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等待」,周邑初跑回事务所,开车直奔「琴」。
途中,他打电话延后和委托人的面谈。他从不干这种事,可是没办法,面对眼前这种情况,他不得不承认,也许他们之间出了某些问题。
这时「琴」尚未营业,酒吧大门深锁,他只好绕到后门,按捺住慌张,按下门铃。
「谁啊?」陶允东打开门,看见周邑初,毫无表情的脸一沉,声调平板的开口,「有什么事吗?」
「侬侬在不在?」
「她不在。」
什么?
「她出去了吗?什么时候回来?她……」
「周先生。」陶允东打断他的话,露出前所未见的冷硬脸色。「侬侬不住这里了,搬走了。」
不好的预感成真,周邑初浑身冰冷。
「她……她去哪里?」下意识的问出口,可是他直觉侬侬的舅舅绝对不会告诉他。
果不其然──
「抱歉,那是她的私事,我无可奉告。」
「我是她的男友!」第一次,周邑初在他人面前如此失控,失去了过往沉着的姿态。
「是吗?很遗憾,现在不是了。」陶允东当着他的面,用力关上门。
天啊!周邑初抚着额头,错愕不已。
他靠在墙上,不敢置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她走了,她离开了,甚至连一句话都没留给他。
想起一个多月前,她以哀伤的表情祈求他的一句话……当时他因为自己的感情遭受质疑而愤怒,所以什么也不愿多说。
你真正喜欢的人,应该是她,不是我吧?
她悲伤的言语,此刻在他的脑海里回荡。
他没否认。
只是那样简单的一句话,也许他说了,她就会安心,他却吝于给予。
他喜欢她,千真万确。
他因而无法接受她将他的感情视作欺骗,然而这样的心情,她始终没懂,因为他什么也没说。
没说他喜欢她,没说他爱她,没说在他的心中她早已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如星光一般灿烂、砂糖一般甜蜜,流露出纯粹的、真挚的眼神,以全心全意的爱慕,滋润了他的女孩……
所以他失去了。
剎那间,周邑初再也承受不住,整个人倚着墙壁,背脊战栗。
到现在为止,他的人生失去了太多,这一次,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余力承受。
难得的星期假日,天气晴朗,陶蔓侬烤了一些小饼干,分送邻居,然后开始打扫。
因为之前报考的夜校开学了,为了方便,她搬了家,意外的好天气,却只想窝在家里,哪儿都不去。
或者说,来到这里之后,她便过着淡得像白开水的日子,而这样的生活却也给了她深深的安全感。
突然,门铃响起。
「来了。」陶蔓侬走去应门,「蓝先生,有什么事吗?」
蓝念青总是面无表情,让她想起舅舅。
他手上提着一只纸袋,递到她的面前,「我们公司的最新商品,给妳尝尝。」他在一间颇大的食品公司任职。
「喔,谢谢。」陶蔓侬开心的接过纸袋,眼角余光瞥到隔壁半掩的门里,似乎有个人正在窥视。
她和蓝念青闲聊了几句,然后关上门。
蓝念青是她隔壁邻居言似青的朋友,一星期会有三、两天跑来这儿住,尽管身材高大、长相帅气,又事业有成,却和她一样都是甜食党。至于躲在门里的那个人则是言似青,据说是个插画家……不过他好像不是很喜欢她。
陶蔓侬不以为意,喜欢啊讨厌的,那种感情太复杂,她不打算多想。
现在的生活很好,她白天在舅舅介绍的蛋糕店做学徒,晚上则在夜校就读相关科系。她不想靠别人,所以用自己存下来的钱租了房子。在这里,她过得很充实,至少不用再为了比不上某人而感到自卑,成天怀疑自己。
她喜欢这样的生活。
白天阳光普照,傍晚居然下起大雨,陶蔓侬慌慌张张的将晾在阳台上的棉被跟衣物收进屋里,这才发现今天下午她都在发呆,忘了出去采买。
这下糟了,不过想了想,难得叫一次外送不算太奢侈吧?何况下雨天,她实在不想出门。
于是打电话给附近的披萨店叫了外送,她便赖在沙发上。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对讲机响起,她想是送披萨的人来了,连问都没问就打开楼下大门,等门铃作响,她立刻开门。
「谢谢,请问多少钱……呃……」
锵啷。
太过震慑,零钱包从她的手中滑落,零钱散落一地。
门外的伟岸男子弯身,一一拾起钱币,放进零钱包里,交给她。
「不让我进去?」
周邑初一脸平静,却隐约有股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氛。
陶蔓侬瞅着他。近三个月不见,他好像瘦了些,黑眼圈彷佛说明了这些日子以来他没一刻安眠。
相较之下,会再见到他,她更加难以置信。
「你……怎么……」
下意识的,她想逃,胸口窜起的猛烈痛楚让她想起当日不堪的记忆,急忙要关上门。
他早她一步,紧紧扣住门板,阻止了她关门的动作,并直接进入屋里,用力关上门。
他的双眼燃烧骇人的火光,一直以来显得从容不迫的五官变得扭曲,包裹在西装下的肌肉偾张,好像蕴含着深沉的怒意,直扑向她。
陶蔓侬很害怕,浑身打颤,逃进屋里不会是个好的选择,于是想乘隙开门逃走。
他察觉她的意图,抓住她的手腕,倾身将她压制在门板上,大声喝道:「别动!」
她立刻停止动作,喘息着,瞪大眼瞅着他,然后又开始激烈的反抗。
不,不要,她再也不要被他伤害。
「放开我!」
尽管双手被他箝制住,她还是拚命的挣扎,双腿不断的踢动。
「啊!」
一个不小心,她戴在手上、自路边摊买来的戒指,划过他瘦削的脸颊,留下一道鲜红的痕迹。
陶蔓侬呆住。
鲜血缓缓的由伤口渗出,周邑初没理会,深邃的双眼直直望着她,嗓音低沉的说:「够了吧?」
这……她说不出话。外头风雨猛烈,可是他给予她的压迫感却更可怕。
终于,她嘴唇颤抖的说出那压抑了两个多月的名字,「邑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