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明岚不曾见过舅公像此刻般严肃,好像天要塌下来似的,有如此严重吗?万应丸的方子已经卖了一次,再卖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干啥搞得如此紧张?
半晌,董致远阴沉的问:“那个人为何找上你?”
“他是馄饨摊的常客,知道我是舅公的徒弟,就请我帮忙说服舅公。”
董致远冷笑道:“他不来找我,跑去请你帮忙,这不是很奇怪吗?”
严明岚觉得他脑子秀逗了,“他来找过舅公,舅公拒绝了,不是吗?”
“既然知道我拒绝了,为何还要帮人家出头?”
“有银子可挣,为何不卖?反正我们都卖给北齐人了,为何不卖给自个儿的人?”
“我觉得他的身分很可疑。”严明岚稀奇的挑起眉,“舅公为何觉得他的身分很可疑?”
她知道姓秦的身分很可疑,是因为他们有过“鬼屋”接触,可舅公又是如何察觉到他身分可疑?
“我看他们不像商人。”安平郡主的画像刚刚出现,此人就找上门了,而且一看就知道来自京城,还是姓秦的,这教他不禁想到安国公府。
哼了一声,严明岚不客气的打量董致远,“我看舅公也不像个大夫。”
董致远气得举起手赏她一记栗爆,“你这丫头怎么胳臂往外弯?”
严明岚吃痛的双手抱着额头,往后一跳,“我觉得方子已经卖了一次,如今握着一点意思都没有。”
若非觉得那人身分可疑,不想与之牵扯,他绝对毫不考虑的将方子卖了。
董致远避重就轻的道:“我觉得他来头不小,我不想跟他有所牵扯。”
“他来头不小,我们更要卖了,要不,他因此怀恨在心,我们岂不是后患无穷?再说了,我们先是卖给北齐人,如今却不卖自家人,若是教别人知道了,藉此事大作文章扣上勾结敌国的罪名,我们不是死得更难看吗?”
昨晚她原本是在思考如何说服舅公,可是想着想着,她才惊觉卖给北齐人的后遗症,当然他们可以推说不清楚对方身分,不过若有人存心跟他们过不去,即使无法教他们获罪,给他们扣上屎盆子,接下来他们的灾难就会没完没了。
董致远顿时一僵,根本没想到这一点。
“舅公,这事已经不是我们要不要将方子卖给他,而是我们非卖不可。”
略一沉吟,董致玩缓了口气道:“这是你的方子,你想卖我也不能说什么,可是他很可能是朝廷派来的人。”
严明岚不解的眨了眨眼睛,“那又如何?”
董致远忍不住皱眉,“你爹难道没告诉你,朝廷的人诡计多端,最好离远一点吗?”
“没有,我爹是说外面的人都很诡计多端,最好当心一点。”
董致远唇角抽动了一下,“既然如此,你是不是应该当心一点?”
顿了一下,严明岚搔了搔头,深感困惑的道:“方子卖了,银货两讫,从此不相往来,我要当心什么?”
董致远的嘴巴完全被堵住了。
“舅公是不是想太多了?我们又不是家财万贯值得人家算计,不过是一张方子,何必管人家是朝廷来的还是诡计多端?”
董致远不由得头疼,又不能说清楚,转而问:“你爹何时回来?”
“再过一两个月吧,这跟我爹何时回来有何关系?”
“我要告诉你爹,教他好好管教你,哪个姑娘像你一样成日在外头打混?”
“若是我爹知道我做了什么,他只会支持我,夸我干得好。”
仔细想想,岚丫头会像匹野马似的还不是她爹宠出来的。董致远不想再浪费口舌的摆手道:“好啦,过几日我去你们庄子一趟。”
“有事?”
