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事的筹备工作已如火如茶地在进行。虽然入赘曲府这件事目前已无转圜余地,但经过曲同心不断向曲老爷子哭求之下,为了保住连震永男子汉的自尊,入赘的形式可以免除,也不对外强调,并且婚事一切从简。这当中当然有连震永的考量。
免去入赘的古礼,这样一来,他可以翻脸不认帐,根本没有入赘这回事,依然还是曲同心嫁给了他。
而只以简单的方式举行大婚,为的是届时计划顺利,回到苏州後,他要盛大地重新迎娶曲同心,一吐胸中怨气。
当然这部分只有连震永自己知道。而对於这种种不合理的要求,曲老爷子最後还是同意了。当然,曲老爷子老奸巨猾,不是没想到连震永要免去入赘古礼的理由,但基於两人婚後依然还是待在曲府,他不会因此而失去同心这个女儿,曲老爷子也就睁只限闭只眼地放过了他。此时的曲同心完全沉浸在即将成为新嫁娘的喜悦当中,不管做什么事、何时何地,都难掩喜悦之情。不过与曲同心相反的,连震永可烦得焦头烂额了。
并非婚事准备繁忙;婚事的筹备,曲老爷子早已一手包办。
连震永烦扰的是,他本想在大婚之前让曲昭娣先搬回曲府居住,若曲老爷子与曲昭娣两人的感情先有谱了,那他人赘曲家的事,或许还有转圜余地;但要如何让曲昭娣搬回曲府同住,又要如何说服曲昭娣将染坊搬迁至苏州,却不是那样简单的事。
这段期间,连震永不厌其烦地陪著曲同心每日造访染坊,不断要曲同心游说曲昭娣先搬回曲府居住,但效果一直不彰,於无可奈何之下,连震永只好被迫改变策略,转回从搬迁染坊这计划下手。
连震永先让南柏郁与阮松青回到苏州,先行寻找适合染坊的用地,并且还写了一封文情并茂的长信给他的大嫂年如意;因为连震永知道,要得到他大哥连震宇的配合,唯一能说服他的人,就是年如意了。而一切计划都顺利的进行著,在今日他收到苏州来的消息後,便拉著曲同心直接跳上马背,朝染坊奔来了。
“建州到苏州虽是有段距离,但说远,也还不至於,何不考虑将染坊整个移到苏州?”染坊大厅内,连震永早已展开行动,开始滔滔不绝地说服曲昭娣。
“苏州织这业发达,‘连成织造’又是织纺界的龙头,对曲家染坊来说,不是有益无害吗?”这染坊搬迁可不是小事,看著走过来又走过去,口里说得头头是道的连震永,曲昭娣微蹙起眉头。
“染坊搬迁不是不可,但要考虑的事太多了。”曲昭娣接过曲同心递给她的茶水,先喝了口後才又道:“光是这水的问题—”不待曲昭娣话完,连震永便击掌叫道:“水,对染坊的确相当重要,若能在交通上也成为助力,岂不更佳?”
“听你的意思,似乎已有了计划?”这果然吸引了曲昭娣的注意。
“这水,基本上就是苏州的命脉呀!”连震永瞠著大眼,努力说服道:“苏州城水陆并行,河街相邻,在运输上,绝对是大大有利。”
“可是地点——”曲招睇话未说完,又再次给连震永截了去。
“连府恰有块地,就位在苏州城外,一样是前水後山,且那溪,还与城内的水巷相接,绝对是设置染坊的绝佳地点。”连震永笑得胸有成竹,连在一旁的曲同心都被这气氛给威染了。
连震永的一番话,说得曲昭娣也心动了起来,於是开始与连震永讨论起枝微末节的问题。
面对曲昭娣的问话,连震永也对答如流;加上曲同心不时地以亲情攻势,直指不愿婚後两家相距过远等等理由,一场讨论到了最後,几乎已成定案,就只差安排搬迁事宜及时机的问题了,此次连震永使出了浑身解数,滔滔不绝地说服。他这辈子从未有如今日这般多话,甚至,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口拙的,谁知在遇上曲家人以後,居然让他发掘出自己的另一项才华——原来,他也是相当有口才的。
现在,他只需要曲昭娣订下日期将染坊移往苏州,那要曲老爷子举家搬迁到苏州,便再也不是问题了。
一想到此,连震永差点忍不住想大笑三声。
