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色中,男人连袂飞掠,一次一次的在屋詹疾走,在左拐右弯许久后,竟然来到一处幽然寂静的院落,几名小厮、丫鬓一见到男主人掳了名女子回来,却只是静静恭立,目送主子拥看女子进到内苑。
也是到此时,一路被对方以手蒙住眼睛的苏妍恩才得以重见光明,在进到这间宽敞明亮的房间后,她随意一瞥,房里的装饰格局都相当豪奢,可以看出主人非富即贵,绝非泛泛之辈。
而这个主人应该就是……她没好气的瞪着站在眼前仍蒙面的男人,示意他该为她解穴,是时候也该算算他亲吻她的帐了。
蒙面男子从善如流,倏地拉下黑巾,飞扬的剑眉、深邃魅惑的黑眸、微勾的嘴角,这是一张俊美无侍的脸孔,且他身上还散发着一股慑人的尊贵霸气,只是怎么她看着看着,又觉得有点儿熟悉?尤其是他饶富兴味的笑意更令她不解,像在等待着什么有趣的事发生……
这感觉太奇怪,一向敏锐的她也突然怯懦了。
“谢谢你救了我,但我得走了。”好奇只会惹来更多麻烦,她转身想走。
没想到,他一个箭步上前挡住了她,“你不认识我?”
苏妍恩柳眉一皱,再次仰头瞪着高她许多的男人,细细打量后,再次摇头。
蓦地,他身子微弯、目光收敛,双眉往下拉,神情一变成为畏缩忸怩!哪里还看得到半丝侵略霸气?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不过是胆小又怕事,说话老是结结巴巴的小豆子!
她难以置信的眨了眨眼,这不是戴上人皮面具,而是高超的易容术,一前一后的改变仅在瞬间,却是判若两人,若非亲眼所见,打死她也无法相信。
接着,伺楼着身子的他又站直了身躯,整个人看来竟如此高大,那双其侵略性又冷峻的深邃黑眸,岂是懦弱的小豆子会有的?
室内气氛凝结,充斤着一股令她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死寂,她只能震慑的呆望着他。
“还是不认得我?”深藏不露的龙陨奇很自然的将睦目结舌的她拥在怀里。说真的,他一直很喜欢她在他怀里的感觉,这种契合度仿佛她是为他而生。
在呆楞了好一会儿后,她才意识到两人的过度亲密,大为光火的一把推开他怒叫着,“你到底是谁?而且你明明被杖责了,痛到走路都一拐一拐的,我也明明看到你的裤子都染血了……”
他慢条斯理的一笑,“我只能告诉你,有时候事情是无法眼见为凭的,事实是有人代我挨了打。”
她瞪着他,“听来你在宫里也有不少内应,你到底是谁?”
龙陨奇摇头,“你暂时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不过你得离开皇宫。”
“不可能!我有责任要保护一个人。”
“是太子。”他直接点明。
苏妍恩倒抽了口凉气。
“与你站在敌对一方的有心人己经查到你是太子的人,负责为他传送消息,所以在他们的眼里,你是他们必须除去的头号人选,你得离开。”他走到桌前,为她倒了杯茶水。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她镇定地否认,但却接过他递来的茶杯,大口的喝了一口茶水,想让紊乱的心跳平定下来。
“听不懂?那我就慢慢说吧。”他也不急,气定神闲的坐下来喝了口茶,这才娓娓道来。
她之所以愿意替淫荡的太后找男宠,其实是为了方便进出皇宫,送出消息给太子在外的拥护者,而这些所谓的太子帮,就是看不惯太后淫乱、皇帝滥权的江湖人以及退休的朝臣。他们私下结党,自诩是一个没有被外界发现的第三势力,想等待时机成熟再发动政变,但是天底下没有永远的秘密,时日一久,还是被京亲王的探子发觉了,因此他们要做的,就是断了太子对外的路。
说到这里,他优雅的拿起茶杯再喝一口茶,这才定眼看着她,“他们必须断的太子后路,就是指对外联系的你。上一回你在海棠阁遭到袭击,就是京亲王的人下的手。”
她震惊的瞪着他,不敢相信自己已被他查得如此透澈,甚至连京亲王……
“不对则她很快的恢复冷静,又道:“京亲王若真确定我是太子的人,他没有必要笼络我,甚至要小王爷不择手段的得到我。”
龙陨奇眉一挑,不得不赞赏她,“你说的没错,他只是怀疑,这就是我为什么喜欢你的地方。身处在危机四伏的皇宫内院,你仍能理性思考、小心行事,更能照顾小豆子……其实要伤你的是社丞相的人,我只能说,要保护你可也得有三头六臂才行。”
“杜丞相?”
