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关上门回身,不知何时双目浮现一层薄薄的泪光,透着水雾,望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庞,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他是个好人!
虽然他讲起话来总是既冷又严肃,可是……他是个好人。
想也没想,纤足疾步向他走去,张大双手,然后出其不意地给了骆世杰一个大大的拥抱。
该死的!
压根没想到会碰到这样的“突袭”,骆世杰一时猝不及防,真让姬巧莲这个纤细的小不点给抱个满怀。
她当自己是在抱孩子吗?
这种抱法……还真是像极了。
想也没想,骆世杰伸手准备拂开她,可是姬巧莲却先一步放开手,不等他多说一句话,迳自走到桌旁坐下,旁若无人地开始吃喝了起来。
他不发一语,只是静静的看着她进食。
瞧她即使饿坏了却依然慢条斯理、优雅地吃东西的模样,似乎受过良好的教养。
谜样的女人呵!
三更半夜在无人的林子里头游荡,却忘了自己是谁,不过举手投足间却是那么的落落大方。
面对眼前这种一般人可能会觉得不知所措的情况,她除了眸中泛着浓浓的迷惘和淡淡的害怕外,却没有半点惊慌失措。
方才她甚至还出人意表的拥抱他!
想他堂堂的庆亲王爷,皇上最亲近的左右手,左手掌握权势、右手拥有财富,再加上俊帅慑人的外表,是所有未出阁的姑娘们眼中的极品。
可也不知道是姑娘们的家教好、懂矜持,还是他太过严肃了,虽然是女人眼中的肥羊,可是却没人敢主动咬他一口。
而眼前的她,没了记性却有胆子,大剌剌的抱住他,他都还没表示什么,她却又毫无顾忌地在他的眼前吃了起来。
这丫头……浑身透着一股怎么也说不上来的诡异气息。
虽然此时看来,她不过就是一个憨憨甜甜的傻丫头,可他就是觉得不对劲。
“咳……”清了清喉咙,他正要开口说话,原本关着的门扉被人莽撞地推了开来。
不用抬眼,骆世杰也知道敢在他跟前这般无礼的只有一个人。脸色略沉,才要开口教训,简东飞却已经先一步哇啦哇啦地说起来。
“大师兄,不好了!方才徐将军飞鸽来报,皇上在宫里遇刺了。”
“你说什么 ”震惊不足以形容骆世杰此刻的心情。
遇刺 怎么会?是谁下的手?
眨眼间,他的思绪已经打了好几个转。
毫不迟疑,他当机立断地说:“立刻回京。”
“嗯!”
简东飞当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毕竟,皇上遇刺可是大事啊!
轻则人心惶惶,重则动摇国本,所以即使明知道此行绝对会是累死人的赶路再赶路,也不敢抱怨一句。
他正要跟着大师兄离去,眼角却瞄到了还在一旁埋头拚命吃的可人儿。
呃,他们走了,那她怎么办?
恻隐之心在他的心中翻搅着,好巧不巧,原本埋头苦吃的人就在这个时候抬头朝他们的方向望来。
一对上那双水蒙迷茫的眸子,简东飞才刚硬起的心肠再次软了,他大着胆子,伸手扯住了骆世杰飘扬在半空中的衣角。
“大师兄……”
厉眼一扫,眸中带着一股浓浓的“挡我者死”的杀气,骆世杰忍住想要将他一脚踹飞的冲动,问道:“你还在磨蹭什么?”
“我很想快点走,可是她怎么办?”
畏畏缩缩的伸手提醒大师兄姬巧莲的存在,他们若真的一走了之,那姑娘最后可能真的会饿死。
“与我无关!”
若是平时无事,或许他还会抽空管她,毕竟她浑身上下散发着谜样的气息,而他这个人向来最爱解谜,会留她下来,解开谜底。
可偏偏在这节骨眼上,皇上那头出了事,他哪里还有闲情逸致去解谜啊?
“可是……可是……”他于心不忍啊。
人都已经救了,难不成再任她自生自灭吗?
这种冷血的事大师兄做得出来,他没办法坐视不管,所以他努力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大师兄。
骆世杰想要拂开师弟的手,姬巧莲却已经发现这边的骚动而跑了过来。
一只手十分自然地学着简东飞扯着他的衣角,仰起的小脸上写着满满的不安。
“爷儿,我可以跟你一起走吗?”
细细柔柔的声音里带着浓烈的乞求,虽然她忘记以前的事,可是她真的不想再一个人像是没根的浮萍般飘飘荡荡了。
眼前这两个爷儿看起来是好人,她决定要跟着他们。
“你们……”骆世杰又气又闷。
这两个人是说好了的吗?
又气又没辙的狠瞪了师弟一眼,在瞧见他原本挺直的身躯不经意地瑟缩一下,再望向她那双秋水明眸,他终于还是心软了。
“随便你们。”
话一撂,手一拂,挥开了两只原本牢牢捉着他衣袖的手,双脚一蹬,颀长的身子已经跃离了十步远。
见状,傻愣的简东飞才准备要追,姬巧莲那纤弱的身子却早已经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咦,他眼花了吧?