虽然已说服染坊搬迁,但婚事却没有被延宕。也就是说,场面上,连震永还是必须入赘一次曲家,但毕竟这只是一时的,且连震永也不希望在婚前就让曲老爷子知晓染坊即将搬迁至苏州这事,以免曲老爷子识破他的计谋,又再次阻拦他与曲同心的婚事,那这次可就不好解决了。
一切都顺利得让连震永开心不已,让他走起路来几乎是用跳的了。这样愉快的心情一直延续到大婚当日,就连繁琐的婚礼仪式,也没有打坏连震永丝毫好心情。
拜堂之後,连震永与曲同心先是被送入了新房,接著连震永必须到前厅继续去待客敬酒,独留下曲同心及两个喜娘在房内。两个喜娘嬷嬷将曲同心牵引至喜床旁坐好,还一边说著吉祥话,让头顶戴著沉重凤冠的曲同心忍不住的忘了疲累。
红巾子还覆在凤冠上,所以曲同心只听得到却看不到。但这并不影响她的好心情,倒是饿了一整天,肚子有些受不了。
当曲同心正想偷偷掀起红巾一角偷看的同时,房外传来了一阵声响,骇得曲同心以为是新郎要进房了,赶忙放下手。
房内的两个嬷嬷也以为是新郎来了,赶忙开启房门。
房门开启後,曲同心听到的不是大夥人闹洞房的嬉闹声,反倒是两声怪异的击打声。曲同心心里感到似乎有什么不对劲,但她太过紧张了,手心直冒汗;她等了又等,但真的是太静了,曲同心实在忍不住,正打算掀红巾偷觑一眼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来到了她面前。
曲同心还来不及开口问来人是谁,便觉头上一阵剧痛,接著意识便随著飘落的红巾坠入黑暗的深渊。
一群人大笑大闹地半推著连震永前进,伴随著几句下流的醉语,连震永笑了。
他承认他是有点醉了,但还没醉到无法独自走入喜房的程度;只是,他独自一人无法抵挡众人笑闹的包围,才会被如此簇拥著前进。他明白要打发这群打算闹洞房的无赖根本是奢望,此时他不得不向待地前来的大哥达震宇求救道:
“你大婚时,可是我帮你挡的。当时你不是答应过我?这次就换你报答了,怎么不是这么一回事?”
“我怎没报答?”连震宇嗤笑道:“你看上的那块土地,我可是费了很大的工夫才抢下来的,还把它当成你的大婚之礼,这样还不算报答吗?”开玩笑!因为连震永的一封信,害得年如意两天不愿与他同房,这个仇他还没报呢!他没让连震永醉到无法洞房,连震永就该偷笑了,居然还敢跟他提什么报答!
连震永被连震宇一番话堵得苦笑,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随著人潮前进,几乎就快完全放弃了。
人潮大吵大闹的推挤著,在转过回廊後,前方几人的脚步突然一顿,差点让後方涌上的人潮给撞翻。寂静如同传染症股慢慢蔓延开来,此时被夹在众人中的连震永也感到不对劲了。
“怎么回事?”最先发声的是连震宇。他拨开前方的人群,从後方走了出来。人群自动往两旁散了开来,连震永心急地推开挡在身前的连震宇,这才看到了眼前让众人无法置信的一幕。
大红灯笼照著一个趴伏在地的女子身影。
女子发丝散乱,面孔朝下,令人骇然的是,在女子头侧的地面上,有著一大片鲜红色的鲜血。连震永心中一惊!虽然他无法看清女子面容,但他不会错认那身衣裳,那是曲昭娣。
“娣姨!”连震永惊慌地街上前去,一把揽起曲昭娣,一边急著探曲昭娣的呼息,一边摇著曲昭娣。
见了连震永的举动,连震宇赶忙上前阻止。
“先别摇晃她,看来她的头部受了重击。”连震宇镇定地探向曲昭娣的脉搏,然後才对连震永道:“还活著,快请大夫。”连震永将曲昭娣交给连震宇後,转身欲往前厅而去,却被吕昆阳给阻了下来。
“我看不对劲。”吕昆阳难得正经,一脸凝重地望向喜房的方向。“大夫由我去处理,你快去看看同心妹子。”
经吕昆阳提醒,连震永才发现,此时喜房的门居然是大大敞开著,而且还安静得有些离谱。
连震永心中一凉,一股惊恐紧紧抓住了他的心。当他来到门前,看到躺在门内的两个喜娘嬷嬷时,几乎喘不过气来。
“同心!”连震永两步并作一步,直往内室而去。
这短短的距离,却有如千里之遥。一想起门外廊下曲昭娣满脸是血的模样,第一次,连震永有了几近崩溃的焦躁号隍恐。
千万不要!老天爷!求求您,千万不要让同心出事啊!
