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肯定是搞错了,把韩哲说得像是个热心助人的大善人一样,还说他品学兼优,是个不可多得的优秀青年
巫佳乐光想到院长提到他时,是有多么的以他为傲和与有荣焉,就严重的怀疑自己「认识」的韩哲,跟院长口中那个表现优异、心地善良的韩哲是不是同一个人。
打从她一开始看到他冷淡的对待向他求助的人——当然啦,那个大叔也不是什么好人,但他对她也从来没给过好脸色,行李都还没放下,就要求她立即上工,完全不顾她才经历舟车劳顿、风尘仆仆的从台中上来,根本一点良心都没有嘛。
好险她够机伶,手脚俐落,三两下就把该做的家事处理完毕,想到他昨天老想抓她把柄却无功而返的懊恼模样,她可是半夜蒙着棉被都忍不住偷笑呢。
若他这样也叫心地善良、热心助人的话,那她也可以说自己倾国倾城、风华绝代了。切。
巫佳乐撇撇唇,朝二楼的方向做了个鬼脸,才又将视线放回面前打开的冰箱上。
昨晚他有交代,每天早上都要准备早餐,但是冰箱里根本什么食材都没有,除了几瓶啤酒之外,就只有几颗蛋。
这个男人到底都吃些什么啊?
她摇摇头,看了看光可监人的流理台与炉具,可以想见他几乎没在开伙嘛。
不过,话说回来,干劳力的事情她OK,至于煮东西……虽然她曾经在速食店打过工,不过那可不代表她会煮饭耶。
哎呀,不管了,就照着记忆跟想像去做吧,应该不会太难才对。
她乐观的想法一直维持到怎样都煎不好唯一的食材——鸡蛋之后,彻底崩溃。
「这是要给猪吃的吗?」
坐在餐桌前,韩哲的脸比她昨天见过的几次都还要臭得多。
「呃,韩先生,你怎么会说自己是猪呢?」顶多是机车点而已,她在心中补充。
「你才是猪脑袋,有人的早餐是木炭配啤酒的吗?」他对着摆在桌上那盘焦黑而不知是何物的东西,紧拧起眉头。
「韩先生,这是煎蛋,不是木炭。」的确是「有点」黑掉了,不过有差那么多吗?
「原来这是蛋啊!」他皮笑肉不笑的弯弯唇角,双眸却结上一层媲美北极终年不化的寒冰,「能够把蛋变成木炭,你也算身怀绝技了。」
这是嘲讽无误,巫佳乐再迟钝都听得出他已经濒临爆发的边缘,不过还是忍不住轻笑出声。
「真的耶,这样以后我烤肉都不用买木炭,自己制造就可以了。」没想到他讲话还挺幽默的呢。
「你——」她竟然还笑得出来、接得下去?韩哲没好气的推开椅子站起身,「浪费食材,工作不力,扣你五百块。」
她的笑容瞬间僵住,一脸错愕,「这样就扣五百?」
「昨天忘记跟你说了,你一个月薪水就一万五吧。」他挺满意她震惊的表情。
「一万五?连基本工资都不到耶。」真是媲美血汗工厂。
「你如果不满意可以离开。」他悠哉的道。
可恶的男人,分明是想故意逼她自动投降嘛。
她深吸口气,按捺住胸口的不满,点点头,「我知道了,我接受。」
「你接受?」一抹失望闪过他漆黑的瞳眸。
「我一定会让你认同我的能力的。」她就是不服输。
看着她认真晶亮的双眼,韩哲不置可否的说:「别说我虐待劳工,这顿早餐就给你吃吧。」
他嫌恶的看了眼桌上的「早餐」,调整了下领带,头也不回的转身出门。
真是好心啊,她是不是要跟他磕头道谢?巫佳乐对着他消失的方向皱皱鼻子,又收回视线望向桌上自己的「杰作」,虽然对他的苛刻大感不满,但也不得不承认,她真的把工作给搞砸了。
这么说来,他扣她薪水也算有理。
不过扣五百耶,一个月一万五,这一扣就扣她一天的工资,真教她心疼呀。
坐在紫檀木办公桌前,韩哲刚结束与张院长的电话,耳边还回荡着张院长的声音。
小哲,乐乐是个可怜的孩子,从小父母双亡,跟弟弟被亲戚当成皮球一样踢来踢去,得靠着自己打工赚取生活费跟学费,最后还只身被送来院里,只因为她是女生,但是她不气馁,乐观向上,更从来不在别人面前流露出伤心难过的模样,是个乖巧贴心的好孩子。
本来她是自己在外租屋,一边打工一边念夜校,但前阵子房东突然无预警调涨房租,打工的地方又莫名倒闭,所以我才想到叫她去找你。
小哲,这个孩子就麻烦你暂时代为照顾了,你会发现她的好的。
没想到她还有一段悲惨的过去,难怪她的手有着做惯家事的粗糙触感。
韩哲的脑海中闪过一张总是带着笑容的俏丽脸蛋,心头没来由的紧了紧。
他很了解被抛弃的滋味,而那种痛即使到现在他已经成为一个庞大企业的总裁,依然无法减缓。
或许,表现得极热与极冷,正是他们这种曾受过伤的人所特有的一种病态吧。
叩叩叩——
办公室内的沉静被一道敲门声给打破。
「进来。」收整思绪,韩哲淡定的出声。
门扉开启,一道端庄的身影走了进来。
「总裁,这是这个星期的行程表,请您察看。」秘书汪汶郁将整理好的文件放在韩哲桌上。
他拿起文件翻了翻,随意的问:「『大易投顾』的后续都办好了?」
「是,已经跟员工达成共识,他们愿意不支薪三个月,换取继续工作的观察机会。」汪汶郁回报。
「嗯。」他放下文件,黑眸闪过抹锐色,「这三个月就去芜存菁,把一些不适任的人都淘汰掉,我们不需要会用诈欺手段赚取投资人钱的员工。」
「我明白。」她点点头,继续道:「对了,曹贵泰早上在公司前闹了一阵子。」
「又来?」他皱起眉头。
到他家门口跪还不够,连公司都不放过?
