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恩美将刘家耀拉到楼梯间讲话。
「你们怎么回事?我听说你要广仁宇走?」刘家耀迫不及待跟未婚妻诉苦,说明广仁宇跋扈的经过。「……妳也知道曹经理对我多好,一路挺我到现在,还拿他的钱帮我,如果我连这样的好人都不能保护,我还算人吗?」
「因为你坚持,如果广仁宇走了呢?」
「那就走。」
「公司呢?」
「大不了我破产好了。」他任性道。
蒋恩美听了一阵火大。「大不了破产?大不了破产?!既然如此,我干么去当管家,我就算了,被降职当总机的郭陶陶呢?去当警卫的高总呢?假如一开始就打算破产,何必把广仁宇找来让大家白忙到现在?然后在广仁宇已经介入这么深的时候,又说得这么潇洒,大不了破产?」
蒋恩美咆哮,她几乎不曾跟刘家耀大声说话,因为敬重他是她家的恩人。可是,她受够他的感情用事了,她还想到广仁宇这阵子是怎样劳心劳力在挽救公司,刘家耀却幼稚耍性子?
「恩美……妳吓到我了。」没看她这么凶过。
「我只是……只是……」蒋恩美发现自己有点失控。「我不希望你感情用事。」
她气坏了,刘家耀就是烂好人,多愁善感重感情,但这刹那,她发现,也是他这种滥情的缺点造成公司很多状况,因为重感情投资朋友的生技公司,因为重感情,不够积极盯厂商的品管,出事时又太容易体谅对方。重感情不是这样重法的,这样的重感情只会伤害所有人的感情。「那现在我该怎么办?」刘家耀被蒋恩美这一吼,冷静些了。「既然当时不顾我的反对,硬要把广仁宇找进公司,那就放胆让他做吧,用人不疑,而且之前我们这些主管也放下自尊,听广仁宇的决策到现在,你总不能为了曹经理就放弃吧?」
「很奇怪,妳怎么变得这么挺广仁宇?我是想,反正大家也不喜欢他,妳也是,妳也很气他逼妳当管家当司机,现在干么希望他留下?」
蒋恩美瑟缩一下,但很快回复冷静。「他可以帮我们,他还成功说服银行,顺延我们的还款期限。」
「妳确定他会帮我?」刘家耀将女友拉到更角落说话。「妳以为我那么笨只会感情用事吗?我告诉妳,我接到消息,曹经理的朋友打听到的,广仁宇的顾问团,暗地在帮其它食品公司,等我们一破产,准备要收购我们公司,所以先让我们里面一团乱,再乘机而入,这也是他要财务报表的直接原因吧?」
看他彷佛得到天大的小道消息,蒋恩美笑了。真是这样吗?可怜的刘家耀,不知道广仁宇来公司帮他的真正原因,是因为跟她还有感情债没了。
「所以现在你相信曹经理的消息?不相信广仁宇了?可是当初说相信广仁宇可以救我们公司的人呢?是谁主动去找广仁宇来帮忙的?家耀,你不能摇摆不定,用人莫疑,知道吗?」
「因为广仁宇一些决策太匪夷所思了。」
「因为他就是那样的人,他懒得啰嗦,只想解决问题,因为果断,所以看起来很无情,可是他的能力是被业界肯定的。如果他真的会下流到用那种肮脏手段去并购别人的公司,早就会有一些耳闻或风声,不用等到曹经理来打听……他的信用在业界很好,这是不容质疑的。」
「妳以前阻止他进公司,现在,却一面倒的说他好话,恩美,妳好矛盾。」
要是以前,她会心虚,不敢说下去。但现在,她觉得够了,她够委屈了,该尽的道义她愿承担,最起码她想保留心里位置给广仁宇,她已经无愧于心了。
她说:「人是矛盾的,不是吗?我以为被调去当管家是羞辱我,却在离开办公桌和商业大楼找到更多快乐,也许广仁宇也看得出来,我不适任公关经理。」
「妳觉得我该相信广仁宇?」
「对,要相信他。」
「为什么?」
「尽管他看起来很狠,但,他是君子。」
「万一曹经理真的离开公司呢?别忘了他拿三百万帮助我,他算是我的恩人,我必须报答他。」
「那是愚蠢的报答……」蒋恩美愣住。这情境,多相似。广仁宇也骂过她,骂她和刘家耀交往是愚蠢的报恩。
「恩美?」
「如果曹经理坚持要走,我们再想别的方法补偿他,毕竟你当初全权交给广仁宇负责,如果不同意他的决策,他在这位置上也没意义了,以后他的决策还有谁信服?大家也会对领导权在谁手上感到困惑,无所适从。我想,这也是为什么广仁宇认为你不同意他,他就要走的原因。」
「好,妳有理,我听妳的。」
刘家耀回会议室,继续被中断的早会。
蒋恩美怔在楼梯间,怀疑自己一味的对刘家耀报恩,不借牺牲真心爱着的男人,是不是——太愚蠢?
