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小安将抹布拧干,挂在架子上,回首瞧着那光洁亮丽的厨房,心中有说不出的雀跃与满足。
走出厨房,木制的地板已经打好蜡,餐厅的准备工作现在只剩下把订制好的桌椅搬进来,将装饰店面用的饰品一一放上架子,接下来就只要等着开幕那一天的到来,她满心欢喜的在空荡荡的餐厅里翩然起舞,在她的餐厅里喔!
此时停在马路对面的一辆车子里,有人正透过餐厅的窗户,凝视着里头起舞的身影。她是那样的优雅、那么的美丽,那悬空的手应该有人执握着,而那个人应该是他的……
可是他只能坐在这里看着她,谎称自己有公事要忙,所以不能去接她。
这种情况已经维持好一阵子了,他下班后不再来接她,也很少跟她讲电话,总是三更半夜才回家,有时甚至还在外面过夜,他极力避免与小安相处的机会,他们最近连亲吻都没有。
心思细密的小安自然也察觉到了什么,所以她也没有主动找他,两个人的互动几乎等于零。
邬小安停下舞步,走到吧台那儿,从皮包里拿出手机,准备叫出租车回去。星海是不会来接她的,事实上他最近变得非常反常。
一开始,她以为他又在准备什么“惊喜”,但是随着他数夜未归、甚至快天亮才回来,衣服上沾着香水味时,她就知道,那可能是个她不想接受的“惊喜”。
他有别的女人了?她早就想到,依照程他过去的纪录,这绝对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
她从不敢奢求他会专一,所以一开始迟迟不敢接受他的感情,甚至连自己的感情也排拒,但是他却表现得如此专情,不仅处处为她着想,甚至送了她这间餐厅。
然后呢?甜蜜的承诺言犹在耳,但他的臂弯间,可能已经充填了另外一个陌生的女人。
他们最近不仅没做爱、没接吻,甚至连一个拥抱、一句寒暄都没有,她只觉得突兀与不解,为什么他会突然去找别的女人?在他出现这些反常行为之前,他们都还好好的,完全看不出征兆。
那天早上,他说要晚点进公司,请司机先送她过来店里,出门前,两人还在车边接吻,约好晚上一起吃饭,过没多久他传短信说不能赴约,自此之后,他们就形同陌路了。
很怪!邬小安内心惶惶不安,她总觉得事情很不对劲,也生怕会失去他。
叫完出租车,她在店里等着,程星海爱怜的隔着一条马路凝视着她,然后沉痛的看着计画中的女人,正婀娜的朝餐厅前进。
叮叮当当!门上挂着的贝壳风铃忽地叮当作响,沉思中的邬小安拉回思绪,猛然抬头一看,发现门口站了个漂亮的女人,极短裙下,是一双修长匀称的美腿,披散着一头柔顺的长发,面容看起来和梁又云有点像。
“你是邬小安吧?”女人挑衅的质问。
她不答腔,只是定定的回望着,让人无法从表情判断她的情绪。
“你是哑巴吗?我在问你话!”女人不客气的走到她面前,“你是跟星海在一起的那个女人?”
邬小安还是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淡淡的问:“你是谁?”
“我是梁又晴,程星海的现任女友。”她倒是直截了当,“我是来叫你立刻搬离程家,不要再对星海死缠烂打了!”
听见“现任女友”这四个字,邬小安就知道空气中这股熟悉的香水味,果然就是常在他身上、房里闻到的那个香味。
她不动声色,上下打量着梁又晴。才走一个梁又云,他马上就和她妹妹搅和在一起?
“是你要我搬,还是星海要我搬的?”她冷冷地别过头,“星海如果希望我搬离程家,叫他自己来跟我说。”
“拜托——星海就是说不出口才叫我来的,他老觉得有点对不起你,但是却又离不开我!”梁又晴趾高气扬的笑着,“他后悔极了,一直跟我抱怨早知道不该破戒,跟女友住在一起,现在也不会这么麻烦了。”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邬小安沉着声问。
眼神一飘,梁又晴往天花板一瞪,嗤之以鼻的睨她一眼,只差没直接撂话——关你屁事!
“好歹有过一段情,总不好让星海有家归不得吧?他现在看到你都觉得尴尬,只能窝在我那边,我是不怎么介意啦~”说得一副娇羞样,“不过他现在看你这么碍眼,反正你迟早都要走的,何不早点离开,好聚好散。”
邬小安沉吟着,看到窗外出租车已经到了,回身拿起包包,走到门边,“我要关灯了,请出去吧。”
梁又晴一怔,不懂她怎么会莫名其妙把话题转到那儿去了,回首一看,发现店外停着一辆出租车,才赶紧匆匆忙忙的往外走去,还趁机多瞄了停在对面的车子一眼。她可是有好好演喔!
从容不迫的把门锁好,瞥了她一眼,“星海有什么话,叫他自己来跟我说,你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会听进去。”邬小安拉开车门,冰冷一笑,“晚安。”
余音未落,她就坐进出租车里,扬长而去。
空荡荡的人行道上,只留下梁又晴一个人瞠目结舌的僵在原地。
对面的车灯忽然亮起,引擎作响,来个完美的大回转,随即停到她面前。
“你自己看到,也听到了喔,我可是演得很逼真。”她的双臂靠着副驾驶座的窗缘,“你那个女友不是省油的灯耶!”