他站在原地看着已经飘离几尺远的姬巧莲,忍不住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她真的是用走的吗?
她怎么该死的“飘”得那么快?
*
左瞧右瞧,上看下看,骆世杰锐利的目光在东方观云身上仔仔细细地兜了一大圈。
“皇上没事?”用看的无恙还不放心,骆世杰索性开口问道。
“我看起来像有事吗?”东方观云没好气地反问,对于骆世杰那种紧张兮兮的态度,显然有些不能接受。
要知道,他可是堂堂的九五至尊耶,别说宫内有禁卫队层层守护,就说他自己的身手,也不是寻常人可以伤得了的吧!
他这个表弟有需要这样披星戴月、把自己搞成像是山里来的野人一般,狼狈不堪的赶回来看他吗?
“看起来是不像,可是实际上却很难说。”对于东方观云的没好气,骆世杰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很实事求是的分析。毕竟他是皇上,还是小心为上。
“你……”算了!
才张口,东方观云便放弃了,反正从小到大,骆世杰那颗固执的脑袋便和顽石一样硬,想说动他太难。
他要紧张就让他去紧张吧!他懒得理会,还是努力处理成堆的奏折比较实在。
“是天杀帮吗?”敢这么目中无人地深入宫中伤人,目标还是身边围有重兵的皇上,这事不容轻忽。
东方观云不甚在意地耸耸肩。是谁对他而言并不重要,毕竟这种事打他登基之后就没停过。
“皇上万万不可轻忽此事,若是哪天让贼人得逞,事情的后果不堪设想啊!”骆世杰语重心长劝道。
一国之君的安危可是半点也轻忽不得,他就是不懂,为什么皇帝表哥总是用这种不在乎的态度处理这些事。
“朕相信你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骆世杰向来对他的安全问题要求很严格,已经近乎吹毛求疵的地步了。
“皇上为何不让我领兵剿匪?”骆世杰板起脸,显然不能接受他的说法。
国之安危可以小觑的吗?
这么严肃,真的很难再继续玩下去。东方观云摇了摇头,认输投降。
“朕知道,以你的能力要揪出‘天杀帮’的余孽并不是多难的事,不让你放手去做,其实有朕的考量。”
“理由!”对于这件事,骆世杰的耐性已经所剩无几。
有问题就该立即解决,他已经厌烦了三不五时就要急匆匆的赶回宫里,好确认皇上仍完好无缺。
“在朕登基之前,天杀帮在各地劫掠了许多财物,现在许多地方仍是百废待举,需要的银两并不是小数目,所以……”
他当然不会对谋逆之人心软,之所以不一次歼灭,是希望那些金银财宝不会因为天杀帮的瓦解而在这个世上消失。
有了这大笔财富,有助于他稳定民心,让人民过好日子。
“那何不将他们一网打尽,然后再严刑逼问?”
“因为捉些小喽啰也没用,全天杀帮只有两个人知道那些财宝的藏匿地点,一个是帮主柳森罗,这个男人向来城府极深,就算被捉到,只怕也会采取玉石俱焚的做法。”
这可是他损失了好几名大内密探才探听出来的消息。
好,就算此路不通,也还有另一个啊!
他就不相信,堂堂皇朝,竟然得受制于一个“贼子”。
“另外一个知道藏匿地点的人呢?”
“就是他们的左护法姬巧莲。”原本他早已属意从姬巧莲这边下手,可惜的是,她竟然在半年前失踪,让他暂时想不出方法处理天杀帮的问题。
所以才会任由柳森罗那个贼子在他的眼皮底下继续胡作非为。
“姬巧莲?”一种熟悉的感觉猛然跃上心头,一张清丽的脸庞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天底下有那么巧的事吗?
没有察觉骆世杰的异样,东方观云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听说这个女子聪明绝伦,武功修为高深莫测,在天杀帮中,连帮主柳森罗都要忌惮她三分。”
聪明绝伦
这几个字能用在她身上吗?想到那张纯真的脸庞,骆世杰顿时摇了摇头。而且他一向不相信巧合。没道理他随便出门走走,就可以“捡到”天杀帮的左护法吧?
“有她的画像吗?”
“画像没有,不过据探子所报,姬巧莲的颈上挂着一块足以号令所有天杀帮众的玉牌。”
这已经是探子所能探查到的极限,他也知道要凭这样的线索找到失踪的姬巧莲很难,但带着希冀的目光还是忍不住地望向骆世杰。
骆世杰这个人向来能够化不可能为可能,这也是他今日将原委和盘托出的原因。
毕竟不单单是骆世杰腻了,就连他也对这种层出不穷的刺杀把戏感到厌倦了。
姬巧莲……玉牌……天底下真有那么巧的事?
唯一的差别,就是他所认识的姬巧莲完全不像皇上口中的女诸葛,她甚至天真单纯的像个孩子。
但他既没把握她是,更没把握她不是。
骆世杰抿唇不语地沉思。
终于,他下了决定。
不论是或不是,他都非得查个清楚不可!
为了皇朝,为了东方观云,他宁可错杀一百,也绝不可放过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