望著空无一人的内室,连震永突然慌乱不安了,虽然没见到全身浴血的恐怖景象,但这并不代表曲同心没出事,或许.情况还更为危急。曲同心到底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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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曲同心唯一的厌觉,就是非常的痛!
下意识地,曲同心想抬手往头侧摸去,却发现手被捆住了。
曲同心眨了眨眼,一时之间还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眼前的影像渐渐清晰了起来。此处像是间废弃的居所,些微的光线从屋顶的细缝洒落下来,虽然无法使屋内明亮起来,但还是可以看清地上散放著的大堆杂物,还有满地从破落屋顶上掉落下来的稻草。曲同心此时侧卧在房内的一处角落,身上发上都沾上了稻草及脏污。
曲同心想动动身子,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她的双膝弯曲顶在胸前,手腕及脚踝则被缅绑在一起,甚至连抬头都有闲难,因为捆绑住她手脚的绳索,竟然往上绕住了她的颈项,只要曲同心想要挣脱,缠绕在颈部的绳索便会连带跟著紧缩,使得她呼吸困难不已,这让她本就疼痛的头侧,更加抽痛起来。
这个时候,曲同心就算空有一身蛮力,也无用武之地了。
头侧传来阵阵疼痛,让曲同心几乎无法思考。她努力想厘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这……到底是哪里?到底为何要将她绑至此处?
有太多的疑问想问,却连个人影也没有。曲同心想要出声大喊,这才发现她口里被塞了布条,难怪双颊如此酸疼。
震永呢?曲同心担心了起来。会不会连震永也遭到意外了?
一想到此,曲同心便静不下来了,她开始扭动身躯,想要挣税束缚住她的绳索,却反倒引得颈部一阵紧缩。
曲同心强忍著窒息的灼热疼痛,却依然无法挣脱绑住她的束缚。曲同心咳了起来,每一咳都让她的头愈加紧缩疼痛,而塞住她口的布条更是阻碍了她的呼吸,差点让曲同心昏了过去。
曲同心试著冷静,好让头疼趋缓,但惊惧的泪还是滴了下来。就在此时,一个人影推开了门,人影看到曲同心已醒了过来,便走到了曲同心面前蹲了下身。
一看清面前的身影,曲同心心里一惊!大婶?!曲同心心中惊喊,怎么会是她?出现在曲同心面前的,居然就是日前在曲府门外哭诉著儿子失去踪影的那位妇人。
为什么?曲同心含著泪,无声的问出。妇人笑了笑,起身从角落拖了张矮凳,接著才在曲同心面前坐了下来。
“心里很害怕吧?”妇人哑著嗓,神态不见一丝罪恶感,与那日哭倒在曲府门外的模样,完全不同。妇人问完话,又笑了笑才道:“你想知道我是谁?为何将你绑了来对吧?”
曲同心无法回答,只能骇然地望著妇人。
妇人好似相当满意曲同心的表现,只见她咧开了嘴笑道:“记得几个月前,你们几人剿了咱家的饭馆,还把人全给送人官府这件事吧?”说到这里,妇人嘴角的笑己不见,眼神充满了狠戾。“当你用门将老娘的相好压在门板下时,我就在角落里。若不是我懂得先行逃跑,早被你们一同给送官了。”妇人说到这里,曲同心才慢慢懂了,原来这妇人是来找她报复的。
这下曲同心更害怕了。这妇人将她绑到了这里,却又没有想杀了她的迹象,看来是想拿她当饵,引诱连震永上当。
曲同心一想到此,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拚死挣扎著,却只让手脚及颈上多了更多摩擦出来的血痕。
看著曲同心无助地扭动身躯,眼泪鼻涕直下地差点无法呼息,妇人只好伸手将曲同心嘴里的布条给掏了出来。
“我警告你,这附近可没有人烟,你就算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我劝你最好乖一点,别让我耳根生疼,否则我就把布再塞回去,让你闷死算了,反正老娘犯下的杀戒也不止你一人。”妇人的威胁奏效了,曲同心可不想现在就死,她还没真的嫁给连震永呢,怎么可以就这样死了!曲同心不断要自己冷静,她知道,一定会有办法的;首先,她必须先知道这妇人要的是什么。
“大婶,若您是要报复,尽管冲著我来。会发生那些事,全都是我害的,你没必要用我来当饵。”
