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两?
缪夫人面容惨白,作梦也想不到有今天,她堂堂一个缪家大夫人,竟然落魄到连一千两都拿不出来!
只要一想起方才管事们个个用怀疑的眼神望着她,她就气闷不已。
这阵子,缪家铺子的营收状况早已一日不如一日,可在这只出不进的情况下,缪家人还得维持一贯的排场与享受,就算是金山、银山也填不满这个无底洞。
回到房中后,她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珠宝匣,知道如今大势已去了。
估计再不用三天,缪家事业一蹶不振的消息就会如火如荼往外传出去,届时若她不能搬出大笔银两稳住各商家的人心,那么缪家势必无东山再起之日。
“可恨!”她狠狠低咒,都怪缪成载那个不知好歹的小子,明明她都已将大好机会摆在他眼前,他却愚蠢得不知把握,磨磨蹭蹭的不晓得在等些什么。
再任由他这么蘑菇下去,她只怕自己的处心积虑就会全成一场空。
哼!果真是有什么娘就有什么样的儿子,母子一样没用!
唯今之计,看来她只能一个做、二不休,逼着他和十七公主生米煮成熟饭再说了,只要公主成了他们缪家人,她就不信皇室会不顾颜面,眼睁睁地瞧着缪家败亡。
当然,更别说公主一颗心早已落在他身上,这样的手段就算不光明,应该也算如了公主所愿吧。
只不过事关皇家清誉,得小心为上,她左思右想,却一直琢磨不出一个适合下手的人选。
半晌后,她蓦地起身走到柜子前,取出早已派人买来的药粉放进怀里。
既然没有好人选,那不如就由她自个儿来吧,反正她是公主的表姨母,绝对不会有人怀疑到她的头上来。
没多久,缪夫人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走进灶房,她人才一进来,炎雨阳便注意到她,暗自吓了一跳。
幸好趾高气扬的她习惯高抬着头,根本不瞧窝在灶边的小婢女一眼,炎雨阳顿时松了口气。
这倒好,刚好让她可以不着痕迹地观察,看缪夫人这么纡尊降贵来到灶房有何贵事。
只见缪夫人冷着一张脸东摸西碰,不一会儿就跺到专管缪成载吃食的灶前,然后伸手入怀掏出一包药粉,趁着大伙都在忙活没时间理会她时,悄然将药粉全都倒入了正焖着的烧肉中。
哼,果然是不安好心!
炎雨阳心中嘀咕,当再瞧见缪夫人又蹭至专管公主膳食的炉子前时,她已大抵知道对方心中打着什么主意,显然是等得不耐烦,所以决定下猛药了。
唉,缪成载这招真是个阴招,他进到缪家看似什么都没做,可光让她两位大哥在外动手,就已逼得敌人无路可走,只能艇而走险,最后败得一塌糊涂,搞不好还不知找谁算账。
问她同情吗?
不!只要想到他因这个自私自利的女人受了多少苦,她就觉得对方是自作自受。
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炎雨阳自顾自地给炉子加柴添火,心中不禁暗自庆幸自个儿真的来了缪府。
否则,缪成载要是真着了道被迫与公主成亲,她该上哪儿讨夫君去?
