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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勇敢(下) 第11章(1)
作者:单飞雪
   
  天空暗蓝,漫天落雨,雨势暴烈地冲击路面,声急如鼓。

  水花激漉使得山路雾蒙,四面黑笼,唯两束车灯灿亮。雨水汇聚成流,淌过车底往下坡溃散。

  车里,他们拥吻,骤升的体温烘暖车厢。崔胜威将徐明静扯来身前,好吻得更深、贴得更近。

  身体因欲望灼热,情欲亦如暴雨冲击。热烈的缠吻柔润如蜜,他们都因美好的滋味而兴奋颤抖。

  他辗转在她的唇瓣流连,微凉的唇儿被他吮热。徐明静点燃他,却不交出她的心。他有些生气,近乎吞噬地啃吻她,在亢奋中又隐隐感到悲哀,因为明白她不过是想藉着他逃避现实,她只是累了,想暂时溜到他怀里喘口气。但是,她并不打算爱他。

  当他提议永远,她却只要一夜。他像厨师般满腔热诚端出满汉全席,对方却只想吃小菜一碟,不承诺也不交心。

  好,没关系,他安慰地想,至少她不再抗拒他、至少他们能这样亲密地贴近彼此。

  在长久的亲吻后,他终于放开她。

  徐明静微喘,红艳的唇泛着湿润的光泽,眼色恍惚地望着他。她就像泡在温热的海洋里,感觉身体紧绷,深处柔润膨胀。她望着他炯亮的眸子,他炽热的目光仿佛能刺穿她。

  他以拇指抚弄她的唇,爱它被他吻过的红艳润泽,觉得自己可以彻夜爱她、占有她。

  “不想回家吗?”他握住她下颚,暗下眸色,附在她耳边说,那低沉磁性的嗓音教她皮肤一阵兴奋颤栗。“我的床很好睡……”

  把他当盾牌阻挡现实,或把他当雨伞遮一会儿的雨,甚至当他是渺小的维他命B群,只在体力透支时撑一阵。随便她把他当什么,至少他清楚虽然自己陷下去了,感觉却很好。

  不知已就更不可能知彼,那么就先从自己开始吧。

  爱是一条奇妙的路,抱她吻她亲近她就能被狂喜淹没。即使暴雨恼人,却也甜似蜜酿,黑夜亦如醇酒醉人。

  今晚,崔胜威展开自己包围她。如果她只要一晚,他就让这晚热得能烧向未来,他要将自己刻入她身里,教她柔软深陷,深刻记住他的存在。

  他再次吮住她的唇,她闭上眼震荡着,任他缓慢温柔地亲吻。她颤抖地偎着他强壮温热的身躯,彷佛依附着热烫的岩石。她晕眩恍惚,感觉自己被融成水,像那些失控的雨,卸下矜持,向下沉沦……

  回到他的住处,他拥她入内,脚一踢,门关上。

  滚吧,他要赶走追缠她的过去。这里由他作主。

  屋外雨声激响,室内幽黑。他没点灯,在黑暗里将她按在墙上吮吻,而她亦震颤着回应他。

  他们一路缠吻着来到卧房,他按下音响开关,拉她跌入软床。

  Andrea  Bocm在黑暗里呢喃着《champagne》,语调慵懒醉人,如一席厚毯,能遮去雨声,掩藏床上的恋人。

  他俐落地卸去她的衣物,跨在她身上,褪去身上衣衫。

  她兴奋地眼瞳闪亮,迎着他狩猎般的眼神。她隐约看见那饱满的肌肉线条,危险又充满力量。

  终于,他们都赤裸。触及彼此肌肤,他光滑热烫、她柔润如棉:他如太阳热烈而强壮,俯向纤弱如月的她。

  徐明静颤抖着攀住贴近的身躯,他炽热的背熨烫着掌心,她闭眼,任他笼罩,放手坠落。

  黑暗里,两个黑影融成一个,响起愉悦的喘息。

  这里只有床头的一群多肉植物,没有嘴可以说出去,它们挨着彼此,默默呼息。因欲望而浊重的空气掺杂着从窗外飘进的湿气,教这一隅宛如原始丛林。

  今晚,他们是被世间遗忘的弃儿,躲在无人可见处,匿于阴郁暗室恣意缠绵,与世隔绝,更与世事无涉。暂别过去亦不见未来,偷偷隐在时间缝隙,耽溺体肤相亲的狂喜,兴奋颤栗,着迷地探索彼此,吮吻彼此。

