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妹妹。”穆康开口就不一样了,沙贝儿立刻用小狗般的孺慕眼神看着他。
倘若他真不喜欢她现在的模样,她就去学易容,一定将自己整得花容月貌,宛若仙子下凡。
赵天源的眼神黯了下。他已经不是原本的傻子了,经过穆康的治疗,和自己的努力学习,他懂了很多事,自然也看出沙贝儿对穆康的情愫。
但穆康于他有重生大恩,况且穆康为人正义凛然,他不信他会做出抢人未婚妻的事。
二来,沙家人素重然诺,断不会轻易毁婚,让沙贝儿再嫁。
所以他对自己很有信心,一定可以抱得美人归。
只是……心也真的有点酸,他与沙贝儿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感情怎会不及和她相处不到一年的穆康?
是他不够好吗?还是他们没有缘?
不可能。他现在不好,只要努力,终有一天,他一定能胜过穆康。
至于缘分,能做二十余年的未婚夫妻,还会无缘吗?
他和沙贝儿绝对可以成就良缘的。他告诉自己放开胸怀,斤斤计较不是大男人作风。
穆康给沙贝儿看得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了。“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只想告诉你,各花入各眼,不管什么长相的人,都会有人喜欢的。”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沙贝儿问。这才是重点。
“我……”他爱她别扭多情、刁蛮温柔却又任性体贴,他喜欢她多变又矛盾的样貌,但是……他不能喜欢她。“不知道,我从没想过这种事。”
“你三十好几了耶,难道想打一辈子光棍?”
“师父的本领我尚学不到六成,哪里有空想其他东西?”
“所以你一辈子只要习医就好?”啊!沙贝儿想翻倒桌子,这样她还有什么希望?
“至少要学到能治好师父。”他不希望卓不凡一生只能困在槐树村,日日以万年石钟乳为食,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医圣如今落得如此下场,教人如何忍心?
“令师尊也病了?”赵天源想,再厉害的大夫也过不了生死一关。想那岑爷爷,病倒昏迷至今都有一年了,若非穆康强行用药吊住他一口气,只怕早死了。
不过再厉害的药也有极限,加上岑爷爷年纪大了,勉强活着,还能再撑几年?
“我师父不是生病,是受伤,很严重的伤。”穆康说。
“那他现在还能走动吗?”
“当然可以。”否则卓不凡怎么收一堆徒弟,赚取大把银两给自己买药吃?不过医圣的正式弟子只有四人,一斛珠、十两金、银元宝和三块玉。
“那还好一点。”若像岑爷爷那般只能躺着喘气,就真是生不如死了。
赵天源与岑爷爷没有那样深厚的感情,因此对于长达一年的日日照顾,而且还要持续下去,不知何时是尽头,感到有些不耐。
在穆康看来,人生际遇很难说,什么时候会遇到什么意外、能不能过去,都是未知,做人也只能在眼前时刻多加努力,待到双眼闭上的瞬间,但愿不悔。
不过他情不自禁地瞥向沙贝儿,见她眼珠滴溜溜地转,不知道在想什么,那娇俏模样撩拨得他心弦震荡。
他知道,这辈子他是注定要带着后悔了。
“如果岑爷爷能够醒过来,凭他的医术再加上你师父的本领,”沙贝儿说道,“木头,你觉得这一加一的成果,有没有可能让他们两人都痊愈?”
“啊!”穆康欣喜得说不出话。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但就算那可能只有万分之一,他也想赌一赌。
“你有办法让岑爷爷醒过来吗?”沙贝儿问。
“媳妇儿,岑爷爷都这么老了,哪里——”
赵天源没说完,穆康便截口道:“有一个方法也许可以试上一试。”
“什么方法?”
“百草参。”穆康最先想取它,就是为了卓不凡,它是聚元养气圣品,不过一般人取不到它,也不懂得使用。
后来他在雪堡住下来,帮忙照顾苗圃,也是见这里奇药丰富,若能大量栽培,于师父必有益处一。
“别开玩笑了!”赵天源一听百草参,就想昏倒。“每年有多少采参人在百花谷栽跟斗,你们还想去冒险,就这么想死吗?”
