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北燕和南楚都没有动静,皇兄只能以剿匪之名让我离京。”
“若不是真的有盗匪,皇上要你出京剿匪,很容易教人起疑。”
“盗匪历代皆有,大小不一,各地知府可以调动府军剿了,只是这些藏匿深山的盗匪一向狡猾,甚至与官员勾结,互蒙其利,知府往往视而不见,直至盗匪坐大,引来民怨,而府军再也无力应付,便上报朝廷,由朝廷介入。这些日子,我安排二十名铁骑军伪装西山最凶悍的盗匪,闹得进出那儿的商贾不得安宁,让商贾上知府那儿大吵,逼得知府直接上报朝廷,皇兄借机以操练铁骑军为名,派我出京剿匪。”
楚意宁不得不说他脑子转得很快,不过,她不会天真地以为他找到名目出京就可以顺利了结定国公的死士,“虽然剿匪之名可以让你名正言顺出京,可是却也会将对方的目光吸引过来,若是发现你另有目的,反而会让对方察觉到死士一事已曝露了,一旦他们抢先一步将藏匿处移走,想再找到这些死士的下落就很困难了。”
“这一点我与皇兄已经想到了,我会想法子不让对方察觉。”
楚意宁摇了摇头,“这事没你想象的那么容易,众人的目光跟着你打转,你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带走一小队铁骑军也不容易。”
“我知道,我原想安排个冒牌货引开众人目光,可是,别说七八分相似,就是找个五六分相似的也难。”他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随口一问:“你有主意吗?”
“这个嘛……倒也不难,只要找个身高体型相似的,至于相貌,三四分也无妨,不过你要做点小小牺牲,让你的脸出现红肿发痒等症状,你才好当着众人的面将脸蒙起来,若是可以,最好让皇上在众人面前演一出戏,让众人知道你有多在意容貌,接下来你蒙着脸也就不意外了。”
一顿,周璇尹不放心地道:“我会变得很丑吗?”
楚意宁咯咯咯地笑了,“我就知道你在意。”
周璇尹不悦地一瞪,“若你变成麻子脸,你不在意吗?”
“对不起,我错了,没有人喜欢自个儿变成丑八怪。”
嘟着嘴,周璇尹百般不愿地道:“没有更好的法子吗?”
“这个主意最容易让你从众人面前脱身,不过,这也只是脱身,若是你要带上一支上百人的铁骑,不可能不被发现。”
“真正要跟我去“剿匪”的铁骑不会一起出京,他们会随后悄悄分批行动。”
“对哦,我倒是忘了你也不可能带走所有的铁骑军,不过,就算你没有带上数百人的铁骑,身边还是免不了有几个人侍候,仍有曝露行踪的危险。”
“我们会混进傅齐年带的商队。”
“这位傅家大公子想必很不乐意吧。”根据陈云川所言,傅齐年不同于一般商人,他只喜欢金元宝,不愿意跟官员、皇室牵扯,只是倒霉被骗了,又很倒霉地被周璇尹救了,后来又被周璇尹这美食专家级的刁嘴给吸引住,拉着周璇尹合伙,没想到从此摆脱不了周璇尹这号王爷。
“你让陈云川组个商队,以后我就不必找傅齐年那个胆小鬼了。”
“这事等茗香阁生意做稳了再说。”楚意宁突然生出一股失落感,难得撒娇地钻进周璇尹怀里磨蹭,“我们去庄子住几日好吗?”
“我也想过,离京之前带你去英亲王府的温泉庄子住几日。”
“英亲王府有温泉庄子?”
周璇尹忍不住翻白眼,“你这个王妃是不是太失职了?”
楚意宁打了一个哈欠,像在喃喃自语地道:“我最讨厌看账册了。”
“江嬷嬷年纪大了,你就别再刁难她了。”
“喔……”她还有很多话要说,可是太累了,待他们去庄子再说吧。
虽然分开近在眼前,楚意宁却彷佛忘了这件事,到了庄子,简直玩疯了,摘橘子、制作橘子酱,还拉着周璇尹亲自包饺子,当然,吃暖锅更是这种冷冷的天气必要的节目之一,不分主仆,众人欢喜地一起吃暖锅,而这当中,最幸福的时光就是和周璇尹一起泡温泉、观赏
黑夜里的星星。
一转眼,五日就过去了,明日夫妻两人就要分道扬镳,可是即使如此,楚意宁还是不想面对,拉着周璇尹谈天说地,就是不愿意碰触他要离京一事,周璇尹只好先开口——
“我不在时,你进宫陪母后吧。”
楚意宁闷闷不乐地抿着嘴半晌,方缓缓地摇摇头,“我待在府里等你回来。”
“这次我会抽走一半的王府护卫队,你待在宫里,我比较放心。”
“我住进宫里,很容易教人胡思乱想。”
“我会让你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住进宫。”
名正言顺的理由……楚意宁微皱着眉,为何有一种不太妙的感觉,“你想做什么?”