“我听到了,我还是得自己跟她说。”程星海叹口气,心如刀割。
“我终于知道姊为什么会惨败了。”梁又晴挑了挑眉,“欸,说好的,我帮你这个忙,你不能追究我姊对你下药的事。”
“我程星海一诺千金。”他笑着,却很空洞。
因为他对小安的承诺,一样都没做到,不仅做不到,还必须狠心的切断和她所有的关系。
“那好,看怎样再跟我说,我随时配合。”她拍拍车门,说了声再见,便往自己的轿车走去。
当初他打电话给廷谦说,要找一个愿意完全配合的人,好友提出梁又晴这个人选,大家很卑鄙的用下药的事情做为软要胁,如果做妹妹的不希望让事情传出去,就要帮这个忙。
梁又晴个性率直,没有千金小姐的骄纵,虽然对姊姊的行为不太苟同,但为了保护姊姊,她还是提供了香水与住处,让他住在她那儿。
他也不担心她会爱上他,因为她早已有了亲密爱人,她在外头租了间公寓,养一个山穷水尽的艺术家,痴心得很。
程星海重新振作,事情必须赶快解决,所以他再次快速的将车子掉头,直接开往程宅。今天晚上,他必须跟小安把所有事情讲清楚!
那个女人很美,令人无法直视,强势而率直,而且,她是星海最近沉迷的新对象……
邬小安回到家后,什么事都没办法做,甚至无力回应邓咏文的讽刺,她直接走回房间,坐在梳妆台前,梁又晴的话依然在她脑海里打转。
搬出去!他真的希望她搬出去吗?
或许梁又晴只是因为爱慕星海,所以私底下来找她呛声也说不定……她是个凡事都要当面说清楚的人,她厌恶传话、讨厌透过第三者沟通事情,因为只要讲错一个字,都有可能造成误会。
如果星海真的要她离开,那她宁愿他亲口对她说。
回程时,她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那就是这段恋情突然结束,而她离开这个拥有甜蜜回忆的家……连梦想中的餐厅也一并失去,孑然一身的回到育幼院。
她原本就什么都没有,可以失去的东西不多,也从不觉得惋惜……可是认识星海之后,她发现,她不想失去的,突然变得好多好多!
她觉得鼻子涌着酸楚,呼吸变得紧窒,可是她极力压抑着所有负面的情感,没有办法轻易的发泄出来。
“小安。”久违的清朗嗓音,从房门外响起。
颤抖了下,她往紧闭的房门看去,露出难得紧张的神色,“进来。”
程星海依言打开了门,当一瞧见她时,他发现得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阻止自己流露出怜爱的眼神。
邬小安注意到他衣衫不整,领带早已松开,缓步走入的他,身上混杂着酒味跟梁又晴身上的香水味。
“又晴今天去找你了?”他刻意与她保持一段距离。
“我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吗?”她没离开位子,视线停在梳妆台的桌面。
“问题……也没什么,就只是没感觉了。”程星海背着拟好的稿,想不到伤害她,远比当初邀她去参加生日趴来得容易多了。“我那天在公司见到又晴,心里就只有她了。”
房间的灯很暗,他看不清小安的神情,也没有勇气看。
邬小安粉拳紧握,搁在双膝上。一句没感觉,就可以终结他们之间曾有的炙热情感,还有她自以为得到的幸福
“一见钟情吗?真是迅速,很像程星海的作风。”她深吸一口气,才能抑住泪水,“所以我已经成为你的过去式了吗?”
“我很抱歉。我也以为我很爱你,但是又晴她……她太迷人了……”他只手背在身后,紧扣成拳,“我现在心里除了她之外,容不下任何人。”
“我知道了。”邬小安果决的做了决定,“我会立即搬走的。”
程星海震惊的望向她,他原本以为会有更多令他难以承受的泪水,也猜想她可能会愤怒的咆哮质问他,结果什么情绪都没有,她竟然这么干脆的答应分手。
“回育幼院?”他狐疑的问。
“嗯,我整理好明天就离开,这钥匙还你。”她将餐厅钥匙摆在桌面上,递往他的方向。
“你不要那餐厅怎么办?”完全出乎他意料!
“餐厅?”邬小安终于转向他,还能挑出笑容,“程少爷,那是你的店面、你的装潢、你的餐厅,我应该不需要承担吧?”
程星海倒抽了口气。难道小安要彻底抛下这里的一切?她的梦想眼看就要实现了,而那也是他的梦想啊!
“那间餐厅是你的,并不是我的。”他强忍着冲动,平缓的说着,“一开始,那间就是属于你的东西。”
“别抬举我了,我也不接受施舍。”邬小安站起身,“除了我自己带来的,我不会带走任何一样不属于我的东西。”她背过身去,不愿再多看他一眼。
他却大步向前,走到她身后。无论如何,那间餐厅她一定得收下!
“不需要这样,我们依然可以好聚好散的。”他痛苦的压抑情感,“请你至少收下那间餐厅,至少……让我好过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