  一双大掌在她肤上游移,她摸起来柔腻而温暖,当他抓住她双腕,吮她肌肤时,她轻声低吟诱发阵阵难忍的骚动。

  像撬开一只紧闭的蚌,他开启因悲伤而封闭的她。在逐渐暴烈的移动中,性爱的激烈带来了兴奋,却也掺杂着刺痛。当他深入,紧迫得使她颔住他肩头。她被狂喜勒紧,攀着他的背兴奋呼嚷,霎时感觉一切都活起来,自己也像是全新的……

  扛着的遗憾和内咎,让她身体藏着忧郁的雨季,蕴着的水分满到快溢出,都是哭不出的泪。幸而他炽热的体温烘热这身体,挺入煨暖她。

  徐明静紧攀着他的背,震颤着吸附来自他身上的力量,淌入她体内,更深更满。在一阵剧烈冲撞后,她晕眩,感到超越生死的狂喜,她喊出声,抱着他颤抖。

  狂喜过去后,她如绷紧的弦啪地被扯断,压力骤失。沉重的身体顿时轻盈的彷佛能飘浮。

  她晕眩,柔软地往下坠,身体甜润润地,宛如被蜜注满,悲伤都被白热化的快感稀释。

  崔胜威何尝不是被这极致的快感征服?

  不论是和她对峙或与她缠绵,他体验到爱一个人是快乐的,与之亲昵带来的快感教人愉悦。她颓废又柔弱,教他的铁石心肠终于有了温度,重新燃起感动。

  这是崭新的体验,他学会给予、学会让步、学会遗忘市侩的计算,就算损失也能带来喜悦。

  他曾走过漫长黑路,步步为营地举着高高的火把照亮前路。现在他想将这火把交到她手里,去照亮她的前路,或为她撑伞,挡住螫伤她的那些人事物,更想将她打包,趁月黑风高时,将她偷渡到未来,扛到阳光下,打开她,让她被阳光包围、使她灿亮……

  凌晨一点,崔胜威到厨房备妥香槟、削了颗苹果、洗了盘草莓,又煎了盘绵密的蛋卷。

  徐明静刚洗完澡,正裹着被子趴在床上检视手机。她晃着雪白脚丫,黑发随意披散,露出一侧雪白的肩膀。

  崔胜威回到床边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可恶,她这么可爱性感,害他又躁热起来,又想将她扑倒——

  不行,崔胜威你这个畜生,先喂饱她吧。深呼吸,冷静冷静啊。

  将托盘往床上放,他倒在她身旁,托着脸笑望着她。

  “饿了吧?”看看他服务多周全,不抽事后菸,还赏她佳肴。

  “哇——”佳人眼色骤亮,举杯饮香槟,竖起拇指。“赞。”

  “要不要跟我交往?”说完立刻遭来她的白眼。

  “喂,大家都是成年人,说好了明天就忘了今晚的事——”

  “吃草莓吧你!”

  他赌气地将草莓塞进她嘴里,她笑了。他往后躺下,抓来她的头发把玩,却被她拍开。

  “不要闹。”

  “哇,这就是所谓的‘孤高冷’吧?我受伤了。”

  “切。”又是一记白眼。“英勇的崔胜威有那么容易受伤?”

  “行,我排候补,等你哪天想谈恋爱了,记得找我。”

  “不可能。”

  “这样啊——”他双手枕在脑后。“我总算领教到了,这就是所谓的One  Night  Stand?原来是这种心情,超空虚。”

  “少装无辜,好像你刚刚都没开心到。”

  他大笑。“是,我开心,我只是现在有点人家说的那个,嗯……敝爱后的动物感伤?都还没天亮,你就开始无视我。”

  这么可怜喔?徐明静笑了,偎近他,换她托着脸打量他。

  “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听说你十三岁就摆平爸爸的高利贷债务,那位高金霞就是那时认识的人吗?”

  “哦,那件事啊,嗯哼。”他点头。“就因为这样,高金霞一直对我不爽。”

  “十三岁才国小刚毕业吧?怎么可能?”