“报复?”妇人笑了起来。“那是一定要的,但老娘我更想要钱。”这让曲同心更加不安了。若单只为了钱还好解决,但若是伤害了连震永,曲同心是万万无法接受的,只是现在她根本无能为力”到底该怎么办呢?曲同心忍不住心焦了起来。
妇人根本不理会曲同心,迳自起身走到门边。“你给老娘老实一点,老娘就不会让你饿著,否则,哼,有你好受的。”妇人说完,转身便离开了房间,独留下曲同心一人蜷缩在地上。
曲同心心里虽然害怕,但一想到连震永可能会为了救她而误人陷阱,这让她更不愿就此坐以待毙。
曲同心此时就如同煮熟的虾子一般蜷伏在地,受制於被捆绑的状况下,曲同心只能边蹭边蠕动地移动身躯。
曲同心的动作不能太大,只要头部晃动,头内就像被箍住了一般,愈缩愈紧,疼痛难当,而且还会有晕眩及呕吐的情况。
曲同心完全无法可想,身体上的疼痛,加上心里的慌乱,让她再次流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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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同心失踪的当晚,曲府总管曲大缙就查出当日为寻子而在府门外哭闹的那名妇人也同时失去了踪影;这让众人更加担忧了,也肯定这是一起预谋的犯案。连震永心急如焚,情绪已到了临界点,几乎一点小事都能让他暴跳如雷,这让气氛更加地紧张不已。家仆从失踪妇人的床铺上看到了一张短笺,不敢稍有疑迟地,马上送到了曲家老爷手中。
曲老爷子还没看完短笺,连震永便一把将短笺抢了过去。
短笺中只简短交代了赎款金额、时间及地点,并交代放下赎款後,必须马上离开;接到赎款後,曲同心自然会被放回来,其它就什么都没有了。面对这短笺,连震永的心情一边因著此事件只是要求赎款而放松,却又因为担心曲同心而再次绷紧。
连震永暗自咬牙。他会付出赎款,但他不会就这样算了。并非他不顾曲同心的安危,而是盗匪之徒不可信任,他绝不会任由匪徒拿了钱就走,万一匪徒不放人,那曲同心的处境将更为危险。依著短笺中的地点,连震永比指定的时辰更早到达;藉著夜色的帮忙,连震永藏身於树上,陪同的只有吕昆阳,因为只有他两人懂武。
夜色愈来愈深了,曲府的人到来,将装有赎款的包袱放在指定地点,然後静静的离开。连震永两人屏息静待著,明明夜凉如水,但连震永却满脸细汗。
风吹著枝叶晃动,伴随著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吕昆阳朝连震永无声地打了个手势,连震永心口一紧,明白吕昆阳听到了来人的脚步声了。
果真,不多时,一个人影鬼祟地从下方的树影中现身,正是那名在曲府外哭闹的妇人没错。一股怒气从连震永胸腹之中升起,扶著树干的掌忍个住收紧了起来。吕昆阳担心连震永因意气而坏事,赶忙一掌压上连震永的肩头。连震永闭上眼,将怒火压下,接著才睁眼朝吕昆阳点了个头。
两人静静看著妇人拿起地上的包袱,待妇人转身离去後,两人便离开丁藏身的树,保持著距离,偷偷跟在妇人身後。
妇人脚下没有停留地直朝前走,只偶尔停步朝後观望,小心查探是否有人跟踪;但妇人毕竟不懂武,当然没有发现连震永与吕昆阳。
大约一刻钟後,终於出了树林;妇人脚步一转,绕著林外往另一侧走去,不多时,眼前出现了一间木造小屋。小屋已经非常破旧,月光照耀下,屋顶老旧的稻草早已霉黑没有光泽,多处木板也已腐朽,门也歪歪斜斜地勉强合上,只在门外用了根木棍抵住,破败处的隙缝中隐隐透出屋内的些微光源。
妇人来到门外,移开了抵门的木棍,开了门後走了进去。
此时连震永几乎已可确定曲同心便在此屋之中,只是目前不知屋内是否还有妇人的同夥,所以连震永与吕昆阳两人不敢马上贸然冲进去救人;於是连震永与吕昆阳两人一左一右,分别从小屋的前後悄悄潜近。
还没靠近小屋,便听到从小屋内传出的说话声——
“……老娘可没忘记你呢,一定要给你相公一个大礼才行。”伴随著妇人的说话,几声陶瓦的破裂声传进了连震永与吕昆阳耳中。连震永正纳闷著不知发生了何事,妇人的脚步声已来到门口,连震永赶忙往旁一闪,就在妇人从屋内街出的同时,连震永一掌击下,恰恰击在妇人的後颈,妇人连出声的机会都没有,便已倒地不起。连震永不敢掉以轻心.小心探头朝屋内一看。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差点惊岔了气!
