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高中校园特别安静,新鲜的空气中闻起来有草地和树叶的气味。
包家卫进了无人的教室,心跳加速地朝舒采缇的位子走过去,从背包里取出一封情书,放进她的抽屉里——
任务完成!他稳住紧张的情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性格又帅气的脸上已透出汗来。那封情书,花了他一整晚的工夫才写好,就为了追到美丽的舒采缇。他在舒采缇小时候就认识她了,她父亲是蔬果中盘商,他家在永和开包子店,店名是“包子大王”,专卖手工包子,是间经营了三代的店,颇有名气,美食杂志常推荐。
而店里所用的鲜蔬就是由舒采缇的蔬果商父亲供应,她总是搭着她爸爸的货运车,跟着送菜到店里来,他总是期待她的到来。
舒采缇是个好奇宝宝,很爱对他问东问西——
“那些竹编的蒸笼好大、好特别喔!为什么不用机器蒸包子呢?”
“竹蒸笼有天然的香气,蒸出来的包子特别香,吃起来才会有幸福的味道喔!”他多喜欢看着她红扑扑的俏脸,短短的头发,说起话来表情生动的模样。
“幸福也有味道吗?”她圆睁着天真的眼问他。
“当然,不信的话你拿去吃吃看。”他大方地拿个袋子,装了好多刚蒸好的鲜肉包子给她,她很开心地立刻吃了起来。
“吃得出幸福感,对吗?”包家卫倾身问她。
“嗯嗯……”她吃得津津有味,两颊鼓鼓的。
那年他们才十岁,他还不懂什么是爱情,小小的心里却已留下她逗人的模样。
可惜的是,自从念国中起,她就不再出现了,因为不同学区,彼此很难遇得到,而她家里的事业也愈做愈大,承揽的事业不再只限于蔬果,运送蔬果开始由工人代劳,他很久不曾见到她了。
意外的是,上了高中后他和舒采缇竟然同班,她的样子已从小女生蜕变成清纯的少女,甜甜的笑却没变。
唯一不一样的是,他们都长大了,懂矜持了,她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毫无芥蒂的对他问东问西;而他见到她也只是腼腆一笑,两人之间突然有了一道无形的屏障,没有更进一步的交流。
其实,他对舒采缇可是心热如火的,很想跟她成为班对,以他们过去的交情,他没有理由不追她。
他决定主动出击!凡事总要有个开头,在学期末之前,他决定写封情书向她表达心里的想法,看看他们之间有没有可能擦出爱的火花。
于是他动笔写情书,花了一整晚的时间,想用文字敲动她的芳心。
他想像舒采缇看了自己的情书后,她会害羞地对他笑,感动地流下眼泪对他说——
“包家卫,你怎么这么有心,上网MSN就好了啊!传E—MAIL还是手机简讯也可以啊,在这个时代已经没有人会用手亲笔写情书了耶!你实在太令我感动了……”
“咳……身为堂堂男子汉,得要有些坚持,不能被电脑牵着鼻子走,我坚持情书还是得用手写才够诚意,才够有力。就像我家的包子店,坚持以手工制作包子的道理一样,不仰赖机器,揉出来的包子皮才有嚼劲,吃起来才够香、够甜。”
他也想好了要这么回答她,一颗青涩年少的心充满期待。
此时教室外传来脚步声,走道上突然飙来一个女高音——
“小缇,你说为什么我们这么歹命,还没睡饱就要到学校来?”
是班上的长舌妇张俞,绰号叫八爪章鱼。“谁叫你晚上不睡,要去做坏事。”这甜甜的声音是……舒采缇,她来了。包家卫心咚咚地跳,神经紧绷,赶紧拿出书本来K书。“咦!包家卫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出声问候他的并不是舒采缇,而是张俞。
“我今天当值日生……”他抬起帅脸,炽热的目光很自然地飘到舒采缇身上,她神采奕奕,笑脸盈盈,秀气端庄,举止优雅婉约,是他心目中最佳的女主角。
“早安。”舒采缇朝包家卫挥挥手,含蓄地跟他打了个招呼,坐到自己的位子上。
包家卫热烈的双眼,从书本的角落瞄去,舒采缇正慢条斯理地拿出早餐吃,她还没注意到抽屉里的情书,坐她前面的八爪章鱼回头来跟她打屁。
陆续地,很多同学来了,教室里人愈来愈多,包家卫额头冒汗,祈祷舒采缇快贴发现……
“大王早啊!”好友史哲豪和况鹰杰冷不防地从后门入内,拍了他的肩膀一记。
“嗯嗯……”包家卫草草地应了一声,他和史哲豪与况鹰杰是拜把兄弟,三人打从生下来就在永和闹街长大,号称永和三公子,感情很好。
“瞧你眼泛血丝,是火气大还是昨晚去做贼啊!”况鹰杰坐到包家卫隔壁,史哲豪坐在另一侧,三人长得高大,水远都是坐最后一排的座位。
“少胡说。”他是熬夜写情书,杰这大刺刺的家伙怎会懂?
“你们别吵,吃早餐了。”史哲豪没空理他们,他朝前座的女同学笑了笑。
女同学心花怒放地拿出自己的早餐,侧过身来陪他一起吃。
况鹰杰耸耸肩,走到外面倒水去了,他少爷没有吃早餐的习惯,喝杯水止止渴就行了。
包家卫没空理会兄弟们,他继续守着舒采缇,静待她的发现,期待她的反应……终于,她把铅笔盒放进抽屉里,他神经紧绷,但她竟然没察觉里头有封信。
令人气馁啊!