  “你要不要知道死老太婆的秘密?那时发生的事让她作了很久很久的恶梦,可以说是她讨债史上的一大污点。”

  听起来超有哏,她要听。“快讲。”

  “行,手机先借我。”

  “干么?”

  “借我一下。”拿来她的手机,跟他的手机放一起。他打开蓝芽装置,输入资料,按了几个设定。

  “你干么?”

  “好了。”崔胜威拿起手机,打电话给她。

  手机响起,是方才缠绵时听的歌曲,来电昵称是“香槟”。

  “快接啊。”他催促。

  “神经欸。”这么近还要用电话讲?她拿起手机接听。

  他眨了眨眼,笑得坏坏地。“以后想喝‘香槟’,找我。”

  “切。”她笑。“你慢慢等吧。”她挂掉电话。

  他一脸兴致勃勃。“换你打给我,快。”

  “幼不幼稚啊?”她按下回拨,换他的手机响起同一首歌。

  他检视手机,故作惊讶。“哇,你的昵称跟我一样。”

  徐明静将他的手机抢来看,也是“香槟”。“这样很好玩吗?”

  “我们用同一个昵称,不管现实距离多远,都能在手机里合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变态。”她催促。“还不快说高奶奶的秘密?”

  “很好奇吧?”他娓娓道来。“那时是夏天,山里的蝉叫得很响……”

  十七年前,厄运忽然降临崔家。恒星饭店爆发财务危机,经营者崔恒星向高利贷借款八千万,周转失灵,短时间内债务暴增至两亿。

  崔恒星逃往国外,放妻儿自生自灭,崔胜威和妈妈顾盼雪连夜避至山上别墅。

  顾盼雪本是娇滴滴、日日吟风弄月的大美人,突然遭此打击,脑袋“帕待”,时哭时笑,游走现实和虚幻之间。睡不着就吃安眠药,睡醒时则藉酒麻痹恐惧。

  十三岁的崔胜威忽然不用上学也没人管,野如泼猴,会摘山里的野果子吃,没玩伴就沿路采摘花草、攀折树枝,或捡拾地上不知名的果实种籽,最后再把它们都带回家。

  很快的,他发现被随便扔在窗台前或弃置墙角的种子发芽了,折回的树枝插在水杯里,有的竟生出根来。根不断向下抽长,细密柔白,很美。

  原来离了土,植物还是会想办法活下来。他玩上了瘾,很快的,空洞冷清的大客厅都是他乱养着的花草木,全当成他请来的房客。

  可惜置身在美丽花草间的妈妈依然疯疯癲癲,常瘫在床上或愣在沙发上发呆,只要一听见屋外有声响,就拽他躲起。但很多时候都是母子虚惊一场,只是猫儿或狗儿路过。

  某日,当崔胜威玩耍回来,看见客厅坐着一个镶金牙的怪婆婆,她身旁站着两名相貌凶狠、手臂上有刺青的壮汉。

  “记着嗄,明天早上八点我会再过来。”怪婆婆手上的柺杖指向发抖的妈妈,杖尖抵进她柔软的脸上。“这是给你的最后机会,还不出两亿,至少意思意思给个几万,要是再赖着一毛都不给,我只好带你走,反正多的是能让你还钱的办法。至于你的儿子——”

  她微笑,金牙闪亮。“看起来十几岁了吧?虽然不好卖,不过可以找看看哪里缺童工。”

  怪婆婆说完,站起身再次警告。“要是敢逃跑,我会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浸酒,听说对牙口很好呢——”

  说完怪婆婆张开双臂等着,两个大汉立刻上前将她像神那样搀出去。

  怪婆婆一离开,他跑去拉着妈妈问道:“他们要干么?他们是坏人对不对?”

  这天终于来了。顾盼雪抹去泪,搂着儿子说:“别担心,妈妈有办法,妈妈保护你。”

  她拉开荼几的抽屉,拿出一大罐安眠药,再回房陆续拎出木炭、炭盆和一箱透明胶带。这些在逃上山时早就买好了,一旦这天来临,她要勇敢赴死,不让人凌辱。

  崔胜威看妈妈倒出白色药丸,一颗一颗数起来。

  “你一颗我一颗,你一颗啊我一颗。你再一颗啊我也再一颗——”喃喃数下去,荼几很快堆出两座小白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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