屋内早已大火处处,浓密的黑烟充满了整个空问!就在连震永这一停滞,几缕火舌已从小屋中的隙缝窜了出来,大火更无情地往上直延烧到了稻草铺就的屋顶。
现在,连震永明白了适才听到的陶瓦碎裂声是什么了,那是装了油的瓦罐,瓦罐一碎裂,本就是易燃的木板及稻草,沾上了油以後,一遇上火,便一发不可收拾,看来,妇人根本就不打算放曲同心回去。
一篷篷的稻草落了下来,烧灼的哔啵声处处可闻:
曲同心还在小屋里!连震永突然感到肝胆俱裂,红了眼地就要往小屋内冲去,却被赶上前来的吕昆阳给阻止?
“你疯了吗?!”吕昆阳一把抓住几乎理智全失的连震永,硬是将连震永往後拖了数步。“这样的大火,你进去不只救不了人,连你自己也活不了啊!”
“你放开我!”连震永根本顾不得自己的安全,只要一想到曲同心还在屋内,便完全失去理智。
吕昆阳见连震永连命都不想要了,哪里还肯放手!岂知连震永蛮力一起,双臂一震,吕昆阳便突地被震得松开了掌,还往後退了数步;趁隙,连震永奋力一起,直往火里冲去,待吕昆阳再次冲上前欲阻止时,已经迟了一步了。
不知为何,此时连震永竞想起了大哥连震宇曾对他说过的话,当时他还不愿相信自己会为了任何一个女人而受千刀万剐之刑;但现在,连震永一点也不怀疑自己会为了曲同心而受千刀万剐之刑了;更甚者,他现在必须为了曲同心而受炼狱之火的纹身.可是他一点也不退缩;曲同心的安全,才是他是担心的事,至于自身可能会受的伤痛,则根本及不上会失去曲同心的恐惧。连震永一个腾身,跃进了火场之中,高温灼烫著他的肌肤,浓烟熏得他双眼泪流不止;他无法看清,根本不知曲同心在哪里!
“同心!”连震永强迫自己冷静,若他找不到曲同心,那两人就真的要同时葬身在这火窟了。“同心!你在哪里?快回答我!”
角落中,被束缚住而蜷缩著身子的曲同心死命挣扎著,她听到了连震永的呼喊,想要回应,但被封住口鼻的她根本没有办法出声,呼吸对曲同心来说愈来愈困难了,她知道自己就怏失去意识了。
强忍头疼,曲同心强迫自己再次扭动身躯,朝连震永发声的方向蠕动过去,终於,连震永看到曲同心了,心中一喜,赶忙冲上前去。曲同心此时早已撑不住了,眼泪模糊了视线,空气也无法再进入口鼻中,她知道她就要死了,她好想在死前看连震永最後一眼,最梭一眼就好了……
在失去意识之前,曲同心看到了连震永,终於,她笑了。
连震永冲到了曲同心面前,当他看到被捆绑成犹如煮熟虾子般的曲同心时,真恨不得冲出去朝趴在地上的妇人狠狠踹上几脚,不过他知道他没有那多余的时间,他弯下身,正打算抱起曲同心的同时,头顶上却传来惊心动魄的爆裂声。
屋顶终於塌了下来,火雨般的飞屑烧痛了连震永,但这不是最严重的,屋顶上的梁柱早已烧成火柱,并且直直朝两人身边砸了下来,为了护住曲同心,连震永单手撑起梁柱,不顾火舌烧痛了他的掌,也顾不得爆裂开来的火舌纹上了他的脸。
连震永只觉左脸及左眼一阵灼痛,但他还是勉力撑持住;他一把将梁柱往旁一抛,强忍著剧痛,弯身抱起曲同心,终於冲出门口时,身後的门板却倒了下来,压上了连震永的背,连震永被这一冲击,只能将怀中的曲同心朝吕昆阳抛去,接下来,就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