就这样,包家卫苦守在教室整个早上,半天下来,注意力从没离开过舒采缇,而那封情书仍躺在抽屉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大王吃饭了。”午间放饭了,况鹰杰和史哲豪伸伸懒腰,立起身,要约包家卫去福利社打牙祭。
包家卫对两人挤眉弄眼,要他们别坏事,他得等到舒采缇发现他的情书,拆开来看过后,他才能安心。
“你是颜面神经失调吗?”况鹰杰看不出他的表情是在说啥。
“噢!你们先去好了。”包家卫声音压得极低。
“你这家伙今天整天都怪怪的,下课也不出去打篮球,不会是……生理期吧?”史哲豪也觉得包家卫今天很奇怪。
“喂!冷不冷啊你。”在这非常时期,包家卫无法放松,谢绝冷笑话,也没空向好友解释。
就在这当口,前排座位一阵骚动,嬉闹,八爪章鱼扬起她的女高音,不知在念些什么……
“舒采缇,我一直都记得小时候的你像颗白嫩的小馒头,长得好可爱……”
包家卫一听惊诧地怔住了,那女人竟然当众念他的情书?
他猛然立起身,拨开挡在他面前的况鹰杰和史哲豪,急欲阻止八爪章鱼,但是来不及了,她跑上讲台,很大声地对全班放送——
“……我总是盼着你到我家来玩,虽然很久没见到你,我仍没忘记你,现在的你比以前更添美丽,在我心目中,你就像软嫩多汁的包子内馅,揉合鲜蔬和上等的猪后腿肉,滋味富有嚼劲且不油不腻,但愿我就是那层冒着蒸气的包子外皮,紧紧地包围着你,温暖你……爱慕你的包家卫敬上,p.s……我能追你吗?”
瞬间包家卫的脸红透,而全班的人全用看见怪兽的目光注视他,有人在窃窃私语,有人在偷笑,情书被当众宣读的感觉真是爆糗。
而舒采缇呢?包家卫艰涩、尴尬地看向她,她小脸红通通,眼眶红红的双眼难以置信地向他瞪来。
舒采缇声音微颤地指着他说:“包家卫你简直就是个大色狼加痞子,算我看错你了,呜……”她掩着脸,哭着跑出去了。
很多女生追出去安慰她,回头义愤填膺地骂道:“包家卫真看不出来,你怎么这么色!”
“别以为长得帅就可以欺侮人,女人不是弱者,哼!”
包家卫完全怔住,脸一阵红、一阵白,一时间还不知自己做错了啥?他花那么多的心力写情书,把他能想到的精采形容诃都用上了,哪有什么“色”和欺侮人?
“噗!”况鹰杰和史哲豪在一旁已是抱着肚子,笑得泪都飙出来了。
“有啥好笑?”包家卫冷着脸问他们。
“大王,你这家伙,我今天才真的认识你,你……太闷骚了,写情色完全不带色字,把男人的心声,比喻得很贴切啊!哇哈哈……”况鹰杰笑疯了,抡起拳去槌墙。
包家卫脸上垂满黑线,这才猛然察觉真的弄巧成拙了。
但他在写的时候可完全没有坏念头啊!分明是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所有人全都用有色的耳朵在听,这下误会大了。
眼看舒采缇委屈地哭泣,他怎么还能杵在这里?
他追到室外,想好好向舒采缇解释一番。
“舒采缇你听我说……”他试图上前,却无法接近她,围着她的那群女生个个恰北北的防堵着。
一群女生对他比中指、比手刀割喉,双手插腰,态势充满警告,不准他靠近,要他敢越雷池一步的话就试试看。
“我要打电话回家,我要立刻休学,离开这个学校。”舒采缇不听他说,一看到他,便哭着往楼下跑去了。
“都是你害的,色狼!”一群女生立刻朝他开骂.追着她而去。
包家卫直挺挺地僵立在走廊,心头扫过一阵冷风,着实无措,原本所抱持的热烈期待全都化为乌有,眼前他成了千夫所指,全班女生的公敌了。
而舒采缇不只误会他的意思,从她愤懑又委屈的眼神中,他看得出她很轻蔑他,甚至害怕着他……她还因此要休学,这怎么得了?
他深戚内疚,他单纯地只是想追她,绝没别的意思,她不能误解他的一片真心意。
“包家卫,班导找你。”戴着金边眼镜的女班长保持距离的对他说,眼神里怀有深深的敌意。
包家卫的心情DOWN到谷底,敢情是有人去打小报告了。
好汉做事好汉当,他不回避,独自去了训导处。
完全没解释的余地,老处女班导手里扬着他的情书,辟哩啪啦地把他痛骂到臭头,声势震得他耳膜快裂了。
“你竟敢拿女生开玩笑,这时代女性意识抬头了,任意丑化女性、诬蠛女性都是罪大恶极,不可原谅,别以为你功课好我就不会惩罚你……”
他能说什么?人证物证都有了,他们要任意扭曲,他百口莫辩。
“为了校誉,我不会公开处分,但你得回去写五千个字的悔过书,这已是重罪轻饶了。”女班导骂了半个钟头,口干了,头发也乱了,才把他的情书扔回给他。
包家卫满腹无奈,收回情书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