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李氏一开口就提她明家的家教,她不疾不徐的回道:「媳妇才刚进门,什么话都还没说,不知婆婆口中的不敬之语从何而来?这话媳妇实在当不起,我明家一向教导女儿须明辨是非,不许黑白不分,无故污蔑他人,我也从小就谨遵我父亲和姨娘的教导,不敢违拗。」
李氏没想到这个新进门的媳妇不仅敢顶嘴,话里还暗指她不分黑白、不辨是非,怒气更盛,存心要教训明芸秀:怒道:「我说你两句你还敢顶嘴,如此忤逆不孝,来人,给我掌嘴!」
她身边一个婆子登时要上前执行主子的命令,替她掌掴明芸秀。
但她还没靠近明芸秀,就被舒长贞抬脚给一脚踹飞了出去,躺在地上惨叫,半天都爬不起来。
明芸秀见状吓了一大跳。
李氏气得紧掐着手里的绢帕,满脸狠毒的瞪着舒长贞,正要说什么时,舒晟先她一步震怒的喝道:「你这不孝子,竟敢当着我的面,出手殴打你母亲身边的下人,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爹和你母亲?」
「爹息怒,孩儿这是在替母亲教训不守规矩、心毒嘴碎的老奴才。」舒长贞不冷不热的回了句,而后看向那婆子,脸色倏地一变,张嘴便狠戾的咒骂道:「芸秀才刚进门,什么事都没做过,母亲竟然就对她生这么大的气,八成是母亲身边那些恶毒碎嘴的下人在母亲面前搬弄了什么是非,才让母亲对芸秀有所误解,如此恶奴,岂能让她留在母亲身边,万一母亲再被这些刁奴给骗了,那可如何是好?还请爹让人把这些恶奴给打杀了,省得他们再从中挑拨。」
李氏气急败坏地厉声指责他,「你胡说什么,我身边哪里有什么恶奴刁奴,咱们舒家最不象话就是你,殴打兄弟忤逆父母,哪一样没让你给做全了?」
对她这番指责,舒长贞语气一转,轻巧的问道:「啧,母亲扣了我这么一顶不孝的帽子,我实在是担不起。要说不孝,咱们舒家最不孝的非长钰莫属,他先前连爹的小妾都敢染指呢,如此逆伦之事他都敢做,可谓不孝至极。
「至于打兄弟,这还是大哥率先做的榜样呢,那年我在归雁湖里可是跟大哥学到了不少,啊,还有,让人打小在我的吃食里下毒药,想慢慢毒死我的人,也不知是哪个,不过不打紧,我打算找人对这恶毒之人下诅咒,咒他日后肠穿肚烂不得好死。」他的目光透着一抹阴鸷,如霜刀般冷冷射向李氏。
李氏看得心中一颤,那眼神阴戾得就像要一刀刀活别了她似的。
舒长钧与舒长钰开想说什么,就见舒晟脸色铁青,朝舒长贞暴怒的咆嗜道:「你这逆子一派胡言,当年你溺水之事,你大哥早已解释过,是那船的栏杆断裂,你才会摔下湖里,与他无关,还有那对你下毒之人也是给杖毙,长钰那件事更是个误会,你这般颠倒黑白,污辱自己的兄弟究竟是存了什么心?」
纵使次子所说那些都是实情,他也容不得次子当众将这些丑事给揭露出来。
舒长贞笑得一脸凉薄,说道:「爹不愧是个慈父,即使小妾被儿子给玷辱了,还是一心护着他,真教人感动。我见长钰似乎觊觎陈姨娘的美色已久,爹如此疼爱长钰,不如干脆就成全他了。」这陈姨娘是舒晟眼下最宠爱的一名侍妾,舒长钰虽有此色心,但还不敢真指染她。
他话刚说完,舒晟就勃然大怒的将桌上的一个茶盏朝他砸了过去,「你给我闭嘴,你再胡言乱语污蔑自己的兄弟,就给我滚出去!」
舒长贞携着妻子利落的避开砸来的茶盏,冷笑着说道:「爹若听不得真话,我走就是,爹可别气坏自己的身子。」说完,头也不回的拥着明芸秀离开。
他一走,厅堂里所有人都噤声不语,就连舒长钧与李氏也都没敢吭声,因为舒晟一张脸狰狞得可怕,眼神阴晦的瞪着舒长钰。
舒长钰吓得连忙辩解,「刚才那都是舒长贞瞎说的,孩儿绝没有觊觎陈姨娘,他那么说是存心想挑拨我们父子的感情,您、您可千万别上他的当!」
