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非回来之后,杜绮君始终找不到好机会向他说清她和向名权之间的事。
只要她想私下找个时间父女俩好好聊聊,他都会以各种理由避开,让她气馁不已。到了最后,他们之间谈的仅止于公事,父女俩倒成了陌生人一样。杜非像是早已知道她想谈什么,而他不想谈,就用这种方式回避。
这让她很困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所以只能继续和父亲僵持下去。
除了杜非让她感到很棘手之外,她想都没想过,陆湘的「相亲大计」,居然进展到让她彻底傻眼的地步——
「嗄?怎么……这么多人?」
一打开大门,杜绮君错愕的瞧着门外的大阵仗,只见有五名从没见过的妙龄女子和陆湘有说有笑,简直是热闹极了。
陆湘率先转过头,对她笑着,「绮君,你怎么愣住了呀?」
她马上回过神来,恭敬的对夫人躬身。「太太,欢迎你回来。」
陆湘接着对她介绍,「绮君,她们都是我朋友的女儿,从今天开始来我们家作客几天。」
「各位小姐好。」
在向名权识破母亲的计谋后,没想到陆湘还是不死心,重新计画相亲大计。
他不去没关系,那就换她把自己看顺眼的媳妇人选带进向家来。喔呵呵呵……她实在是太佩服自己了,居然想得到这种变通方式,她那不受教的儿子迟早会被攻陷的!
陆湘继续欢乐的招呼众位媳妇候选人,「既然来了,就把这里当成是自己家一样,不要见外,知道吗?」
「知道,伯母。」
「绮君,她们可都是我重要的客人,快去准备茶水点心出来招待人家。」
「是的,太太。」
「还有还有,她们会在这里住好几天,你赶紧吩咐人去整理客房,别怠怱客人了。」
「是的,太太。」
一退到厨房内,杜绮君马上感到头痛,她相信等晚上向名权回到家之后,肯定会比她还要头痛千万倍。
果不其然,当他一回到家看到这不得了的阵仗,马上脸色铁青得难看,只差没当场吐血而已。
碍于母亲的面子,他根本不好直接对这些客人发飙,到最后干脆拿加班当借口,能晚回家就晚回家,能避回房就避回房,让自作主张的母亲和众位媳妇候选人自己培养感情去,他才不奉陪。
而杜绮君则是一边要和杜非准备生日宴会的各种前置作业,一边还要分神照顾这些娇娇女,已经忙到快要分身乏术了。
情况越来越混乱,简直快到无法掌控的地步,而陆湘居然还把魔爪伸到杜非那边,让杜非给这些娇娇女们靠近向名权的建议、提供她们所需要的情报,根本就把她们当未来的少夫人看待。
这下杜绮君更找不到机会向父亲开口她和向名权之间的事情,她很心急,但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眼看着情况越来越糟糕下去。
「唉,这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抱着餐盒走在京威大楼里,她有些心不在焉。她没想到情况居然会这样一发不可收拾,连让她好好思考该如何应对的时间都没有。
一推开向名权办公室的门,她瞧也没瞧就走进去,下一瞬间,身后的门砰地一声被人关起,一双坚实的臂膀从后将她环住,让她顿时吓了一跳。
「名权?」
「天哪,没想到我唯一能和你独处的场所,居然只剩这个小办公室了。」
向名权紧紧抱住她,那想念的力道强到都快把她给压痛了,但杜绮君却没有他所预期的回身紧紧抱住他,反倒是将他一把推开。「等等,这里是公司,说不定下一刻就会有人进来。」
向名权将她手中的餐盒放在一旁,再度将她紧锁在怀中,不让她逃开。「我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说什么我都不会放弃这好不容易才有的机会。」
向家被他母亲搞得像是他的后宫一样,随时都会有女人如背后灵般出现,死缠住他一刻也不放过,而杜绮君也因为杜叔的关系,想尽办法离自己远远的,他们就快像是不认识的陌生人了。
这种煎熬他已经受够了,要不是她坚持暂时不要公开彼此的关系,他早就向自家父母摊牌了!
