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为什么不能喜欢我?」
周香香守在校门口,直到晚上九点,她终于等到结束晚辅课放学的梅仲绍。
梅仲绍皱起眉头。
「现在这个时间,你不该还在学校闲晃。」
「我没有闲晃,我在等你……」周香香低泣着,柔情似水的眼深情凝望着他。
梅仲绍没多说话,跨上脚踏车,然后说:「上车,我送你回家。」
周香香噙开了笑。
「嗯。」
她知道的,就算仲绍学长不喜欢她,但是个体贴的人,不会任她在学校门口哭泣却不理她。
她侧坐上脚路车,柔声地问:「学长,我可以抱你吗?我会怕……」
直到见他僵硬地点头,周香香纤细的手才悄悄环上他的腰。
如果这就是一辈子,那该有多好。
两人没有说话,晚风吹来,有点冷,但穿着薄衫的香香完全没有半点冷意,她倚着学长宽阔的背,好暖。
「仲绍学长,我喜欢你。」她轻声告白。
梅仲绍不是没听到,但他无法有任何响应。
「学长为什么不能喜欢我?」
梅仲绍没回答,任何答案在这时都会被她解读成「还有机会」。
这阵子,他很清楚周香香在观察他的喜好,然后打扮自己成为他会喜欢的女生。
「我可以取代她的。」
不,你不能。
这是梅仲绍心中的答案。
然后,周香香见到出门遛狗的范姜红,学长没看到,她穿着热裤、舍身背心,修长却玲珑有致的身材是每个少女嫉妒又梦想拥有的。
「学长!」
她故意大叫。
范姜家的狗受惊,狂吠走来。
范姜红制止狗,看到了他们。
梅仲绍转头,也看到了她。
周香香紧紧环着他的腰,偎着他——
她笑了,仿佛是示威。
范姜红来不及掩饰受伤的表情。
她和范姜红是从国小三年级就同班的朋友,她了解她如同了解自己,可以看出范姜红的受伤。她能,学长却不能,他看到的是范姜红的冷漠和不在乎。
梅仲绍全身僵硬。他收回视线,用力踩着踏板,脚路车飞快地离开。
沮丧吗?
周香香扬起嘴角,万分开心。
真好。
芭乐剧都是这么演的。
然后,女主角会去国外念书,遇见一个她喜欢的外国男人,只是家乡的双亲怎么舍得女儿就这么在国外落地生根嫁给外国人?
所以必定使出浑身解数,把什么苦肉计全上演一遍,目的就是逼女儿回国相亲。
「就试试看嘛,多看多比较嘛,爸爸妈妈又不是要你马上作出选择,就只是多看看、多看看……」
所以周香香的父母好说歹说地劝着、拉着她来「期待幸福」报到。
周家是和大阿姨联络的,只是才这两天的事,数据还没键入公司系统,范姜红也不知道。
这世界真是这么巧,谁会想到婚姻介绍所百百家,周香香的父母居然挑上了「期待幸福」?
「好久不见。」范姜红平静地招呼。
所有人——除了梅律师之外,全在「期待幸福」的会客室。
是说,她真的该感谢周香香适时出现,化解了刚才那场尴尬。
「我喜欢的——」
梅木头话没说完,那会是谁?
学长既然会告诉她,就代表一定是她认识的人?会是谁……
厚!够了,她不该再去想。
「是啊,好多年不见了,范姜红,你怎会变得这么美啊?以前黑不隆咚的女篮队长现在变成性感的大美人,老天爷啊,你的差别也太大了吧?」
以前的范姜红也很美,但因为长期运动的关系,肤色健康,气质阳光爽朗,吸引的是女学生们的眼光。
范姜红漾开了笑。
「别说我了,你才妖怪呢,十五年前像公主,十五年后还是像公主,香香你真是天生的公主命。」
周香香外型依然玲珑娇小,圆圆的眼睛、红润的嘴唇、白皙的肤色,就像宅男疯狂喜欢的那种萌女神一样可爱。
她感慨地摇头。
「这样的你还需要「期待幸福」吗?」
周妈妈开口了。
「小红,你不知道,香香长年在美国,根本没认识几个台湾人,我和周爸爸就只有这个女儿,说什么都不能让她嫁给洋人,我可舍不得!」
周香香无奈的挥手,「你看到喽,这次我算是尽孝道了吧!不过话说在前头,我只有和公司请假一个月回台湾,就看你有没有办法一个月把我嫁掉,否则我就会美国嫁人。」
周香香这话一出,周妈妈唉声叹气,范姜红瞬间无语,一个月?!
