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姜慎友以为,她喜欢夜生活是她的事,只要他不犯她,她也不犯他,两人就能相安无事,没想到,麻烦还是上门了。
昨天晚上,从不熬夜的他难得熬夜了,为了赶出那篇——关于新世纪心理黑死病“忧郁症”的研究论文。
终于交出报告后,这一晚,他准备好好大睡一场,补回失去的睡眠。
然而——
“要不要再喝一杯?喂喂,冉绫,快把我们带来的酒全拿出来……”
“嘻嘻,你知道吗……”
“真的假的?哈哈哈……”
狂肆的谈笑声,穿过墙壁,飘进姜慎友漆黑且宁静的卧房。
他低吟了声,皱起眉头,试着忽略那扰人清梦的歌声,翻过身继续入睡。
接着——
“你让我等待,我如此无奈……”
嘹亮的歌声,随着伴唱带的乐声,像把尖锐的凿子般,穿透墙壁,直直钻进他的耳膜里。
虽然那歌声还算悦耳,但是在半夜一点钟唱卡拉OK,任何人听来都会觉得是噪音。
姜慎友抓起被子蒙住头,逼迫自己继续入睡。
我睡着了、我睡着了、我睡着了……他努力催眠自己。
“de gie du yi ge la,有人物的咒语,de gie du yi ge la,东方魔力,de gie du yi ge la,雅戈拉的神秘,de gie du yi ge la……(注一)”
热闹滚滚的舞曲传出,伴随着热舞时杂沓的脚步声,宛如大象过境,狂妄地张扬着他们的年轻与活力。
很好,现在开始群魔乱舞了。
他挫败地猛力掀开被子,终于放弃欺骗自己已经熟睡,捻亮床头灯,努力睁开一只眼皮,瞄向床头的闹钟。
还不到两点!现在本来应该是他睡得最沉、最熟,好好储存明日能量的重要时刻,但他却被隔壁那群不知“今夕是何夕”的家伙,硬生生从好梦中吵醒。
他睡眠不足的双眼瞪着墙壁,心想自己有义务“提醒”亲爱的芳邻,现在是半夜一点多了,请别把整栋楼的人吵醒。
于是他下床套上睡袍——他没换掉睡衣,因为那正是劝谏最好的佐证,接着便到隔壁按电铃。
一开始,没人来应门,他想可能是舞曲的乐声太大、里头的人没听见,于是他又按了一次,这回总算有人来应门。
“是谁?”
甜润润的嗓音自门内响起,接着大门被开启。
震耳欲聋的舞曲乐声随之窜出,姜慎友立刻蹙眉拍打自己的耳朵,因为耳朵里像跑进一窝蜜蜂,正嗡嗡作响。
冉绫那张清丽的小脸探出门外,一看见亲爱的芳邻,冉绫立刻露出可爱的招牌笑容。“啊,姜慎友,是你呀?”
今晚她上了精致的彩妆,增添了几分艳丽与成熟,但姜慎友觉得还是素着脸的她看来比较舒服。
怎么说呢?现在的她就像一盘材料新鲜、但是加了太多调味料的菜肴,已经失去原有的味道了。
不知道他来有什么事?冉绫思忖地看着他。难不成是想加入他们?
可是他的服装……她为难地看着他身上的直条纹睡衣——他穿成这样,会被她朋友笑的啦!
“不好意思,冉绫,我知道难得有朋友来找你玩,可能难免兴奋了点,但现在是凌晨一点多,整栋楼的人几乎都睡了,可以请你们稍微把音量降低一点,免得干扰他人睡眠,好吗?”
“可是现在才一点多耶!”冉绫瞠大了眼,似乎根本没想到,半夜一点钟,一般“正常”的人,都已经在睡觉了。
“冉绫,怎么回事?”阿乔从里头跑出来,一手抵在门框上,另一手则横跨在冉绫肩上,像在宣示所有权。
姜慎友先看着那只碍眼的手,接着才将视线移向阿乔的脸,一看之下,他差点忍不住喷出大笑。
这只金毛狮王是谁?那头染成亮眼的金色、而且烫得像蓬松狮毛的一头乱发,实在很可笑。
再瞧瞧他一脸的环——耳环、鼻环、舌环,他是很遗憾生为人,想早日变成牛或马吗?
