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落于京城城东,占地广阔的范府里外张灯结彩,庆贺范老爷老当益壮,再迎七姨太入门。
一般贵族富户若是娶偏房,不是随便派顶轿子让姨太太走偏门进入,便是随便设个家宴了事,很少人会像喜爱炫耀的范老爷这样唯恐天下不知,让大红花轿喜气洋洋将七姨太抬入范府。
讲究排场的范老爷甚至广发喜帖,邀请亲朋好友与往来商家一同喝他的喜酒。
身穿大红蟒袍,顶上戴着缀有金花珠饰的喜帽,红光满面的范老爷开心地在大厅招呼宾客,正室与其他美艳妻妾则皮笑肉不笑地冷眼看待这一切。
新房内,假扮成七姨太的野风,待房里闲杂人等离开后,立即扯掉红盖头,伸展疲惫的筋骨。
为了不被发现他和真正的七姨太身形上的差别,他是弯腰驼背穿着嫁衣和范老爷成亲,浑身不舒服到了极点,若非为了实现对悦晨的承诺,若非想要取悦她,他早就扯破嫁衣掉头走人了。
「这些宝贝还真不是普通货色,如果这些东西全拿去卖了,老子肯定发大财。」他转动脖子、臂膀,避开刺眼的大红喜字与红色纱帐,垂涎地瞧着摆置在范老爷房内各件高价宝贝古董。
咋舌过后,他未见悦晨出现,心下不免为她担心。
「这丫头怎么还没来?我明明将她易容得完全不吸引人啊!」右手拄着下巴,他焦急地在房内走过来又走过去。
「莫非她遇到了偏好有满脸麻子、少年般瘦弱体态的恶心老头?」为了以防万一,他还特地将她易容成丑到不能再丑,现下想想,那也无法绝对保证她的安全。
「不成!我不能在这里傻等,得马上找到她才行。」去他的四神镜!眼下最重要的是悦晨的安危。
烦闷的野风撩高裙摆,急忙大步往外走。
「七姨太,小的给您端点心来了。」悦晨易容成的丑脸小厮端着四色糕点,轻敲门扉。
走到门边的野风霍地拉开门,见到让他的心悬吊半天的人儿终于出现,右臂用力一扯,将她带入怀中,迅速掩上门扉。
悦晨整个人撞进结实的胸膛,轻呼了声,手中的四色糕不小心掉落在地,可没人在乎。
「你到哪里去了?」直到将她拥入怀中,他惊慌不安的心,才能真正安定下来。
「我为了不让人起疑,不敢直接过来找你,在厨房那晃了好久,听到有人说要送糕点过来,我赶紧自告奋勇,这才有办法名正言顺过来找你。」迟迟无法过来找他,她心下也是很慌,老是害怕他会被人识破不是七姨太。
野风啄吻了下她的发心,低哑说道:「我差点就不顾一切杀出去找你了。」
「其实我机灵得很,你根本不必替我担心。」她开心地搂着他的腰杆,享受他浓浓的关爱。
「你再机灵也没我的机灵。」他不快地咕哝出声。
「你瞧我不是好好的在你怀中吗?你就别为不会发生的事穷担心了。」她撒娇地磨蹭他的心口,娇声安抚。
「你喔!」他的语气既无奈又爱怜,就算有再多的抱怨,也被她的撒娇一点一滴地蹭光。
她开心地踮起脚尖,亲吻他的下巴,仰望着他浓妆艳抹的脸庞,觉得好笑地掩唇娇笑。「嘻!」
「你笑什么?」她的笑容看起来怪怪的,让他浑身不自在。
「我在笑自己好像亲了一个漂亮的女人。」明知他是货真价实的男儿身,可现下他易容成容貌娇艳的七姨太,就是会让她产生错觉。
「刚刚我看你和范老爷拜堂,莲步轻移、婀娜多姿,绝对不会有人看出你是男人。」她忍不住赞叹,他出神入化的不仅是易容术,连对方的举手投足也仔细注意,完全让人看不出破绽。
「看来我唯有用吻让你记起我是粗犷的男儿郎。」啧!真不知该不该为自己高超的易容术沾沾自喜。
骨节分明的长指勾起她的下巴,他俯下身,狂野攫取粉嫩如玫瑰花瓣般的唇瓣。
「啊……」急切、炙烫的唇舌迅速侵入她粉嫩唇间勾引,她倒抽了口气,轻申吟了声,双手攀附在他肩头,理智瞬间飞驰,与他灵活的舌尖旋转共舞。
野风万分喜爱她的唇、她的吻以及她身上自然散发的清雅香气,拥她在怀中,全身宛如笼罩在春日暖阳下,舒畅快意。
过去种种苦涩、黑暗的日子已云淡风轻,不再如恶梦纠结、缠绕。
