碍于电台合约的关系,乔可涟不得不继续在电台工作,这段日子以来,她也渐渐习惯了左胤聿的出现。
他似乎打听过她的班表,知道她何时会进电台;平常,他甚至会到邵巧妤的咖啡屋去守株待兔。
连邵巧妤都忍不住打趣道:“他三五不时就来站卫兵,我的眼睛再洗下去恐怕连眼球都要给洗掉了。”
她听得出来邵巧妤有被他的诚意所感动,而她不是木头,怎么可能感受不到他的心意?只是她是真的怕了!这么一个说翻脸就翻脸,丝毫不留情面的男人是真的把她吓到了!
因为电台生日庆的关系,几个主要时段的节目都延长做特别访问,等到乔可涟下节目时,已经接近凌晨两点。
“我送你回去。”找借口留到现在的左胤聿好不容易逮到个好机会,故意在众人面前开口。
他是想赌她的不好意思推拒——他知道她不想让他们过去的事曝光,所以绝不会在众人面前发作。
“不用了,我可以自已回去。”乔可涟暗自在心底骂他的卑鄙、厚脸皮,但她尽量维持表面的礼貌。
这个臭男人!假借赞助电台工作的名义,一天到晚出现在电台也就算了,现在又故意在大家面前这么说,摆明是吃定她不敢在众人面前对他发脾气嘛!
“都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骑车很危险,你还是让左先生送你回去比较安全。”帮腔的是电台经理。
老江湖的他隐约察觉到这两人每次碰面所激发出来的火花,虽然不知道他们私底下到底有什么关系,不过同样身为男人的他,哪会不知道左胤聿三天两头跑来电台的目的呢?
其实这两人如果情投意合的话,他也乐观其成,况且要是公司因此得到“艺乔”的特别照顾,那就更棒啦!嘿嘿!既然现在有让两人单独相处的好机会,他当然是要帮忙敲边鼓啦!
左胤聿投给经理一个感激的眼神。“是呀!还是我送你回去比较安全。”他把握机会表现自己的诚恳。
就是让你送才不安全吧!乔可涟脸上冒出三条线。
“刚好我的车坏了,不然也请左先生顺便载我回去,这样你就不会不好意思了吧?”经理偷偷的对左胤聿眨个眼,好让左胤聿知道他站在谁的阵线。
乔可涟知道经理是在推波助澜、助纣为虐,奈何毕竟主雇一场,她还是不好意思明白表现出她的不悦。
就这样,乔可涟在心不甘、情不愿的情况下,被拱上了左胤聿的车;更让她头痛的足,左胤聿居然很不顺路的先送经理回去,才又绕一大条路准备送她回家。
她可以确定他是故意的!
一路上,乔可涟都将视线摆在窗外的风景上,即使只有几支路灯照射黑压压的路面,她也看得专心。
左胤聿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你可以开快一点吗?”夜晚的车流量并不大,他老大的时速居然保持在三十,会不会太夸张了?脚踏车都比他快吧!
“我想和你说说话。”左胤聿干脆把车停在路边,并且关上中控锁,不让她有逃避的机会。
“你这个无赖!让我下车。”乔可涟气得大吼。
不过左胤聿并不介意她的大吼大叫,依旧不为所动。“你原谅我好不好?我知道当年是我误会你和白痴学弟有什么,而我因一时护火攻心,才会……”
“够了!不要再说了!”痛苦的回忆让她不由自主的开始发抖。
他根本不知道她有多害怕回忆当年的事,她不想再听那些他曾伤害她的过往!
左胤聿以为她还在气他的愚昧,着急的想得到她的谅解,“那天我知道我很过分,隔天清醒后,我是真的很懊恼、很后悔,我想跟你说抱歉,可是我找不到你;这五年来,我是真的好想你,我好想告诉你,我还是很爱你。”
“我叫你不要再说了,你是听不懂吗?”激动不已的乔可涟反手给了他一巴掌,想阻止他继续说出她不愿回首的过去。
可以平心静气的与他共事,并不代表她的伤痕已经痊愈,她只是在伪装若无其事,只是想证明她有面对他的勇气。
但为什么他要一再的揭开过去的疮疤?她那看似结痂的伤口下,其实还是血淋淋的一片呀!
左胤聿静静的挨下这一巴掌,他知道这是他应得的,他欠她的何止这一巴掌?只要能让她消气,就算是千刀万剐,他都甘之如饴。
“我只是想跟你把话说清楚,然后我们给彼此一个从头来过的机会好不好?”他再次提出他多年来的渴望。
又是这句话?