慢条斯理地预备下榻,缪成载还有心情朝炎雨阳的颊畔偷了个香。
“你小心点……”明知他早安排好一切,可望着他下床着衣的身影,她还是忍不住忧心。
“别担心。”似是看出她隐藏在心底深处的不安,他笑着安抚。
昨天傍晚看见缪夫人下药的举动后,她没多久便溜出灶房向他通风报信,他倒也不紧张,很快想出对策,晚间便假装心情特好地邀公主上炎家所经营的饭馆用餐,免去在缪府吃食被下药的危险,同时避开了缪家耳目,顺便将缪夫人的诡计告知公主。
他与公主晚饭回来后,她因为担心便去他房里找他,被他留下又共度了一夜,所幸他说公主虽然有点骄蛮却并非不讲理,不相信了他的说词决定调查缪夫人,也愿意成全他俩的爱情。
眼看天色已亮,她几乎一夜未眠,下床着好衣裳后和他对视一眼,心知在缪府了结一切的时候终于到了。
两人出了房门,首先一同去到公主所住的院落拜见,于情于理,她都该当面对公主道声谢。
“公主千岁。”进到小厅里,炎雨阳躬身行礼,抬眼望着面前娇艳的十七公主,准备好的话一时竟不知如何启口。
这个女人曾经觊觎她的男人,可奇异的是,一见了面,她却不讨厌这个真性情的金枝玉叶。她看出公主也是个骄傲的人,若非缪夫人给了错误的讯息,公主不可能来到这里找缪成载。
况且,当公主得知她与缪成载之间的深刻感情后,居然也就释怀地成全了他们,不得不让人佩服其性格的果决和睿智。
“这个男人真的很爱你。”一见到炎雨阳,慕容婉立刻开门见山的说。
为了护这位炎家大小姐周全,缪成载不惜大赞周章的兜上这么一圈,先是坦白自己对做驸马爷无意,后来更完全不怕死的说出她表姨母的诡计,请她秉公处理。
要知道,她可是个一呼百诺的公主,若她真如外传那般刁蛮任性,只怕在得知真相的第一时刻,就会砍了他们的头保全自家人,让表姨母下药这件事死无对证。
只是她也不得不承认,他宁愿置生死于度外也要维护自己感情的这分心意,着实让人感动。
“我知道,民女还要谢谢公主的成全。”炎雨阳恭敬的又朝慕容婉真心行了一个大礼。
“免了,快起来吧。”慕容婉连忙弯身,扶起跪在地上的炎雨阳,终究还是忍不住实话说道:“我倒也不是多么乐见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只不过一想到缪成载这个男人心机之深沉,我的头就疼了,我怕要真逼他做了我的驸马,他会像孙猴子大闹天宫似的将我的公主府闹得鸡犬不宁。”
“咦?”听到这番话,炎雨阳不禁诧异地扬眉,从来不知道在公主眼中的缪成载是这个样子。
在她眼中,他从来都是老成持重、深谋远虑,从没有离谱到任性的地步。
“这男人爱惨了你,为了你,他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正因为看穿了这一点,慕容婉才会毫无犹豫地放弃他。
“嗯……”一声叹息的轻应吐出来,如果炎雨阻本来还对缪成载的执着存有一丝不确定,此时也都消失无踪了。
如果一个男人都愿意用生命来守护着她,那么她凭什么否定他的心意,说他只是别有所图对她没有爱呢?
转头望向身旁的他,她柔美脸庞勾勒出一抹幸福的笑容,美得就连同样身为女人的慕容婉都忍不住被吸引。
最后,慕容婉叹息般的说:“知道吗?其实我很羡慕你。”
“羡慕我?公主坐拥荣华富贵,又是金枝玉叶,为何羡慕民女?”
“就算锦衣玉食又如何?我身边的阴谋算计从来没少过,就连亲如表姨母,也会为了保全自身的财富陷害设计我,你说,做公主难道就真的好吗?”
听公主语气自嘲,万般慨叹,炎雨阳于心不忍,不顾礼数蓦地张手将她给抱个满怀。
对于这个充满温暖的怀抱,慕容婉先是一惊,之后倒也不闪不避,大方接受。
欣慰之余,她又转而出言调侃,“等到你们再次拜堂别忘了通知我,本公主定会送上一份大礼。”
这是什么状况?
瞪着眼前一字排开的阵仗,缪夫人只能用傻眼来形容,还来不及回过神,就又听见十七公主冷声喝斥。
“表姨,你太胆大妄为了吧,竟敢对我和缪成载下药?这等下流缺德的勾当,你也敢用在本公主的身上!他们已经识破你的伎俩并且都告诉我了,我也派了手下去查,如今罪证确凿……你真令我失望。”
一见公主凝重的脸色,缪夫人便知自己大势已去,原本被传唤进大厅时还有的傲然姿态顿时颓靡。
“公主饶命,小的知错了……”她双膝一软,立刻跪地磕头,只求公主能饶她一命。
突然间,她眼角瞄见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庞,这个人她认得,不就是那个被缪成载和离的下堂妻吗?
炎家大小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她困惑地顿住自己磕头的举动,怔怔瞧着正皱眉瞪着她的炎雨阳。
正眼一瞧,她更觉对方有哪里很面熟,除了上回在炎府的一面之缘外,她隐约察觉自己似乎曾在府里的什么地方见过对方。
啊!灶房婢女的衣服……这女人就是那个毫不起眼的灶下婢!