他先前敢染指父亲那名小妾,一来是因为喝得半醉,二来是因为那小妾已失宠了。而陈姨娘正得父亲宠爱,他虽垂涎她的美色,但一时还没胆子敢碰她。
舒晟转而把怒气撒在李氏身上,「看你养出了什么混账儿子来,再有下次,老子就阉了他!」上次的事他没追究,但儿子的色心若再敢犯到他的人身上,他绝不会再轻饶。
外头,舒长贞携着被吓呆的妻子,已走远了。
须臾才从适才那番震憾中回过神来的明芸秀,朝他问了句,「我们就这样走了,不敬茶了?」
舒长贞一派好言好语的为妻子解释,「爹、娘现下也没心情喝你孝敬的茶,若你硬要敬茶,万一把他们气出个好歹来,你可要落个不孝的罪名,还是改日再来敬茶吧。」
明芸秀一脸难言的看着身边的夫君,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本来婆婆打算给她马威,但被他给反将了一军,弄得后来也不知是谁谁下马威了,想到婆婆那怨毒中带着一丝惧意的眼神,还有公公那满脸憎恨恼怒的脸色,她心忖看来这舒家的关系比外传还要糟糕。
走向他们住的院子,她想起一件事,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问:「当年是谁对你下毒的?」
「那毒多半是我继母命人暗中所下,她约莫是想让我渐渐虚弱至死,看起来就像病死。那年我爹请封我大哥为世子之事刚巧被皇上驳回,我大哥约莫是等我不及我被毒死,所以才设计想溺死我。」这事让他怀疑起母亲当年也许是中了相同的毒而死。
她都嫁给他了,他是刻意让她知道这些阴私事,如此来她能更加了解舒家都是些什么人,心里才好有所防备。
听见他所说,明芸秀简直不敢相信,他爹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能如此狠心地冷眼坐视自己的儿子遭受这些残忍的事,却什么都不管不问,只一味偏坦另外两个儿子。
她不由得握住他的手,想将不舍传达给他。
他垂眸,嘴角的笑少了分凉薄,多了分暖意,反握住她的手,与她一块走回小院子里。
而后舒长贞叫来六个侍女,朝她嘱咐,「她们身手都不错,往后你若要离开这院子,便让她们跟着,以免发生什么事。还有,除了我这院子,舒家其他的地方,若能不去,最好还是别去。」
这院子有十几个他从舅舅那里带来的高手守着,纵使是舒晟亲自过来,没他的同意也进不来,这里可以说是舒家最安全的地方。
听他这么说,明芸秀蹙眉道:「可日后我总要去向婆婆请安吧。」今天茶没敬成,还闹成这般,只怕婆婆连她也一块恨上了,见了她怕不会轻易饶了她。
她实在不明白,他今日为何要刻意把场面闹得那般难堪?她看得出来他分明是存心把事情给闹大,这么做有何用意?
舒长贞指着六个侍女,交代道:「你能不去请安就别去,万不得已要去时,就带上她们一块去,她们都是我从舅舅那里带来的人,不归舒家所管,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她们去做。你记住我的话,在舒家,你无须对任何人手下留情,你若心软,就等着被人给活吞了。」
听他把舒家说得如此可怕,明芸秀叹了口气,「哎,你说会不会很快传出我忤逆公婆,不孝不敬,气坏他们的传言啊?」虽然她不太在意名声,但才刚嫁进来,她什么都没做就背负上这样的恶名,也未免太冤了。
若是让她爹听见,她都不敢想像爹会气成什么样子。
「你若担心这件事,我倒是有一个办法。」传言都是人传出去的,至于要怎么传,还不是全凭一张嘴吗?
「什么办法?」
「你晚点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