“我们这是为了救人。”沙贝儿与岑爷爷感情好,自然乐意为他付出。
“救人?”赵天源斥道:“雪堡外的百花谷有多危险,堡中无人不知,你们说救人,难道把自己赔进去,丢掉两条小命也算救人?”
“不试试怎么知道?”
“媳妇儿……”赵天源摇头,叹口长气。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她虽冲动,人却是机灵的,生平头一回,他发现原来她脑子也不是那么好。“我知道你无法接受,但岑爷爷昏迷一年了,他醒不过来了。”
沙贝儿气个半死。赵天源居然敢用这种口气跟她讲话?别忘了,从小是谁在照顾他?他今天闯祸、明天惹事,成日大小伤不断,是谁去为他求药问诊?严格说来,岑爷爷也是他的救命恩人。
她觉得赵天源变了,自从他变聪明、读很多书、会讲道理后,那些忠厚憨实的气质便消失了。
大家都说赵天源现在这样很好,俊逸机敏,反而是她冲动依旧,而今,曾说她嫁他可惜的人如今反而认为是她高攀了他。
但要沙贝儿说,她宁可要傻子赵天源,虽然她从没喜欢过他,但起码他对她百依百顺,也不要一个不知感恩、看不起她的优秀男子。
“赵天源,我告诉你——”她一火大,就要动手。
穆康双掌一翻一拐,将两人远远分开。
“都别吵了。”他说:“这次采参,我去就好,你们谁也别跟。”
“不行,我们是好兄妹,怎么可以没义气,让你一个人去冒险?”
“是啊!穆大哥,采集百草参实在太危险,你还是放弃吧!”赵天源虽与他们意见不合,但穆康救他、教他,他心里也是佩服他的。
“其实一年前,我就做好采参的准备了,今朝不过重做一回。”他没说的是,上回若没他们捣蛋,也许他早就成功了——当然也可能失败,但为了师父,不管是哪一种结果,他都接受。
“你们怎么一个个都这样?”赵天源气死了。“生命诚可贵,这道理连我都明白,莫非你们却不懂?”
沙贝儿倒没说什么,只是心里暗暗计划,穆康说不给跟,她就不跟吗?开玩笑,她若如此听话,就不是沙贝儿了。
“沙妹妹。”穆康再了解她不过,便道:“你我兄妹相称,虽未叩拜天地,却也义胜金兰,我知你重情重义,必不会放我单独冒险,但今日我把话说明,采参一事,我早有通盘计划,你若跟随,必有妨碍,届时,休怪我翻脸。”
沙贝儿愤怒地别开脸。“不跟就不跟,有什么了不起?”
赵天源却松一口大气。别怪他无情,媳妇儿毕竟是自家的,只要她没事,他就放了一大半心了。
穆康看看他,却是有些失望的,他还记得那个天真无邪的“赵兄弟”,怎么智慧开了,心思也杂了,不复当初的通透如玉。
真不知如此救他,是好是坏?他也茫然了。
经过一年的相处,唯一没变的还是只有沙贝儿,她冲动归冲动,但重情重义的性子却始终未改。
看她现在咬着指甲沉思的模样,就知道她又在打什么主意了。
这丫头——不,她现在已是个半大姑娘了,五官精致、英姿勃发,他发现自己无法将她的身影从心上抹除,却只是更痛。
所以他方才说终生不娶是真的,他不能娶她,又无法爱其他姑娘,唯有孤独终生。否则又能如何?
这时,沙贝儿眼睛忽地一亮。她已经想到办法,怎么样可以不跟随穆康去采参,却又能帮助他了。
她爹有一件天蚕甲,冬暖夏凉、刀剑难伤,平常日夜随身,除非洗澡,从不脱掉,不如今晚……
嘿嘿嘿,抱歉了老爹,先借女儿用几日,过后必完璧归“沙”,您可别太生气啊!顶多她也去祠堂跪几天嘛!
为了穆康,她当真是费尽心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