“是,毒你毒不成,又笼络不了你,那么干脆杀了你,也不要让你成了死对头的人。”
他竟然什么都知道?!那是一年前发生的事了,可是一“你扮猪吃老虎,欺骗了我还敢说喜欢我?”此刻的她,真的非常讨厌他脸上的笑意。
他满脸兴味的笑看着她,“相信我,我这一辈子从没让一个女人这么真心照顾过,吃得少绒没得吃都会有人备妥饭菜,就连被杖责,也有女人要脱我裤子--”
“够了!”她脸色绯红,“我没有失忆,不需要你来告诉我,我在这几个月里做了多少蠢事,但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就更明白我为什么不能走。”
绝口不提他吻她的事,还要言归正传?唉,不能说自己没有失望,可他还是决定先不谈风花雪月,正事要紧。“你不走,就是跟自己的命过不去,有个消息是你永远得不到的。”
他将那些太子党的秘密堂口一个又一个的被揪出,造成死伤却又刻意营造出她就是叛徒、内奸的事简述给她听。
另外,除了观宁寺及几个较近京城的堂口对她的忠诚仍有信心外,不少被毁的堂口已有一些人被挑动,将矛头指向她,近一个月已有行动,只是被他的人甚至是他暗中解决了。
闻言,苏妍恩是震惊的,不管京亲王有没有确定她是太子的人,但他计划要他们自相残杀的目的也已算成功了一半。
“皇宫里,埋伏隐蔽在暗处的刺客绝对多得超乎你想象,而且你已暴露身分,又在明处,我认为你还是先找个借口离开的好。”他由衷说着。
她坚定的摇头,“这代表太子的处境更危险,那么我就更不能走了。”
龙陨奇黑眸倏地一眯,“我衷心希望你在乎的只是日后百姓的太平,而不是对太子有特殊的情感。”
“我没有,我一直当他是哥哥……”她脱口而出,但一开口就后悔了,眼前的男人立即咧嘴而笑,那模样也太过得意了。
“你继续这么想就对了,只可惜看来你是不会走了。”
她点头,“不过,既然知道你也是有目的而来,我便不能让你继续留下。”
他挑起浓眉,“这话不对,我也更有必须留下的理由。”
“要留下可以,除非你告诉我你的真实身分、确切的目的,我相信保护我绝对不是你的主要目你。”她定定的看看他。
这么多个疑问,他却无法如她的愿诚实回答,“我只能说,我是友非敌,肯定是少数你可以信任的人,像我刚刚才救了你,不是吗?目前时机未到,暂时,你知道的愈少对你愈好。”
“那很抱歉,我不愿意让一个我连个身分都不知道的人天天出现在我周遭,所以我会用我的权势或方式逼你离开。”她冷冷的威胁。
龙陨奇突然勾起嘴角一笑,“那我也只能用我最擅长的让你改变主意了。”
她不解地拧眉,他却猛地一把拉过她,将她锁在怀里,俯身与她的唇舌纠缠,并让她整个人密贴在他的身上,一如上回他对她的轻薄夺吻。
她愤怒的要挣扎,双手抵着他的胸膛却动不了他半分,而光由手心所感受到犹如钢铁般的强硬体魄,她就觉得自己笨死了。
她怎么会错得这么离谱?上回被小豆子抱住时,她就该有所警觉才是,况且她还要庆幸他是发非敌,不然,他多得是机会可以对她不利。
“嗯……唔……”
即使苏妍恩仍不愿示弱,可是他的专制和阳刚的气息、坚硬的薄唇一再诱哄勾缠看,令她的意识逐渐薄弱,接着还忘情沉醉,连他的手开始上下其手,她都无力抵抗,嘤咛。无措,全身飘飘然的只能臣服在他的怀抱里。
龙陨奇也没想到自己会失控捞过界,他原本只是想稍微满足一下自己这段日子看着她却又不能碰触她的渴望煎熬,然而他也明白,若真在此刻要了她,后面的一些事可能会更棘手、难以进行,于是,他强迫自己放开了她。
她微微喘气,迷蒙困惑的眼眸直视看他,在惊见他黑眸里尽是炙烫的情欲之火后,她蓦地回魂,一把推开了他。
天啊!若非他自制的主动结束,她可能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把自己交出去了!
“你给我摸了也亲了,这一辈子,你只能当我的娘子。”他邪魅一笑。
她气愤地否定,“不可能,我这辈子谁也不会嫁,因为谁都不值得信任!”
她娘生前是太后近身女侍官,为了她能有个好的成长环境,希望父亲辞官,结果两人却前后离世。
这几年她长大了,也暗中查明白她爹娘的死都是有心人铲除异己的阴谋,只因有心人的污蔑,让生性猜疑的太后进行诛戮,她爹遭受横祸,她娘仰药自尽。
但娘尚未断气时,她曾拚命磕求太后救娘,一求再求,太后竟只是以无药可救搪塞了她,其实命人暗中下药的,就是太后,只因为她不允许知道她太多秘密的娘离开她……
因为如此,在得知事情的丑陋真相后,尽管她仍替太后办事,但忠心却给了太子,也在等着看太后最终的下场。
这样煎熬的成长背景与被迫磨砺出的人情练达,都使她变得太冷漠,她自己也很明白,所以她谁也不信、谁也不爱,包括太子在内,她愿意帮他,也只是为了在这乱世中为百姓们寻得一位明君而已。
对她的事,龙陨奇可是了若指掌,他炯炯有神的黑眸闪过笑意,随即正色道:“好吧,反正现在我也没空娶你。”
“什么?则她简直快要气疯了,这是理由吗?!