广仁宇不知道蒋恩美跟刘家耀说了什么,当刘家耀再回到会议室,态度转变,声明要支持广仁宇的决定,请曹经理配合。
曹经理哽咽了。「不是我不想配合……」这白发苍苍的老男人,总是为公司卖命,他好委屈,跟总裁说:「你看不出来吗?我气的是不被信任,还有他的态度。我是怎么对公司的?现在随随便便来个人就要我配合?有道理吗?」
「曹经理,请你体谅,我跟你说……」
「我不要听!」曹经理突然哭出来,吓坏了大家。顿时总裁,还有一干主管们全围过去安慰他。唯独那个始作俑者,很自在地晾在一旁,端着咖啡喝,背倚着墙,欣赏曹经理的哭戏。
在他受够这群人滥情的安慰与曹经理煽情的哭泣后,他打断这荒谬的境况,走过去跟曹经理说:「你吼也吼完,哭也哭完,接下来该不会要表演跳楼吧?」他微笑,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
蒋恩美悄悄走进会议室,刚好就看见这一幕,同时看见曹经理震惊的表情。
广仁宇对他说:「你递辞呈吧。」
「欸?」鼻子还淌着心酸两行鼻涕的曹经理,一下不知该怎么收场。
「不过……」广仁宇说:「公司规定辞呈要一个月前提出,所以你剩下这一个月还是得把我刚刚说的,明天要的那些报表弄出来给我。」
「你!」
「如果你不肯动手,我很乐意亲自进会计部坐镇,整理那些财务资料,我想,那些帐目还难不倒我,你说呢?」
令众人惊讶的是,曹经理竟然不哭也不耍脾气了。
「你休想让我像个卒仔被你逼走,我的工作我自己会做。」
「好极了。记住,三年内所有会计帐目,资产负债表、现金流量表、海外资金往来帐目等……我全都要,而且跟刚刚我说的一样,明天五点前给我。」
「就是所有细目,我会。」曹经理很小声地说。
吓坏大家了,现在是怎样,刚刚又哭又闹的那只自尊受伤的大猩猩呢?