“许久不见你娘,我去瞧瞧。”
眼睛微微一眯,严明岚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有大事要发生了。
“还有,我不阻止你卖方子给那位秦公子,不过你自个儿出面。”他可不想再跟那个家伙打交道了,目光看起来明明清明温润,彷佛一眼就能见底,可是很奇怪,与他说话时反倒有一种被摸透的感觉。
“这样不妥吧。”
“又不是我要卖方子,你想卖方子当然要自个儿出面。”
严明岚没好气的撇嘴,“真是爱计较。”
“我就是爱计较,你可以滚了。”董致远作势要拿东西砸人,严明岚赶紧做了一个鬼脸转身离开。
董致远叹了声气,但愿是他想太多了,对方的目标不是安平郡主。
爱美是人的本性,看见美男子两眼发光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而且严明岚自认面对秦豫白的时候并未出现任何丑态,毕竟担心他突然挥刀向她,实在没有心思对美男子流口水。
可是,一想到严明清的嘲弄,她觉得还是应该好好塑造一下自个儿的形象,至少不能让人家误以为她很花痴……她何时在意起自个儿的形象?她是野丫头,而他是身分可疑的贵公子,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完成方子交易后,他们就再也没有交集了。
总之,当她再次见到秦豫白时,根本不敢直视他,而且为了与色女划清界线,将装有方子的匣子递给他时,她刻意摆出一脸铜臭味的嘴脸,“一百两。”
不过,她索要的价格太令人意外了,他一点也不觉得她是个贪财的,反倒觉得她太过善良了,竟然不懂得藉机敲诈。
“这方子会不会卖得太便宜了?”
严明岚怔愣了下,“秦公子又不是用来图利,一百两就够了。”
秦豫白送上一百两的银票,好奇的问:“董老大夫为何改变心意将方子卖给我?”
“秦公子误解师傅了。对师傅而言,药方的价值在于救人,只是师傅并非这张方子的原主,如何卖给秦公子方为妥当,一时之间拿不定主竟,干是拒绝公子的请求,可是经我劝说之后,确定卖给秦公子不会造成原主的损失,便答应了。”“多谢严姑娘相助。”
“一张方子的价值在于能帮助多少人,相信原主一定很高兴这张方子可以发挥更大的价值,倒是我们贪财了。”说起来这张方子的原主也不是她,拿人家的方子来攒她的私房钱还真是贪财。
“姑娘客气了。”
“今日的馄饨我请秦公子,秦公子慢慢吃,我去忙了。”严明岚行礼转身离开。
秦豫白不疾不徐的吃完馄饨,看了严明岚一眼,还是放下一块碎银在汤碗旁边,然后起身离开,上了停放在不远处的马车。
马车缓缓上路,箫河看着秦豫白手上的匣子道:“这张方子应该是严姑娘的。”
他不像公子温润如玉,很容易教人卸下心防,因此这几日他都守在马车上,由着公子自个儿跟严姑娘打交道,不过他耳力很好,不难听见他们之间的对话。
“显然如此。”若是方子真的是跟一位来自江南的落难大夫买来的,董老大夫不会轻易将方子卖给他人,当然,若他贪爱钱财那就另当别论,不过董老大夫性情耿直,无愧于幽州百姓对他的赞誉,可是,他先是松口卖给那两位北齐勇士,如今又卖给他,这只有一种可能——方子真正的拥有者同意卖了,换言之,此人必然在董老大夫身边,而严明岚明显是最有可能的人。
“严姑娘显然不是略懂医术而己。”
“她是个姑娘,抛头露面行医总是容易招来闲言闲语,她刻意隐藏自个儿的真本事倒也不难理解。”
箫河实在很困惑,“依严姑娘所言,她娘不愿意她行医,那又为何允她习医?我记得董老大夫是她舅公,董老大夫应该很清楚严夫人不愿意女儿行医,又为何要将医术传给她?”
“这一点倒是很古怪。”
“我还记得严姑娘为箫齐疗伤时完全没有男女之别,说她碍于女儿身不愿行医,实在不像,且她处理伤口时非常利落,不像是个不行医的医者。”
秦豫白若有所思的蹙眉“她不行医势必有不能行医的理由。”
箫河同意点点头,“可是,究竞是什么原因让严姑娘不愿意行医?”
“你让陈掌柜仔细调查,还有,董老大去那儿也查清楚。”
这时马车突然停下来,车夫的声音传了进来。
“公子,前面有人在闹事,请您稍候片刻。”
箫河上前推开车门,往外一看,还没看清楚发生什么事,倒是先听到了声音。
“别打了,这位是宁王世子。”
“宁王世子?”男子大笑三声,“你当本公子是傻子吗?这儿又不是华阳。”“本世子来这儿游历不行吗?”这会儿梁士祺摆出了世子爷的气势,使得原本狂妄的男子转眼成了娘们似的。
“你真的是宁王世子?”
“本世子要见知府大人,问他如何管教儿子,见了漂亮的姑娘就想带走,眼中还有没有王法?”
知府大人的儿子赶紧低声道:“我只是跟她开个小玩笑,我们是表兄妹,这几日她跟我闹得很凶,避不见面,今日在这儿遇到,我一时心急才会硬拉着她,说要带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