原来如此,怪只怪那时她太心急下药,没有注意灶房下人们的模样,才会百密一疏。她只记得有个婢女的脸上总是乌漆抹黑,让人瞧不太清楚真实的样貌。
是炎家大小姐破坏了她所有的计划,可是……这炎雨阳不已成了缪成载的下堂妻,为何又会跑到他们缪家当个灶下婢?
见缪夫人一脸不解,不想她不明不白的接受惩治,炎雨阳于是好心说明。
“你当真以为我夫君随你回府,是贪图你们缪家的富贵与权势吗?你错了,他会这么做是因为知道你心狠手辣,为了想达成缪家与皇室联姻的目的,绝对会不择手段的伤害我,所以他才委屈自己回到缪家,暗中布局。”
“那你又为何而来?”缪夫人不甘心的问道,没想到自己一时大意,竟换得这样狼狈的下场。
想她这一辈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只手便可遮天,就连丈夫娶了个如夫人都能让她不着痕迹地弄死,谁晓得如今会栽在这群小辈的手里。
可虽然输了,但她就算要死,也要当个明白鬼。
“那是因为,我含不得他为我只身犯难。”炎雨阳自然的道,说话的时候目光还忍不住望内身旁的缪成载,四目胶着,无限的情意尽在其中。
是呀,既然他这般不舍她遭难,她又怎么可能让他一人涉险?
“缪成载,既然你与她还有当年杀母之仇及拐骗遗弃的恩怨,要如何处置这个有狼子野心的女人,就由你来决定吧。本公主累了,也是时候该回宫了。”慕容婉故意道,再把缪夫人其它的狠事说出来后,随即唤人摆驾回宫。
一旁也被请到大厅的缪老爷,得知事情真相后万分震惊,一张脸都绿了,气怒又痛心地看着妻子。
听这话,原本还能勉强自持跪立的缪夫人,整个人顿时瘫坐在地,心知自己只怕离死期不远了。
毕竟她现在知道缪成载不但记得她弄死了他娘,也记得是她将年纪小小的他扔到大街上,任他自生自灭,如今得此复仇的机会,他绝对不可能会放过她的。
缪成载瞪着她,露出一记冷笑,走到她面前给她最后的一击。
“不妨再告诉你,缪家产业的颓圮是我造成的,我花了数年一一搞垮缪家生意,之后再一间间把店铺收购过来,现在的缪家倒了,但家业实际只是重回我手上,只不过,我将再也不会让店铺挂上缪家的招牌。”
缪夫人神情一震,低头痛哭起来。
缪成载说完,步回炎雨阳身侧,将她柔软的身子带进怀里,密密实实地拥住她。
他的手收紧再收紧,似是想将她揉进身体里头似的。
炎雨阳由他紧抱着自己,心知这个男人外表看来严厉,其实是个软心肠,他的举动代表了他正在挣扎,不忍父亲老来无依,可却又无法原谅缪夫人曾对他娘和他的所做所为。
因此,她干脆开口助他做下决定。“咱们就饶缪夫人一命吧,把她做的事公开在缪家亲族间,令她永不得再插手族内之事,闭门反省直到终老。”
如今缪家早已落败,所有家产也都被缪成载暗暗接手,少了那些财富权势的护持,加上丑行被公诸于世,想来缪夫人是没脸再见人了,往后的日子也必定不好过。
“嗯,那就这么办吧。”缪成载凝视着她的脸庞,不禁为她的善解人意与宽厚动容,哑声低喊,“娘子……”
“不!”他这声呼唤令炎雨阳甜在心头,但她还是得捉醒他,于是故意哀怨地说道:“我不是你的娘子了,放妻书可是你亲手交给我的。”
“我……”没料到她会来上这么一招,缪成载一怔,向来精明的他此刻就像个二楞子般手足无措。
雨过天青了,炎雨阳勾起嘴角就往外走,决定暂时不理会他那呆愣的摸样,先好好享受一下自己这个下堂妻的自出生活。
“娘子留步……留步啊……”缪成载回过神,着急的追喊,见她步伐连停都不停,立刻施展轻功飞掠而去。
来到她身边落地后,他一伸手便像老鹰抓小鸡似的将她给卷入怀中,望着她的眼着急万分地说道:“咱们立即回家成亲去。”
听出他语气中的慌张与急切,炎雨阳唇畔浮现一抹温柔的笑容。
成亲啊……再让她好好考虑考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