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有娇女,皎皎颇白皙。
小字为仇素,口齿自清历。
鬓发覆广额,双耳似连璧。
明朝弄梳台,黛眉类扫迹。
浓朱衍丹唇,娇柔语若连琐……
西晋.临淄左思<娇女诗
他娘的!做皇帝好了不起的吗?
独孤旦气呼呼地在龙榻上跳跳跳,狠命地踩了个乱七八糟一塌胡涂,若不是玉枕太过价值连城,她舍不得摔,恐怕也早被砸了个碎满地了。
这样霸王硬上弓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吗?到底有没有在听人说话?都说了她不稀罕跟一堆莺莺燕燕争风喝醋共侍一夫,还把人抓回宫里到底是想怎样啊?
她一想到自己被扛大米似的倒挂着就扛回宫,一回到他的寝殿就看到伢大人那笑得意味深长的圆圆脸——,主子娘娘您就别做垂死挣扎了哟呵呵呵呵——真是呕死个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装腔作势欲擒故纵,有谁会知道她一口老血都快喷出来了!
“好好好,这是你自找的,”她一屁股重重坐回龙榻上,浑 圆的胸脯气得起伏不定,咬牙切齿道:“信不信老娘搅得你这后宫天翻地覆鸡飞狗跳?”
“那你就把孤这后宫搅得天翻地覆鸡飞狗跳吧。”
那个始作俑者眉飞色舞地大步而来,身上仍是上朝的玄龙袍玉冕冠,端的是高大英俊尊贵慑人,偏偏得意非凡的灿烂笑容十分刺眼,独孤旦恶狠狠地怒视着他,再一次暗恨自己为什么救人救到把自己一生幸福都给搭进去了?
“哼!”她不爽地别过脸,看也不看他。
她的小模样儿却逗乐了他,高壑只觉心酥麻麻痒兮兮的,都是被这个小人儿给撩拨的。哎,抑也抑不下,藏也藏不了,堂堂帝王成天一想到她就傻笑,他也都认了。
“好乖乖别恼了,孤跟你赔罪,任打任罚,好不?”他腆着脸凑到她面前,深沉邃亮的眸了盛满浓浓笑意。
堵得她一口闷气上不去也下不来,又被他柔声好气地搓揉着半点办法也无,半晌后,长长憋着的那口气不禁化成了一声满是无奈的叹息。
真真是冤孽啊……
“你且安心把自己交给孤,往后便由孤宠着你护着你,一生不离不弃。”他不敢唐突地将她揽入怀里,只得小心翼翼地捧起她一双小手,牢牢握在宽大温暖掌心里,低声道:“阿旦,你得学着信孤,况且孤答应你的事几时没做到过了?”
“你当初还答应放我走的。”
“孤放了呀,”他眨了眨明亮的眼,故作讶然。“所以孤没有食言,后来是老天见怜你我,兜兜转转又让咱们碰上了,这是缘分,命里注定,非人力强求来的,所以你不能为这个生孤的气,孤是冤枉的。”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的?
还有,他以前不是个冷面冷口的冷面君王吗?是几时变话痨的?
这不合理!
独孤旦下巴都要掉了,满脸惊呆地傻望着他。
明明以前都是她嘴皮子伶俐,能把他绕得云里雾里的,怎么现在……现在……苍天啊,还让不让人活了?
“好乖乖,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高壑满眼怜惜关切地看着她。
话都给你说完了,我讲个屁啊?还有台词吗?独孤旦没好气暗忖。
“你要什么,嗯?!”
“……”
“好阿旦都说给孤听,只要你要的,孤都允你。”
“……”
“还没想到要什么吗?!”他声音温柔如水,高大身躯却是一来二去渐渐蹭到了她身边,趁着她发傻发愣的时候,把人抱上了自己大腿上坐好,心下暗暗愉悦欢爽。
她呆滞的脑袋瓜子渐渐恢复运转,看着他刚毅迷人的脸庞尽是讨好,登时一口气又往上冲,脱口而出:“我要当奸妃!”
“唉?”他一怔。
“是你说任我把你的后宫搅得天翻地覆鸡飞狗跳的,”独孤旦哼了声,小脸皱得跟老头子似的,显然仍旧不爽,余怒未消。
“那好,我要当宠妃,还是那种最奸最奸的宠妃,把你迷哄得团团转,什么好的贵的统统都捧到我面前,我还要踩你后宫里那些嫔啊妃啊美人什么的,叫她们惜命的趁早领笔厚厚遣嫁金各自归家,若是不想要命的只管上来找麻烦,我可不客气!”
高壑听着她这番恶霸凶残残的撂话,非但不气不恼不厌,反倒是双阵熠烦发亮,刚毅脸庞欢喜兴奋得直放红光。
隐于暗处的飞白不禁打了个大大的哆嗦——主公这副“吾家有女初长成,孤好生与有荣焉”的表情是怎样?这世情让人越来越难理解了。
“好!好气魄!孤的爱妃合该如此!”
飞白内心泪——他家英明神武的主公啊,怎么越来越有做妻奴的不祥迹象了?独孤旦反倒被高壑的“热情”吓到,她眨巴着眼儿,迟疑了好半会儿。
“你——你是说真的?”
“孤是帝王,一言九鼎,怎地不真?”高壑朗声畅笑,胸腑间有说不出的欢然舒爽快意。这始终对他戒意深圳特区深的小人儿总算探出头来,肯踏出一步了,这叫他怎能不龙心大悦?
“来来来,口说无凭,孤知道你素来不愿轻信诺誓,孤现在就亲自写卷圣诏给你,这后宫之中皆由你作主,万事你说了算,除却国事外,就连孤也得听你的,有后宫妃嫔等敢冒犯者,视同藐视皇后,按宫律重处!”
独孤旦傻愣愣地望着他,屏住呼吸,心口涌现翻江倒海般的强烈震撼。
他、他居然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你……”她眼眶瞬间热雾弥漫,喉头哽住。
傻子,他乃堂堂一国君王,怎可退到如此全无底线,只为求令她舒心安心,他怎么就这么傻啊?!
“孤不会教任何人欺了你,包括孤在内。”他深深凝视着她,温言地道,“阿旦,一生很长,孤也不知道能独宠你多久,可孤答应你,只要你在宫中一日,孤便只宠你,只爱你一个,也只要你一个。若是哪日孤真的薄幸了,辜负了你,你尽可掉头就走,甚至取剑要了孤的性命,孤也绝无二话。”
他没有说好听的,胡乱应下天长地久永无二妇的誓言,他说得很坦白,很现实,甚至现实得很残酷,可不知道为什么,独孤旦心里最后一丝的防备与迟疑,却在这一瞬坍塌、瓦解得彻彻底底了。
是,承诺易空,人心易变,然而他没有骗她,他答应了她,他所能做到的。那么,她可也愿孤注一掷地豁出去爱他一场?
爱他,信他,直到他背转过身去的那一刻。
阿旦,你敢吗?
“好。”血液奔腾震荡声中,她听见自己终于再无犹豫的答案。
阿娘,也许我也终是个赌徒,我和我的心同他做了一个交易,也许能赢,也许会输得一塌糊涂,可是我不悔。
为了他此刻待她的真心,不悔。
在他狂喜万分的耀眼笑容中,她轻轻地闭了眼,轻颤着,心却在刹那无比地宁静平和……在他炽热狂野激烈的吻里,接受,沉溺,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