“你别担心,相信我对你的承诺——为了你,我会好好活着。”
迟疑了一下,楚意宁放弃追问他想做什么,若是能说,他不会不说,“作战计划”向来是机密,“你不必担心我,我有自保能力。”
“我可能来不及在你及笄之前回来,回来之后,我再给你补办盛大的生辰宴。”
“没关系,我不过生辰宴。”无论原主或她都不过生辰宴,只是两人心态不同,原主可能是不愿想起被遗弃的事,而她觉得老一岁这种事根本不值得庆祝。
“一生一次的及笄之礼,权贵之家的姑娘皆恨不得盛大举办。”
“她们在想什么?长大又不是多值得庆祝的事。”上一世,虽然她自幼受到父亲严厉的教导,但是年幼时犯错,父亲还是很包容,可是长大后就完全不一样,父亲说,长大是独自承担对错的开始。
这一次周璇尹跟她完全站在同一阵线,“就是啊,傻子才想要长大。”
楚意宁戏谑地偏着头看着他,“难怪你心里住了一个不愿意长大的孩子。”
“难道你心里没有住着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吗?”他常常会想,若是他可以停留在七岁之前,他会不会比较快乐?母后依然是母后,皇兄依然是皇兄,他可以坦然面对他们,而不是一直怀抱着疑惑——为何他们可以若无其事?
“有啊,不过她总是躲起来,没有特地找她,她不会出现。”换言之,她是一个成熟的人,知道她不能任性地面对世界。
静默片刻,周璇尹不情不愿地道:“你真懂事。”
楚意宁咯咯咯地笑了,“这是当然,我又没有太后和皇上格外的宠爱。”
这是在告诉他,无论他们与他究竟是什么辈分,他们宠爱他,他就应该充满感恩吗?!他突然觉得很好奇,“若是你,你会如何?”
“还能如何?好好过日子啊。”楚意宁抬头看着满天星星,“我是医者,看过许多人一病不起,生死从来不在自个儿手上,因此无论是在岐县,还是如今,我都不喜欢想未来如何,只想着尽好自个儿的本分,好好过日子。”
“你就是懒,难怪小白也变懒了。”周璇尹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却没好气地瞥了一眼缩在她身边的小白。丫鬟婆子都知道避开,它在这儿凑什么热闹?
小白高傲地回他一眼,彷佛在说:你可以坐在这儿看星星,我不能吗?
楚意宁见了噗哧一笑,周璇尹恨恨地咬牙切齿,“小白被你宠坏了。”
“不觉得小白很像你吗?”
周璇尹孩子气地对小白做鬼脸,“它哪有资格像本王?”
小白觉得他太好笑了,懒得理他,侧过身子背对着他。
见他们的互动,楚意宁觉得好笑极了,可是还来不及开口大笑,某人抗议的目光就瞪过来了,她赶紧脖子一缩,故作东张西望,胡乱地东想西想,就想起一件事,“对了,我一直忘了问你,为何你知道我说“脏死了”是什么意思?还有,你为何知道师傅的事?”
耳廓红了,周璇尹的目光飘过来飘过去,她为何突然想起这种无关紧要的事?
楚意宁微微挑起眉,若有所思地道:“你……难道曾爬到房顶上偷听?”
她一决定跟严总管回京,他马上就出现了,这足以说明一件事——他很清楚她的一举一动,可是张家村的人很敬重她,不会轻易透露她的事给任何人,如此一来,若非飞檐走壁当飞贼偷听,他怎么会知道她的事?
“……周岭说的,至于他如何得知,本王不知道。”
楚意宁紧抿着嘴,强忍着爆笑出声,半晌,她才一副准备兴师问罪地道:“见到周岭,我可要问他,他是不是爬到房顶上偷听我说话?”
周璇尹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赶紧转移话题,“乖乖等我回来,别惹事哦。”
“我不会有事,你照顾好自个儿,安全归来就好了。”
“我还想知道我们的孩子会是什么模样,当然会安全归来。”
这会儿换楚意宁害羞了,一张脸儿红得像抹了胭脂似的。
周璇尹伸手将楚意宁搂进怀里,“宁儿,我喜欢热闹,我们多生几个孩子。”
“……又不是要组棒球队。”
“嗄?”
“我是说,我不是母猪,没法子说生就生。”
“我们可以慢慢来,不急……等一下,母猪是说生就生的吗?”
楚意宁实在不知道说什么,索性闭上嘴巴。即使爬上房顶偷听她说话的人是他,她也不会计较,他何必为了让她彻底忘了向周岭求证,如此不择手段?
周璇尹眼见谁计得逞,唇角一勾,终于让她忘了某人爬上房顶偷听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