“阿乔,这是我的邻居姜慎友。姜慎友,这是阿乔。”冉绫简单地为他们彼此介绍。
“噢,你就是她的‘那个’邻居啊?”阿乔冷冷笑着,意有所指地斜睨着他,神态十分傲慢嚣张。
哼哼!原来他就是那个爱嚼舌根的“抓耙子”,会跑去向冉绫的老头咬耳朵的家伙呀?
他不知道那是冉绫胡诌的借口,还很努力挤出凶恶的脸,面目不善地瞪着姜慎友。
“‘那个’邻居?”姜慎友疑惑地挑眉看着他。邻居就邻居,还有“这个”或是“那个”的分别吗?
一旁的冉绫一脸陪笑,而姜慎友则是一脸莫名其妙。
他哪里惹到这个人了?
“你的邻居来干什么?”阿乔撇头问冉绫。
冉绫嘟着嘴,有点小委屈地说:“姜慎友说我们声音太大了,希望我们小声一点啦!”
平常她去夜店跳舞,或是去唱歌,甚至在朋友的别墅玩,也差不多都是这音量啊,从来没人说过他们吵,但是刚搬来这里就被要求小声点,她觉得好扫兴喔!
“大声?哈哈,放曲子跳几支舞就叫声音太大喔?老兄,难道你们都没有休闲活动的,每天像僵尸一样躺在家里吗?”
阿乔讥讽的语气,让姜慎友微微皱起了眉头。
“阿乔!”冉绫拧起秀眉扯扯他的袖子,暗示他说话客气点。
但阿乔的回应是从鼻孔里喷气。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修养不错的姜慎友并没有动怒,他只客气地说:“只是因为这栋楼的住户们,大家白天都有要紧的工作,因此晚上的睡眠很重要,如果打扰到大家的睡眠,可能会引来众怒……”
“引来众怒?也没其它人来抗议啊,我看不高兴的只有你一个吧?”阿乔又跟他杠上了。
“阿乔,好了啦!”冉绫糗毙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为何像看到红布的斗牛似的,说话这么冲呢?
“本来就是嘛!什么叫做大家白天都有要紧的工作?这不是在暗示我们全是没工作的废物,比不上他们尊贵优秀?”
反正阿乔就是讨厌他,除了他“爱打小报告”外,还有一股说不出的威胁感,让他产生敌意。
“人家哪是这个意思啊?”他嚣张恶劣的态度,让冉绫真想从他的脑袋上敲下去。
她尴尬得要死,赶紧朝面色渐渐紧绷的姜慎友哈腰道歉。“真对不起啦,姜慎友。阿乔这家伙不知怎么回事,居然这样胡言乱语,大概是酒喝多了,哈哈,我先带他进去好了,我们会把音量降低的,对不起喔!”
冉绫一面窘迫陪笑,一面推着还想争辩的阿乔,硬将他推进门内。“不好意思噢,你早点回去睡吧,晚——阿乔,把你的臭头缩回去啦!晚安,姜慎友。”
冉绫走进门内,顺道把钻出头还想挑衅的脑袋瓜用力压回去,佯装没事地挤出灿烂的笑容,向姜慎友道晚安,然后连忙拉上门,阻挡阿乔再次说出失礼的话。
望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姜慎友突然有点明白,为何冉伯父会为他的女儿感到头痛了。
揉揉因睡眠不足而酸涩的眼,他走回自己的屋内,回到床上钻进棉被里,发现那恼人的舞曲乐音果然已经消失了,虽然偶尔还是会传来几声失控的笑闹声,但音量明显比先前低了许多。
至少这样能够勉强入睡,他也不再苛求了。
姜慎友闭上眼,终于沉沉睡去。
注一:歌词内容来自BOB大小芭比的“闪耀”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