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御爱独自离开「延宁宫」,让冲真和如香急得跳脚,好不容易见她平安回来了,却闷声不响地躲进房里。
「帝姬今日去了哪里?奴婢找您找不到,差点急死了。」如香在她身旁拼命绕着转。
赵御爱不想搭腔,默默地梳洗更衣。
「帝姬没出什么事吧?有事可得要说呀!」如香急得像要哭了。
「我没事。」赵御爱缓缓摇头。「你别吵,先出去,我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想些事情。」
「帝姬别赶我出去,我坐在旁边不说话行吗?」如香小心翼翼地说。
「好吧。」她倦倦地躺上床。
如香忙替她盖好被子,卸下帐幔。
赵御爱想起班灵,心中一酸,无声地落下泪来。
不知道对他说的那些话会不会太过分了些?他会不会从此就不再理她?可是就算他不爱她,但她还是爱他爱之入骨呀!
「班灵……」
她捂着脸,静静地流泪。
突然,熟悉的迷茫昏眩感又来了,她在恍惚中看见班灵凝视着桌子上的两盒蜜饯发呆,她想起从酒楼离开时,那两盒蜜饯放在桌上没带走,而班灵却把两盒蜜饯带回家了,还若有所思地盯着蜜饯发呆出神。
他在想什么?是她吗?
忽然,班灵站起身走到衣柜前,拿起干净的衣服准备换上,当她看见他脱光了衣服时,呼息顿时停止,心脏怦怦地狂跳着。
他的裸身也不算第一次看见,但是这一回她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一道斜斜的刀疤,狰狞丑陋地伏在他的背上。
景象倏忽消失,赵御爱仍惊愕不已,好半天喘不过气来。
她有点混乱、茫然,无法想像那刀疤是如何造成的?
「是谁伤的?是谁伤了你?受伤时有谁照顾你?」
赵御爱忽然烦闷起来,很想现在就找到他问这些问题。
她发现她根本还有许多不了解他的地方,而她却大言不惭地对班灵说自己有多爱他,她也不了解在他孤苦无依时是怎么过日子的?还有,当他受那么重的伤时,又有谁在他身边照顾他?
而他,对她丝毫不了解,她怎能要求他在两天的时间里就要爱上她?她为何不能再多给他一些时间?
忽然,她强烈地思念着他,觉得这个夜晚过得特别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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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府衙。
班灵提着一大包药材走进大堂,看见一个五花大绑的男人半躺在地上,几名衙役在他身旁不怀好意地讥讽怒骂,这场面一看就知道是那个男人没有钱好打点衙役,这种事在府衙内屡见不鲜,早已见怪不怪了。
「班灵,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
杨九玄看见班灵,立即迎上去。
「昨夜没睡好。对了,这是你要我买的药材。」班灵把手中的药包递给他。
「没睡好?」杨九玄接过药包,狐疑地打量着他。「奇怪了,从来没有听你说过没睡好,怎么昨天恭福帝姬出现了你就没睡好了?」
班灵苦笑了笑。他的确很少失眠,但昨天晚上因为赵御爱而失眠了。
「九叔,这些药材是要制苏合香丸的吗?」他顾左右而言他。
「你别打岔,跟我说说,昨天你把恭福帝姬带到哪里去了?」杨九玄古怪地看着他。
「只是在街上逛逛,然后带她去酒楼吃个饭,就只是这样。」
班灵敷衍着,慢慢走进后堂工房。
「昨天晚上我遇到李翠娘,她说看见你跟恭福帝姬紧紧牵着手,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叫你千万别碰帝姬一要寒毛吗?」杨九玄把药包搁在工房内的桌上。
「只是不小心牵了一下手而已。」班灵在水盆里净了净手。
「不小心?」杨九玄瞪了他一眼。「帝姬可是金玉之躯,你这么不小心,下回你就会不小心把小命给丢了!」
班灵淡淡一笑,走过去把药包打开,把药材一一地分门另类放好。
「刚刚有人报案,说西榆林巷里躺了两具尸体,已经发臭了,等一下你要去验尸的时候就带着见习仵作去吧。」杨九玄说道。
「见习仵作?」班灵微愕。「什么时候来的?」
「今天早上来的,反正我快退休了,你得多训练几个帮手。他叫赵福,我把他叫过来。」杨九玄走了出去,朝库房大喊着。「阿福,你到这儿来!」
赵福?阿福?班灵眉心微皱。怎么听起来像奴仆的名字?
一个白净瘦小的少年这时走了进来,圆滚滚的大眼看向班灵,微笑问好。
「班灵哥,我叫阿福。」
班灵错愕地看着他,目瞪口呆。
这个穿着男装的少年眉目五官长得跟赵御爱一模一样,不对,她根本不是赵福,分明就是赵御爱!
「你……你到底在干什么?」
班灵呆愕地盯着她看,不敢相信她竟然穿着男装站在他面前。
「我来当见习仵作。」
「赵福」的表情困惑无辜。
「刚刚不是告诉过你了吗?他叫赵福,是见习仵作,以后就先跟着你。」杨九玄又向他解释了一遍。
「九叔,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班灵简直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了。
「我跟你开什么玩笑?」杨九玄皱眉道。「早上这小子在府衙外头求见,我看他干干净净、斯斯文文的,一脸聪明伶俐的长相,应该会讨你喜欢,所以才把他留下来。」
班灵惊讶地看着杨九玄,虽然赵御爱故意把眉毛画粗,还故意压低说话的声音,但他一眼就能认出她,难道杨九玄真的认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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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一个衙役在门口敲了敲门,说道:「九叔,外头有几个打架报官要验伤的,你要不要出来验一下?」
「好,我过去。班灵,你也别在那儿废话了,你不是还得去西榆林巷?你要是觉得阿福这小子能跟,就带着他吧。」
杨九玄说完,便跟着衙役走出去。
赵御爱见杨九玄走远了,这才回过身朝班灵笑道:「果然还是骗不过你。」
「我看九叔真的是老眼昏花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扮成少年骗我们有意思吗?」
班灵看她打扮成这副少年模样,感觉很头痛。
「我才不是为了要骗你们,我不是在玩,我是真的要来当见习仵作的。」赵御爱正经八百地说。
班灵认真地看着她,叹了口气。
「这不是开玩笑的事,你是帝姬,怎么可能来当见习仵作?而且你扮成这样,要穿帮实在很容易。」
「你就让我跟你几天嘛!就几天,有什么关系呢?不要因为我是帝姬就一直拒我于千里之外,好不好?」赵御爱的眼神委屈至极。
班灵无奈轻叹,只是无言。
「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得回宫去,我只希望在我回宫以前,能有多一点时间跟你相处,你不要拒绝我,好吗?」
她苦笑,无限凄惶。
班灵见她如此,心中不是没有感动。
「好吧,你先暂时跟着我,而且答应我尽量不要出现在大堂。」
「好!」
赵御爱开心地点点头,颊上露出孩子气的喜色。
「这儿有苏合香丸的药方,你先留在这里把十八味药都磨成粉末,我到西榆林巷验尸,等一下就回来。」班灵低声交代。
「不要,我想跟你去。」赵御爱拉住他的衣袖。
班灵眸光柔和地看着她,轻声解释道:「那是两具已经发臭的尸体,死去很多天了,你会受不了。」
「不会,只要你受得了,我就受得了。」赵御爱眸中含着深深的笑意。
不管前生的你是什么样子,我如今爱的是你,是班灵。
为了他,她愿意忍受常人不能忍受的。
班灵的目光凝注在她的脸上,痴痴地看着,有一种奇异的满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