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问我什么?”
和小叔叔的乌俄局势话题告一段落,就听见她和妹妹坚持着要自己问他问题,梁次擎遂好奇问。
低沉嗓音在耳边突然响起,苏醒荷吓了一跳,她心虚的偷觑着梁次擎,挣扎着该说什么才好……
忽地,看见他筷子夹着一块色泽嫩黄、具有层次的食物,她灵光一闪,转移话题,“好吃吗?”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见自己筷子里的玉子烧,没好气的歪歪唇,扬声道:“还不错,微甜,要吗?”
她像个小学生似的用力点头。
他夹了一块放到她面前的瓷盘里,“吃吧!”
“谢谢。”她笑咪咪,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小口小口的品尝着。
软嫩微甜,蛋香扑鼻,真的很好吃。
她吃得很满足,尤其这还是有着一张招牌冷脸的梁次擎亲手夹的,滋味就是特别不一样!
只是……相较于她这令人心满意足的小确幸,眼前的这些人似乎并非如此。
苏醒荷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心里的感觉,明明是这么富丽堂皇的宅邸,明明是这么精致可口的菜肴,明明身边环绕的全都是至亲好友,她却感觉不到这里有一星半点的温馨与融洽,每个人好像都带着一层面具,虚假的把自己的肉体放在这美好的画面里,心却不知道飞去哪里,就算是对话,也是冷冰冰,要不就是夹枪带棍,不知道在较劲些什么。
她忍不住看了身旁的梁次擎一眼——
即便是用餐,他的眉头始终微蹙着,明明吃着不错吃的食物,脸部线条也没有真正放松,看似淡定实则紧绷如常。
她好像从没看过他真正开心大笑的样子!
为什么?是这个环境造就了这样的他吗?
也是,娶了一个不是真心相爱的妻子,还有一屋子虚情假意的亲戚,都不知道他这些日子是怎么过下去的,要是她,肯定发疯!
突然觉得,孤儿好像也没那么可怜,因为知道孤身一人,所以不会对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有太多的奢望,就算遇到什么,也能坦然接受,反观梁次擎,看似拥有许多,却什么也没有,反而更显空虚。
她,替他感到心疼,他其实是个还不错的人……
察觉到目光在身上停留,他偏过头去,见她又盯着自己,直觉以为她又看中意自己筷子里的食物,没好气的歪歪唇,连说都不用说,直接放到她瓷盘里。
瞧,他真的还不错吧,除了咬他一根手指就咬人嘴巴这点比较小心眼外,人真的是还不错的!
心里涌起一个无比强烈的念头——她想对他好,想要让他不那么孤单。
她笑咪咪的向他招招手。
梁次擎一脸莫名的低头靠去,“什么事?”
“我决定了,以后你再咬我嘴巴当作报复,我都不恼你了,真的!”
黑眸瞬间瞠瞪——
等等,现在是什么情况?是说,就算他咬她嘴巴一千次、一万次,她都不生气的意思吗?这、这根本是一种引诱犯罪吧?
梁次擎的脑袋里闪过无数他咬她嘴巴的想像,下一秒,手中筷子掉下,他当场呛咳不已,两只耳朵更是红了起来。
“咳咳咳……”
“怎么了?该不是吃了什么辣的吧?”她小手不住的在他背上温柔轻拍着,关心问道。可是,不对啊,就算是吃了辣的,呛着了,怎么会连耳朵都红了?
好不容易止住呛咳,他揪住她的手,压抑低嗓在她耳边警告——
“这话以后不许对别人说!知道吗?”
当然,她才不管别人呢,她只希望他快乐点,别老蹙着眉。
她坚定的对他点点头,不忘又说:“只对你说。”还冲着他笑弯了眼睛。
梁次擎觉得好不容易找回的理智又再度面临岌岌可危的状态。
可恶的是,挑唆这一切崩坏的女人,却还那样无辜的望着他,让他不知如何是好,根本没辙!
梁老太爷的寿宴,以满桌的杯盘狼藉暂告一段落。
就像是一小型的动物迁徙,大伙儿从餐厅移驾到大宅里的交谊厅里,各自找乐子去。
梁雪娟跟着年纪相仿的堂姐妹去分享她的欧洲看秀心得,梁母则和几个妯娌打牌消磨时间,就连梁次擎也只交代苏醒荷喝杯浓茶,休息一下,人就不知道跑去哪里,一个亲戚也不认识的苏醒荷懒得和其他人一样或三人、或五人的聚在一起闲话八卦,只好独自坐在客厅一隅,一边用意志力对抗身体里不断上冲的酒精后劲,一边喝着浓茶,努力维持清醒。
说来真是一场乌龙……
梁次擎没让辣椒给害了,反倒是她自己被辣椒给辣惨了。
苏醒荷除了怕苦更怕辣,半点辛辣都不吃,偏偏方才的寿宴上,她因为好奇不小心尝了口宫保菇丁,当下整个舌头都发麻了,虽然紧急灌下一大杯白开水,也止.小住急窜而起的烧灼剌激感。
梁次擎喜欢喝茶,当看见他面前的玻璃杯子里装着宛若茶汤般清澈的琥珀色液体,约莫五、六分满,苏醒荷直觉以为那就是一杯茶,伸手便去拿。
“那不是——”
茶。
梁次擎还没来得及阻止,苏醒荷已经以着无比豪气的姿态仰杯就唇,往自己嘴里灌了满满一口。
梁次擎无奈皱眉。那根本不是茶,而是没有兑水的纯麦威士忌!
