
小鸡忽然静默了。
这个女人摆明着是在跟大师赌气,偏偏倒霉的人是他。
气死人了!
“小鸡?”不要突然不讲话,这样好像在印证她的话似的,会让她很害怕。
“我不想讲了。”他挂断电话。
“小鸡?”哪有人突然不想讲的?
关颖玥连忙回拨,不管她拨了几次,小鸡铁了心不接。
她犹豫了一会儿,鼓起勇气拨唐思旅的电话,语音显示他关机。
回到家后,她一会儿翻阅报纸上的征才启事,一会儿在网路上的人力银行浏览,可不管她怎么叫自己专心,她还是没法将上头的文字放入脑子里。
最后,她只能挫败的放弃。
她暂时不想回到百货业界,怕触景伤情,但是一时之间好像也想不出能做些什么。
天很快的暗了。
吃过晚饭后,关颖玥放任自己像只煮熟的虾子蜷曲在被窝里,觉得冬天真是个好季节,至少她可以自己抱着自己睡觉,填补一些孤单。
过了不知多久,母亲敲门。
“颖玥,楼下有人找你。”
她揉揉差点睡着的眼,“谁?”
“不知道。刚有人按对讲机,说要找你。”
“喔。”她起身,随意套了件大外套,戴上眼镜,一脸素净的走下老旧公寓的楼梯。
才到一楼与二楼之间的平台,她就自直条纹大门的缝隙间看见他了。
他双腿打开与肩膀平行,两手环胸狠狠的瞪着她,眼神的杀气像是准备与她搏命厮杀似的。
关颖玥难以置信的掩嘴,快步走下楼梯,就怕眼前的一切是幻觉。
颤抖的手按开了大门锁,气势汹汹的男人正要开口骂人,柔软的身躯已冲入他的怀里。
“你……”
“你还要我吗?”
“我什么时候不要你过了?”唐思旅阴沉沉的问,有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
“但是你一关入工作室后就不理我,不准我接近,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我在忙。”
“但你从不曾忙到不让我靠近。”
“因为我不想让你知道我在干嘛。”
“是这样吗?”
“对。”他很酷的回答。
“那你早说嘛。”关颖玥揩掉眼角的泪,“如果你说了,我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如果是工作上的需要必须保密,她可以谅解的啊,只要别什么都不说就好。
“我以为我们的默契已经不用说了。”
“但是……但是我帮你套入戒指之后,你就跑去工作室闭关。我以为……我以为你误会我想把你束缚住,才故意疏离我……”她的语音转为急切,“我跟你说,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是……”
“手。”他打断她的嚷辩。
她不明所以的伸出手。
他将套在她手上的“关”系列戒指拔掉。
她大惊失色。
他不想再关住她的心了吗?
“等一等,你听我说……”
另一款早就被揣得温热的戒指取代了“关”戒指的位子。
关颖玥愕然注视着那由无数颗小红心所聚集而成的红心戒指。
红色宝石磨得闪闪发亮,组合成的爱心更是璀璨,她整个人像被下了咒般难以动弹。
“这东西很难搞。”他为了把每颗小红心磨得一模一样,几乎快瞎眼了,为了早一天完成,才干脆以工作室为家。“我们的婚戒,就该独一无二。”他怎么可能戴着走在路上有可能“撞戒”的婚戒?这有辱他天才设计师的威名。
婚戒?
她有没有听错?
唐思旅拿出另一只戒指,那是由蓝色宝石所组成。
他真是发神经做了两款超费神的戒指,又坚持手工琢磨,累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这女人还给他搞离家出走,气得他当场将“监视不周”的小鸡轰到尸骨无存。
“换你。”他把戒指搁入她掌心。
关颖玥激动得掉泪,哭得全身颤抖,就是没法将那戒指套进他的无名指。
他受不了的翻了白眼,抓着她的手协助套进。
“开心了没?”
“开心。”她用力点头。
“我想去纽西兰。”
“我陪你去。”不管是哪她都陪,不过……“要不要先见我爸妈?”
“干嘛?”
“结婚之前要先见过父母。”
唐思旅凛容,大有想转身就走的意思。
“拜托。”她抓住他的手,“只要让他们安心就好。”
“我不是一般父母会喜欢的类型。”什么健康清新、品格端正、明朗有人缘,那都跟他八竿子打不着,就算是现在,他还是穿着自认天下最好穿的台湾出产蓝白拖,形象邋遢得像个流浪汉。
“没关系。”她甜甜一笑,“我喜欢就好。”
她已经清楚父母的喜好,对父亲而言,只要搬出唐思旅的头衔跟身家就行,对母亲来说,只要这个男人对她好就行。
简单的很。
“我只给你五分钟,然后你就要跟我走。”
“好。”
“那就走吧。”他推开门,那模样像是准备慷慨就义。
她很清楚他不擅处理人际关系,见父母这关更是与酷刑无异,但他愿意为她屈服五分钟就已经足够了。
更别说,他愿意让她束缚一辈子。
关颖玥端凝着无数红心组成的爱心戒指,满怀幸福的笑了。
“等等我们先去住饭店。”唐思旅忽道。
“那要不要先住在我家,有客房。”
“不方便。”
“不会啊,我爸妈不会管……”话未说完,他已将她压在墙上狠狠的将檀口探索个彻底。
“你说,方便吗?”凝视她的眼充满欲望。
她差点忘了,这男人一工作完毕,满身的欲望汹涌,想必他现在只想将她禁锢在饭店的床上三天三夜,才肯罢休。
以往身边没有她的时候,他靠的是酒,现在有了她,酒只是调情品尝用的佳酿了。
“不方便。”他如狼似虎般的旺盛体力,被爸妈知道了不吓晕才怪。
“知道就好。”他不忘提醒,“五分钟。”
那是他忍耐的极限了。
“就五分钟。”
别说他,刚被使劲狠吻,害得她也快忍不住了啊……
挽着他,一块儿走上楼梯,经过墙上挂着的镜子映出两人相依偎的身影,她瞧着瞧着,忍不住甜丝丝的笑了。
她会跟着他,不管是浪迹天涯,还是找地方落地生根,都好,只要有他在身边,不管去哪,都好--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