他是幸福的,他是快乐的。
悦晨自从看见他的真心,了解他的过往后,便不再计较他以何种面目亲吻她,因为她明白烙印在他心版上的始终是她。
她喜爱他的珍视、喜爱他的怜惜、喜爱他的关爱、喜爱他所有的一切,不管是好的、坏的,她都喜欢,好喜欢。
正当两人吻得难分难舍之际,门板忽然遭人从外用力打开。
受到惊吓的两人立即分离,弹跳开来,佯装无事状。
「哟!七姨太,今儿个是你的大好日子,你不乖乖坐在床沿等老爷回房,在做什么?」来人正是带着贴身丫鬟特意前来下马威,满身呛鼻香气的六姨太。
「我坐得有些累,所以起来伸伸腿。」野风细着嗓子,娇滴滴陪笑,一脸乖顺,内心却已是骂翻天。
一是痛斥自己不够机警,差点功败垂成,二是痛骂眼前来意不善的女人,什么时候不来,偏偏挑他和悦晨吻得天旋地转之际闯了进来,害得浑身火热的他只能压下满腔渴望,与眼前的女子周旋。
「既然要伸伸腿,又何必费事把红盖头拿下?」六姨太瞪着眼前比她年轻姣好的容貌,恨不得伸出利爪抓花,让七姨太尝尝她的厉害。
「因为有点闷。」虽然不晓得来人身分,不过由对方的装扮与仗势欺人的态度依稀可猜出,对方应是范老爷的妻妾之一。
「是吗?」六姨太狐疑地看着她,目光一转,溜向一旁蹲在地上的小厮,不悦地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回、回夫人的话,小的是奉大厨的命令送点心来给七姨太填肚子,可是糕点不小心打翻了。」低垂着头,蹲在地上捡拾四色糕点的悦晨听见来人问话,心虚地被口水呛了下。
「你抬起头来让我看看。」六姨太娇声命道。
悦晨深吸了口气,遵照她的命令。她告诉自己野风易容的功夫炉火纯青,一路上没人看出她是女儿身,想必眼前这盛气凌人的女子也瞧不出端倪,所以将头抬起。
「这么简单的小事都办不好,真不知道你把饭吃到哪儿去了。算了,这儿没你的事,下去吧!」六姨太挥手斥退她。她是来寻七姨太晦气的,这丑小厮倒是称了她的心意,先挫挫七姨太的气焰,她才没严厉斥责。
悦晨犹豫了下,见野风不着痕迹地对她轻颔首后,便躬身退下。离开新房后,她不敢走远,偷偷躲在转角,若里头有什么不对劲,她才能及时救援。
新房内的六姨太眼神刻薄地盯向七姨太,美丽的容颜阴沉拉下,嗓子尖锐阴狠。「我说老爷的眼光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差,长得一点也不美丽讨喜,老爷竟然会把你娶进门,啧!」
这种女人之间的吃醋争宠戏码,野风倒是头一回遇到,觉得新鲜有趣,若非不想惹人起疑,他真想和对方玩一玩,况且他心头记挂着刚离开的小女人,也不晓得她是否真如她自称的机灵百变。
「怎么,都不说话是不服吗?」六姨太柳眉一挑,脑海已开始盘算怎么恶整七姨太。
「没有,姊姊说得是,秋香的确不如姊姊美丽动人。」野风低垂着头,抬起手来以袖掩鼻,佯装羞怯自怜,以免被过于浓郁的香气给呛到打喷嚏。
六姨太自满地扬唇,语气依旧尖酸刻薄,如刀般狠利。「你知道我比你美是最好,就怕你心口不一,误以为自个儿飞上枝头变凤凰,老爷图的是一时新鲜,甭以为你在老爷心里占有分量,妄自尊大。我告诉你,顶多三天吧,老爷就会对你烦腻了,所以你若想在府里过得舒心,最好了解一下什么叫先来后到。」六姨太大气不喘一下,拉拉杂杂说了一大串。
「是,姊姊,妹妹完全明白。」强忍下打哈欠与挖耳朵的冲动,野风嘴上虚应着。
咦?就这样?不委屈地哭哭啼啼,也不蛮横地撒泼撂话?这七姨太的性情像颗软柿子,随随便便就让她一脚给踩扁了。
「总而言之,老爷的心头肉是我,你最好给我安安分分,不然有你苦头好吃。」原本还打算狠拧七姨太手臂,让七姨太尝尝她的厉害,结果七姨太过乖巧,让她的恶毒计划毫无用武之地。
「是。」好烦,这个女人狠话已经撂完了,可以离开了吧?