曹经理低着头说:「各位,你们开会,我想我要先回会计部整理这些资料了……」他起身想走。
「等等。」广仁宇开口,觎着正要走出门口的曹经理。原来,他还有话没说,原来这些僵持、混乱,以及最后这样的发展,都在他计算内,包括接下来要送给大家的惊喜,全在他度量内。他微笑地说:「曹经理,怕你来不及,我特地找了帮手给你。」
「什么?」曹经理骇住。
在大家困惑的目光中,广仁宇从西装口袋抽出手机,打开,拨了个号码,对电话那端的主人说:「Joyce,妳可以上来了,请警卫带路。」
Joyce?这名字震撼了站在门边的蒋恩美。那是——她想起来了,Joyce是广仁宇提过,一直很喜欢他的团队伙伴。
不到十分钟,名叫Joyce的女人在警卫的带领下,走进会议室。
她像一道灿亮阳光,射进会议室。她的美貌,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她脸上那热情洋溢的笑容,这一切一切,都教在场人等忙着赞叹,说不出话语。
「哈啰……你们好哇,怎么看起来气色都这么差?怎么,刚刚的会议很刺激吗?」她笑嘻嘻地走向广仁宇。「也难怪,跟这家伙开会就是会这么凄惨。」
Joyce讲话带有ABC的口音,看起来就像歌星李玟,甜美性感。向来在大家眼中是大美女的蒋恩美,瞬间逊掉。更让蒋恩美觉得自己逊掉的是,广仁宇挽住Joyce手臂,向大家介绍她时,他脸上亲切的笑容。「这是我刚从纽约请回来的Joyce,我顾问团队里的首席精算大师。」
波折不断,峰迥路转的晨间会议,开到十点多才结束。蒋恩美离开时,关敏娇约她中午一起吃饭。她们到以前常去的西餐厅用餐,关敏娇点了牛排,还选了起司蛋糕当副餐。
「妳不减肥了吗?不是一向都不吃淀粉类?」
「我现在换了新的减肥方式,我看了一本书,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而且不会胖。」
「哪有这种事。」
「真的,才一星期,我没节食,就瘦一公斤了。」餐点送上来,关敏娇聊起刚刚的早会。「我以为广仁宇走定了,妳跟总裁说了什么?他一改之前的态度,力挺广仁宇。」
「喔,也没什么。」
「妳该不会也赞成广仁宇留下来吧?妳很奇怪喔,他让妳去做管家,这样羞辱妳,妳不气了喔?」「那个Joyce……妳觉得怎么样?」
「觉得怎样?嘿,我一看就瞭,那个Joyce八成是广仁宇的女朋友,妳没看到他们的互动多自然?男朋友来了女朋友随后到,哼哼哼,夫唱妇随,太明显了。最可怜是曹经理,气到哭……」
「敏娇…」蒋恩美心乱如麻。「妳有喜欢的人吗?为了爱,妳会不顾一切吗?」
向来大剌剌的关敏娇忽然傻住,眼睛飘来飘去,不敢看蒋恩美。「那个——妳是不是听说了什么?妳干么问这个?」关敏娇慌慌张张地问。
「看妳的反应,很可疑喔。」
「哇……这个牛排好好吃喔,妳看这个肉,多嫩啊!」
「不要一直用叉子戳肉,很嗯。妳很失常喔。」蒋恩美抱胸,瞇眼打量关敏娇。「该不会是喜欢我们公司的人吧?是谁?我不可能不知道,安先生吗?还是左善翔?」
妹妹背着洋娃娃,走到花园来看花……又是这个怪铃声,关敏娇的手机响了,救她一命,是女儿的保母打电话来问她事情。蒋恩美看关敏娇找女儿说话,互动亲昵,窃窃私语,很心酸。连这个离婚又带着女儿的关敏娇,都有喜欢的人。她呢?她连去爱人的自由都没有,太可悲了。
关敏娇讲完电话,对蒋恩美笑。「那个,刚刚妳问我的那个事喔,妳饶了我,给我一点点点隐私,我不想说谎,不想讨论这个呢。」
「好好好,我不问。」嗟,难得她有想聊爱情的感觉呢,这个爱啊,乱害人的。她满脑子都是Joyce美丽性感的狐狸精样。
叮……
换蒋恩美的手机响了,那头传来广仁宇一把低沈性感的嗓音!「Joyce的行李在公司,妳帮我先接她回我家,让她先安顿好。」
「她要住你家?」蒋恩美惊讶。
他低笑。「有这么惊讶吗?客房空着,当然住我家。」
「噢……」
他沉默了几秒。「妳会吃醋?」
「没有,怎么会,你想太多了。」慌乱地关掉电话,可恶,她口是心非。换关敏娇瞪着她看。「妳跟总裁讲电话吗?」
「嘎?不是。」
「不是?」关敏娇瞇起眼睛。「妳慌慌张张,脸红通通的,不是跟情人讲电话是跟谁?很诡异喔。」
「拜托,妳别乱想好不好?」
「妳爱总裁吧?」
「爱,很爱,爱死了,行吗?」蒋恩美忽然恼羞成怒。「我还有事,先走了,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