「他因为亏空公款而被迫辞去董座一职,公司被我们并吞了也没捞到好处,怨气很重。」她推推脸上的黑框眼镜,红唇嘲讽的扬起。
「自作孽不可活。」韩哲淡淡道。
「我已经叫保全强制性请他离开,也警告过他,若他再胡闹下去,届时就会报警,将他当初亏空公款、诈欺客户的证据全数交给警方处理。」汪汶郁井井有条的道。
「这样就够了,他应该还不至于蠢到想坐牢。」他满意的点点头,「你做得很好。」
得到老板的赞赏,汪汶郁白皙的脸庞飞上抹淡淡的红晕。
叩叩叩——敲门声突然又响了起来。
他挑挑眉,汪汶郁马上回答道:「刚刚急着进来跟总裁报告好消息,所以我请总机小妹替我泡了杯茶进来,我知道总裁近来迷上品茶,这次回家特地带了家乡栽培的冠军茶给您,若喜欢的话,我叫家人再寄些过来。」
他浅浅扬唇,「你总是这么细心。」
她羞涩的笑笑,走上前开门,在门口接过了总机小妹手中的茶杯,走回来放在他手边。
韩哲拿起茶杯轻啜了口,一股沁入脾肺的清香霎时在口腔内漫开。
「好茶。」他轻赞。
「这款茶叶在市面几乎买不到,因为还没上市就都被日本富商给订购一空,还是我爸听说总裁您爱喝茶,特别替您留下的。」汪汶郁邀功似的道。
「请替我谢谢你父亲。」他清俊的脸庞漾起抹了然的淡笑。
「我父亲还要我代他谢谢您这几年对我的照顾,说哪天有空,一定要请您去参观我家的茶园,亲手替您沏壶好茶。」她试探的邀约。
「有机会的。」他不拒绝也不给个肯定的答案,放下茶杯,平声道:「没事了,你去忙吧。」
得不到期望中的回应,她不禁有些失望,但很快就挂上专业的笑容,点点头,「那我先出去了。」
望着她走出去的背影,韩哲的眸中闪烁着思索计算的光芒。
他一向知道自己对女人的吸引力,也很明白汪汶郁对他怀抱着怎样的心思,她跟在他身边做事有几年了,一直以来都是他的得力助手,聪明能干,很多事情不需要他开口,她就已经办得妥妥当当,完全不像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糊涂蛋——呃,他怎么会想到那个女孩?
韩哲收回飘到巫佳乐身上的思绪,继续衡量着汪汶郁对自己的「价值」。
没错,「价值」,自从他被母亲抛弃的那一个夜晚,他就知道任何事情跟任何人都有个价值,而那个价值,正是让人决定该如何互相对待的依据。
就像当年,对母亲来说,他的价值远远比不上继父,所以她狠心松开了原本牵着他的手,一去不回。
想到这,他的心不禁一阵刺痛,但很快就被冷硬的钢板给武装起来。
想必那一对男女并不知道,他作的预知梦并不仅仅是噩运,还有让人发财的契机。
靠着几次预知的梦境,他在股市以黑马之姿窜起,由原本一个不起眼的股民,成为一家投顾公司的老板,然后更上一层楼变成国际企业的总裁。
这全都要拜当初让继父与母亲恐惧的能力所赐。
其实这种预知梦也不是他想梦就随时可以梦到的,每次都是在不经意间,才会梦到某个关键点。
只能说继父太急着将他赶走,所以只体会到预知梦的可怕之处,来不及接收到或许会带来的好处。
若他们知道现在的他已经从那个哭哭啼啼、害怕惶恐的孩子,变成有钱有权的总裁,会有怎样的表情?
韩哲嘲讽的冷冷扯唇,端起桌上的茶又浅尝一口,再次感受到汪汶郁对他的特别用心。
或许,娶一个聪明能干的部属当老婆,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放下茶杯,黑眸闪过抹嘲讽的幽光。
说到底,婚姻对他来说,也只是另一种算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