「哼,你能明白我的意思是最好,我的话已经说完了,你好自为之吧!」赢得太过简单,让六姨太没啥成就感,带着小小的空虚,领着贴身丫鬟甩袖而去。
扑鼻香气飘然离去,野风松了口气,大幅摆动衣袖,扇去周围惹人厌烦的浓郁气味,撇了撇嘴角。
「妻妾成群的范老爷平时日子一定过得精采万分。」这齐人之福可不是人人都有福分可享,光是为了应付妻妾争宠吵闹的问题,就够教人头疼了。
所以说,将心专注放在心爱的女人身上,才是聪明人的做法,像他就是无比聪明,简直可说是天纵英明啊!哈!
一道纤细的身影倏地闪了进来,快速掩上门扉。
「你还好吗?」悦晨双眸晶灿地问着有感而发的野风。刚才她躲在外头,依稀听见另一个女人凶狠教训他的声音,暗暗为他捏了把冷汗。
「这句话该是由我来问你才对吧?」堂堂一个大男人,如果被一个女人口头威胁就吓得浑身发抖,岂不是笑掉旁人大牙?
「我刚才就躲在外头,一点事也没有,反倒是你,没被她吓着吧?」希望他不会觉得女人一吃起醋来,就像只凶狠的母老虎。
「她哪吓得了我?若非有正事在身,我真想回她个几句,让她闹个天翻地覆。」仔细想想,他似乎是太善良了。
没关系,下回改进。
她揶揄地笑弯了眼。「她看起来很凶悍,难道你不怕被她扒掉一层皮?」
「相信我,真让她闹个天翻地覆,会被她扒掉一层皮的人肯定是范老爷。」关于兴风作浪,他可是很有自信。
「瞧你,愈来愈会说大话。」她受不了地翻白眼。
「我这不是说大话,而是说实话。」他故作严肃地纠正她。
悦晨以手肘轻推了下他的腰际。「啧!少贫嘴了,别忘了咱们是来找四神镜的。」
「也对,得找到四神镜,我才有办法抱得美人归。」他戏谑一笑,朝她眨眨眼。
她脸上的神情既娇羞又欣喜,眉目间柔情荡漾。
心荡神驰的野风叹了口气,现下时间与地点都不对,唯有压下向她索吻的欲念,将心思放在寻找四神镜一事上,等拿到四神镜、离开范府后,他便可以将她搂在怀中,尽情品尝这小女人的甜美滋味。
「我来帮忙找,快点找到,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看穿他的心思,同样想与他好好独处的她,如是建议。
「来吧。」野风扬唇一笑,精锐的眼眸再次打量卧房内所有陈设,连最细微的地方都不放过。
「依你猜,范老爷会将四神镜放在哪儿?」悦晨弯身打开一个黄梨木雕花五斗柜。
「这两年来,范家茶庄的生意蒸蒸日上,甚至可说是一帆风顺,兴许范老爷认定是有四神镜庇佑的关系,因此不愿让人晓得四神镜在他手中,连对妻妾们都小心翼翼防着,就怕走漏风声,所以他肯定是将四神镜藏放在隐密处。」他屈起指在墙面上轻敲。
「我光是用听的,就替他觉得累了,连自己身边最亲密的人都要小心提防,难道他不累吗?」黄梨木雕花五斗柜里没有,再找!
「或许他喜欢每天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吧。」野风耸肩,嘲讽一笑。
叩、叩、叩,他沿着壁面,敲、敲、敲。
她皱皱鼻子,不苟同地哼了声,趴到床底下找。「真是奇怪的嗜好。」
「小心你的头,可别撞到床板。」他低声提醒,就怕她还没找到四神镜,先把头撞出一个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