她冷冷的笑了,神情淡漠却哀伤。“从头来过?怎么从头来过?”
他究竟是想逼她到什么地步,他才会甘愿?“你问我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我可以告诉你我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你准备好要听我‘精采’的生活了吗?”
“你……”她冷然的表情莫名的令他感到害怕,但她眼中的空洞更让他心疼。
“你知道在大家开心参加毕业典礼时,我在干嘛吗?我哥发现我怀孕了,在我不肯说出孩子的爸爸是谁的状况下,我哥带我去他朋友的医院把小孩拿掉;你知道这个小孩是在什么情形下有的吗?是你在我身上喊着别的女人的名字,重重的伤害我之后有的喔!”回忆过去,乔可涟的魂魄像是被抽离似的,眼神也变得迷离。
左胤聿被这番话震得久久无法言语,全身无法动弹。
“吓到啦?还没完喔!”她轻轻的笑,但笑意却未达眼底,“在我知道你居然送了我这样难堪的‘礼物’时,我几乎快要崩溃,我答应去动手术,拿掉了这个小孩!”
眼泪不停的落下,乔可涟必须用双手抱着自己,才不至于颤抖得无法言语,“当我醒过来时,我才知道我做了什么!我居然同意让人杀了我的宝宝!我一定是疯了,再怎样不堪,那也是一个生命,起码也是我曾经深爱过的男人和我孕育的一个生命,可是我却扼杀了他!”
“别再说了!”他不敢再听下去,一想到她所受到的折磨,他恨不得现在就杀了自己!
难怪她会这么不愿意面对他,也难怪她一直不想提起过去,原来在她故作坚强的外表下,竟是承受了这么多苦。
“不敢听了吗?你不是想把话说清楚吗?”她缓缓解开左手腕上的表带,一道丑陋的疤痕映入左胤聿眼中。
“这是……”深刻的肉色痕迹清楚的表示她当初下手的力道,那是摆明了不想活下去,才可能造成的痕迹。
“看不出来这是什么吗?这是我给自己的惩罚,惩罚我竟爱上一个不爱我的人、惩罚我的不自量力、惩罚我拿掉自己孩子的残忍!”她歇斯底里的哭喊着,“当血浸湿了病床的白色床单时,我奇迹似的感觉不到一丝痛楚,因为最痛楚的是我的心,是我那颗被我最爱的男人伤透了的心!”
见她无法控制的哭喊着,左胤聿也立即红了眼眶,他到底做了什么?!一想到她差点就离开这个世界,左胤聿甚至开始微微发抖。
左胤聿将她紧紧拥在怀中,“对不起!对不起!”
乔可涟拚了命的挣扎,“不要碰我!你凭什么碰我?你知不知道我这五年多来过的是什么日子?我每天作噩梦,梦见被心爱的男人强暴!我好痛苦、好痛苦!我不敢在人前哭,我不想再让关心我的人担心,可是你知道那种每天被噩梦惊醒,却只能偷偷躲在被窝里哭泣的心酸吗?”
隐忍了太久、压抑了太多,一时间全部宣泄出来,让她哭到完全无法自已。
“你可以打我、骂我,是我不对,对不起!”左胤聿紧紧圈着她,直到她哭累了,无力的瘫在他的怀中。
靠在曾经让她安心的温暖胸膛,乔可涟心里百感交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无力挣脱,还是不想挣脱?
对不起?一句对不起能改变既定的事实吗?
其实她是爱他的呀!她是在爱得最浓烈的时候莫名被迫收回了真心,不过事到如今,说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呢?
伤害已经造成,时光也无法返回。
“放开我!”冷静下来,她带着浓浓的鼻音冷冷的要求。
左胤聿有一时的犹豫,但还是决定先顺从她的意思。“给我个机会弥补你好吗?”
他好想好好的弥补她这五年来所受到的痛苦,他好想加倍的疼爱她。
乔可涟不知道自己是在贪恋什么,她只知道自己好累、好累,而他的怀抱依旧与她记忆中的一样温暖。她告诫着自己,她的心不能沉沦,但潜意识,她却想多留在他怀中一秒。在他怀里无力的低语,“不要再来招惹我就是最好的补偿,拜托你不要再来招惹我了。”
她可以假装若无其事与他共事,却不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的与他从头开始,那太难了,真的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