果然,下一秒就看到苏醒荷小脸一阵扭曲……
这味道根本不对,不只不会入口回甘,而且还很呛辣!
“你喝的是威士忌。”他无奈的说。
啥,威士忌?!偏偏她还灌了满满一口。这下怎么办?总不能当着大家的面,公然吐出来吧?
最后,苏醒荷只得忍住喉咙几乎快要烧起来的刺激感,努力将那口威士忌一点一滴的吞进肚子里去。
“辣辣辣……”她都快要辣出泪来了。
“忍耐一下,我去给你倒杯水。”梁次擎连忙起身离席。
不能忍,根本不能忍,又是辣椒、又是纯麦威士忌,从肚子里烧出来的灼热感,和口腔里彻底炸开的呛辣滋味,让她两只眼睛热得厉害,脑袋也跟着发晕。
看身旁的梁雪娟,拿着一只杯子不是龇牙的,好像很是冰凉可口,她想也不想,抓来梁雪娟的杯子,她再度往嘴里灌。
甜甜的,果然比之前辣死人的滋味好多了……感恩。
“大嫂,那是我的葡萄酒欸!”梁雪娟嘟嘴。
这时,梁次擎刚好端着水杯回来,皱眉问:“你又喝了什么?”
“大嫂把人家的葡萄酒喝光了啦!”
梁次擎听到都快晕了,居然敢把酒混着乱喝!等不及宴席结束,他索性直接招来下人,“快去泡杯浓茶过来。”
“我没事,已经觉得好多了……”嘴里的辣味已经消退不少。
对于真正的苏醒荷来说,纯麦威士忌加半杯葡萄酒根本不算什么,可是对于打小住在清凉寺的她来说,纯麦威士忌加半杯葡萄酒绝对很有什么。
原本没事,可随着酒劲一波波上来,她很快就发现自己浑身不对劲,整个人陷入半醉半清醒的浑沌状态,眼前的每样物事、脸孔都发疯似的旋转着,转得她头晕,身子更是不断发热,难受死了。
她完全是靠毅力才能撑完寿宴,继续坐在这里的。
梁次擎去哪里了?他怎么还不回来?她好想回家……
“你怎么还有心情坐在这里发呆啊?”
苏醒荷勉强抬起发重的脑袋,看向声音的来源,那是一张女人的脸孔,就是有点模糊,她想了老半天,还是想不起来她是谁。
抱歉,她脑袋实在被酒精荼毒得太厉害。
“我在等我老公。”她很入境随俗的把梁次擎冠上所有格,而这还是她从连续剧上学来的。
“我看还有得等,他不知道还要在书房被爷爷骂得多惨呢。呵呵呵……”说话的某甲女人和旁边苏醒荷同样不知道是谁的某乙、某丙、某丁、某戊四个女子相视而笑。
他在挨骂?!听到这个消息,她顿时心口发紧。
“醒荷嫂,你还真有良心啊,次擎哥都快被你害惨了,你还像个没事的人在这悠哉悠哉喝你的茶。”某乙说。
“她才不管这种事,她只顾她自己手上有没有钱花、身上穿的漂不漂亮、该上哪儿找酒喝,喝完了去兜风,其他的一概不管,次擎哥倒楣才会娶到这种女人。”某丁又说。
随便随便,她刀枪不入了啦,反正不是第一次挨骂,真要听到有人夸苏醒荷好,她才会吓到吧。
她闷不吭声,继续啜着浓茶,不想理会,但是脑子不住挂念着梁次擎。
“对了,你们说爷爷这次会怎么处罚次擎堂哥?”某戊问。
“我听说,应该会拔掉他总经理的头衔。”某甲说。
“啊,真的假的?”某乙语气里透着兴奋。
“次擎哥会被扔去哪里?”某丙问。
“听说会被踢去管我们集团最最最……赔钱的服装事业部。”某甲说。
“真的假的,服装事业部耶!那也太惨了吧!这么一来,次擎哥不就要从原本集团接班人名单上的最热门变成最冷门,永远地跟接班无望了?”某乙故作惊诧假意同情的嚷着。
苏醒荷不懂什么名单不名单,人选不人选,接班又不接班,但从这些人竭尽所能幸灾乐祸的邪恶表情里,她再笨也知道,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只怕还是影响到梁次擎一辈子的大事!
她不能只是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这事发生。
可,她该怎么做……又能怎么做……
这该死的脑袋!怎么就那么不济事?她忍不住对自己发脾气。
“你们说,次擎哥走了,朗峰酒店总经理的位置会是谁接手?”某丁问。
“要我说,应该是守益哥吧。”某乙说。
“呵呵呵,怎、怎么可能是我老公?去去去,别胡说。”某甲轻斥着,却掩不住眉眼间几乎要爆发的笑意。
“怎么不会是?守益哥是长孙,爷爷肯定寄予厚望。”某丁说。
“先说喽,大堂嫂,要真是守益哥,以后我们去酒店消费,可别小气不给我们打折扣唷!”某戊又说。
“当然当然,没问题,我老公可不像某些人,一定会好好招待自家姐妹的。”某甲呵呵呵的笑得花枝乱颤。
一堆吵闹的苍蝇在耳边嗡嗡嗡嗡叫,让苏醒荷的脑袋更昏更疼了。
她霍然站起身——
甲乙丙丁戊五人骇了一大跳,连忙往后退。
“空气太差,环境太吵,我去洗手间洗洗脸,顺便洗洗耳朵。”苏醒荷力抗酒精带来的晕眩,宛若女战士般的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