「你答应过我,会乖乖忍耐的。」
「我可以现在反悔吗?天知道我有多想马上带着你跑到天涯海角,任谁都找不到我们!」
「不行,我们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不能?你一直考虑他人的想法、他人的感受,有没有想过你自己?你的人生到底是为别人而活,还是为自己而活呢?」
「这……」
杜绮君回答不了他,她衡量不出这两者之间的轻重关系,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好乱,乱到几乎无法冷静思考。
她的迟疑让向名权感到失落,但也更让他下定决心,在必要的时候,一定得逼她做出决定,以免拖到最后两人都后悔莫及。
「那好,你告诉我,我们还得再等多久才行?」
「我不知道……」
「给我一个期限,我不会让你再这样毫无止境的拖延下去,如果你再不决定的话,就换我强制给你一个期限了。」
「这……」
「再挣扎下去,对你我只会有坏处,不会有好处,你该懂吧?」
面对向名权的逼迫,她微咬下唇,只好开口,「等忙完生日宴的事吧,到那个时候,我会尽量将事情解决的。」
「好,我就等到那个时候。」
真的解决得了吗?她无法肯定,总之现在只能尽力而为了。
*
日子一天天的继续忙碌,杜绮君和父亲除了公事之外依旧没有任何交集,让她心急到了极点。而陆湘带领的女子大军,缠功也让向名权越来越难以招架,怎么甩都甩不掉,两人都陷入前所未有的麻烦与困扰当中。
杜非更像是打定主意不让她有机会开口,还拚命帮陆湘撮合向名权和那些女人,让杜绮君更是倍感心寒。
为什么父亲就是不肯给她机会,听她说说,一定得做得这么绝才行?
时间就这样快速飞逝,转眼之间,向名权三十岁生日已经到来了——
看着热闹的会场、形形色色的男女,站在会场一角,杜绮君有种回到九年前,看清自己身份的那个残忍时刻。
同样的生日宴会,同样的宴会主角,同样的年轻男女,而她……也同样只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不属于与会的众人之一。
放眼望去,远方的向名权脸色有些凝重,不知道和陆湘在讲些什么,一旁的众位媳妇候选人依旧死缠不休,那剑拔弩张的情势引起大家的注意,场内纷纷开始讨论了起来。
他到底在干什么?杜绮君担心的想要走过去探看,但杜非却在这时出现,还开口喊住她,「绮君,等等。」
「爸?」
杜非先是沉默了一下,才率先往门外走。「你跟我出来。」
是准备摊牌了吗?她霎时感到有些忐忑不安,但还是默默的跟着走出去,离开这个热闹的场合。
来到门前的宁静草地上,杜非终于说出他找她出来的目的,「今晚的宴会结束后,你就回到学校去吧,别再留在向家了。」
内心突然传来一阵强烈的刺痛,逼得杜绮君忍不住激动的反问:「爸,这是为什么?」
「如果可以的话,以后去越远的学校念书越好,你如果想出国,我想尽一切办法也会让你去的。」
「爸,你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要赶我走?」
「我为什么要赶你走?你为什么不问问你自己?」他也提高音量,和杜绮君一样激动,「我不是瞎子,你和少爷之间不寻常的关系我都看得出来,这就是我要赶你走的理由!」
「我不懂,为什么我就不能和他在一起?」
「这种事还需要我告诉你吗?早在九年前甚至更早以前我就曾经告诫过你,别奢望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不要跟我说你忘记了。」
「我从没忘过,但是我不懂,就只是单纯的喜欢一个人,而那个人的身份恰巧不太一样而已,这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需要让你处处防着自己的女儿,就像在防小偷一样?」
杜非马上矢口否认,「我并没有这么想!」
「你有,你就是这么想的……」杜绮君一个哽咽,心酸的泪就缓缓滑落,再也停止不了。
杜非的确一直在防着自己的女儿,从当年他发现这对年轻人的互动之后,就悄悄开始了。
所以过去这五年多,女儿不回向家他顶多是口头上骂一骂,也没有强迫她回来,这次是情况不得已,他放不下对向家的责任感,才会破例要她回来帮忙。
本以为经过这五年的沉淀,她可以抛下对少爷的情感,不再对他有任何奢想,但想不到自己还是失算了。他可以想尽办法强迫女儿压抑情感,但他却控制不了少爷的心,无法阻止他勾起女儿深藏在心中,从来就没有消失过的爱恋情潮。
看到一向坚强的女儿此刻居然脆弱的掉下泪来,他的心顿时一阵抽痛,却还是狠下心说道:「总而言之,你现在就回去,越快回去越好,省得夜长梦多。」
「为什么……」杜绮君已经被他这冷淡的态度给伤得痛心不已,但她还是执着的想要一个答案,「爸,给我一个能让我彻底死心的理由,要不然我……」
「没有任何理由,我就是不允许你们俩在一起!」
「爸——」
「绮君!」
就在这时,向名权突然打开门冲了出来,厅内的所有宾客都是一阵哗然,赶紧纷纷往门边靠,努力的准备看好戏。
他对杜绮君伸出手,一脸慎重的开口,「我再问一次,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名权……」
「杜绮君,不准走!」
「我还是那一句话,你的人生到底是为别人而活,还是为自己而活呢?」
「这……」
「杜绮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