他邪魅一笑,“当然,如果你愿意听从我的安排离开皇宫,我是可以尽快拨出时间跟你完婚。”
“想得美,我绝不会跟一个可恶的骗子成亲。”她是瞎了眼吗?眼前的男人没有半点小豆子的憨厚与单纯,她竟愚钝得不曾在他身上看出半丝破绽?
“好吧,暂时不成亲,出宫也可以。”他仍然无异议,而且还做了让步,“不过,别再对外做任何情资上的联系。”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她嗤之以鼻的问。
“基于某个重要原因,你绝不能出事。”其实,他也是受人之托。“而你尚能保全,是因为皇宫里还有其他势力在保护你,但那些人也因为要保住你而曝了光,被无声无息解决掉的也不少。”
她看得出来他不是开玩笑,那双黑眸里的警告与冷峻在在都说明了这点,让她即使再怎么不平,也得顾虑到大局一尤其如果事关让太子顺利继位。
“好,我可以听你的话暂时不传递消息,但是,既然在宫里,我就是自己的主人,你就是奴才,如果你受不了我的使唤,你大可走人。”
听她话中有话,他勾起嘴角,“你把话说白了吧。”
“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但别出现在我的眼皮下。我不会找你麻烦,当然更不会去成为你的累赘,同样的,也希望你能以这种态度对待我,互不侵犯。”她一直在做她该做的事,怎么可能在一个陌生人出现后,由他主导一切,还要她袖手旁观?不!她办不到。
他看着她神情严肃还语气坚定,看来是没有任何可商量的余地了。
可是该怎么办?他常看到的她,并不是眼前的苏妍恩,而是淡漠却善良的苏妍恩、其正义感却又孤傲难接近的苏妍恩,这也是他愿意这么辛苦伪装自己,在她没有防备下近身保护她的原因,所以,要他不再出现在她的眼皮下,他可办不到。
他就是担心她的安危,才常常在她身边绕,即便她功夫再好,但人外有人,像他或是那些暗中要对她不利的人,身手可是都高于她。
“到底怎么样?达成协议了吗?”她见他沉默还陷入沉思,忍不住催问。
说白了,她还是要他闪人,这听来实在不怎么悦耳,他大概猜测得到,接下来的日子他是不会太闲了。
“恕难从命。”这是他唯一的答案。
“好吧。”她也有了主意,既然他要伪装奴才,那就当个名副其实的奴才吧。
四目交接,两人正式宣战。
所以,这是第一关吗?是他以后要开始被她叫他来喝去的苦难之始?
龙陨奇先是看着苏妍恩那张俏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再看看她特意一早就将他带过来的地方--洗衣院!
这里是清洗整个皇宫内院衣物的院所,举目所见都是一大缸一大缸的水缸,连晾衣杆也是一整大排,长得几乎看不到尽头,现在更有好几座小山似的床单堆积在一旁,有几缸水里还泡了不少,显然也已经洗了不少、晾了不少。
在随风飘扬的床单遮蔽下,他黑眸微眯。她真的要他洗这些床单?
“苏姑姑,就算小豆子杖责的伤在你跟御医要了药内服外用后,已经好了一大半,可是……一定要他来吗?我们就够了呀。”
负责这里的大宫女话说得很容气,眼里却有着说不出的为难。虽然没跟小豆子共事过,但他怕事又害羞,粗手粗脚可是时有所闻,万一这些床单没洗干净,上面的责备下来,倒媚的可是她这个管事。
“是啊,苏姑姑,反正这些床单有人洗就好,为何要指定谁洗?”另一名宫女也是陪笑的说着,心里同样是提心吊胆。
听到这里,龙陨奇当然是乐观其成,但总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因此他还装得很开心道:“没关系,苏姑姑交代的事,小豆子我一定一定会做到最好
还给她装可爱?!苏妍恩咬牙瞪着他笑得灿烂的黑眸,“我就是要指定他洗,我有我的用意。”她根本不想多做解释。
用意?不过就是洗床单啊……两个宫女怀疑的互看一眼,真的看不出她意欲为何。
“两位姊姊,就让小豆子试试看吧,虽然……”龙陨奇露出害羞的样子,还偷偷以眼角余光瞄了气得快要冒火的苏妍恩一眼,对着两个大宫女道:
“虽然我前阵子曾经帮忙其他太监洗衣服,结果力气太大,才搓没几下就破好几个洞……”
宫女们脸色丕变。
他干笑两声,搔搔头又说:“晾起来的时候,又不小心把袖子也撕裂了……”
宫女们纷纷倒抽了一口凉气,惊恐的看向苏妍恩。
“你们先退下去。”她语气一冷道。
看她面容如此冷峻,眼中却窜着两簇怒火,这可不是她们熟悉的那个礼貌且疏离的苏姑姑,两名大宫女不敢再有意见,要其他站在一旁的宫女也跟看她们全退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