大阿姨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哎呦,香香,要是别人给一个月的时间,我还挺为难的,可是你条件那么好,这么慢,不要说一个月,只要你愿意,一个星期把你嫁出去都有可能。咱们台湾人现在不比外国人差,你可以多看看就知道,温柔和责任感可是很多老外都比不上的呢……我啊,现在只担心把风声放出去后,「期待幸福」的门坎会不会被慕名而来的男士给踏坏呢!小红啊,联络木工师傅,随时来我们公司修补门坎哪!」
这是大阿姨惯用的赞美,这叫:先把女会员捧上天,只为了配对那一天!
依照大阿姨的说法,这叫长气势,多一些赞美,时时说、刻刻念,只要是女人都会觉得自己好像真的美了一点。
这一番话倒也安抚了周香香父母担忧的心。
周香香妩媚的看着范姜红,简单的白村衫黑窄裙,也没有怎么强调五官彩妆,却让她不像个上班族,倒像是名模。
「原来你和学长真的在一起了,你们看起来好熟络。」
范姜红一愣,没想到香香会把话题转到这儿。
「我们没在一起,只是都居。」
「这么巧?」
范姜红耸肩。
周香香笑着。
「我记得以前学长是对你有意思。」
她直接中止话题。
「香香,我们难得见面就不提那些过往了,你先说说看这几年你在美国是如何发达的?美国的环境适不适合「期待幸福」过去开分店?」
周香香笑着抱怨。
「每次都不让我聊你和学长的事。」
范姜红打哈哈。
「聊那个没意思,既然要在一个月内把你嫁掉,还是先来聊正经事比较重要。」
「小红,聊学长也算是正经事啊。」
「怎么说?」不是吧……
「学长结婚了吗?」
「没有。」
「有女朋友?」
「没听说。」
「那你说你和学长也不是情侣?」
「真的不是。」不会吧……
周香香开心地笑。
「那就好为了,以前我给学长的情书也托你转交的,现在你已经是红娘了,总是有更多办法帮我追到学长吧?」
果然。范姜红哑口无言。
大阿姨比较镇定。
「厚唷,香香很有眼光喔,一选就选中咱们半径五百会里无人可及的大帅哥。」
「当然喽,大阿姨你有所不知,学长是我国中的暗恋对象,既然学长没有结婚,大阿姨,你可得帮帮我喔!」
大阿姨看着无言、表情复杂的外甥女。
「但、但梅律师已经有喜欢的对象了说……」
「是谁?」
大阿姨一怔。
「我们怎么会知道?」
周香香笑着。
「那就对啦,既然没有说清楚,就代表可能连女朋友都不是,或许只是学长暗恋那个女生而已,不是吗?」她意有所指地瞄了故作镇定的范姜红一眼。
「如果真是如此,大阿姨,你可得拿出你的本事帮我抢过来。」
「抢过来?」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大阿姨,也算是头一次愣住。
「大阿姨不行吗?」
大阿姨笑得很不自在。
「呃,我不太习惯用抢的,也没抢过……感情当然要两情相悦才可以……」
周香香拍拍大阿姨的手。
「大阿姨,你一定可以的,我就是要梅仲绍,就这一个月,如果没缘,我就回美国嫁老外!」
周妈妈哇哇叫。
「我舍不得啊!一切就请你们多多帮忙了!」
范姜红垂下眼,心头一堆乱。
先是梅木头要她猜他喜欢谁,现在香香又指定要梅木头?一定要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吗?
一个月的期限……感情哪能用时间决定?连大阿姨都不敢答应的承诺,她该怎么做?
「这位是潘经理,今年四十五岁,进口家具公司的北区管业部经理,为人和善亲切又有责任感,是同事朋友家人眼中的好好先生。有经济基础,在淡水置产并居住在那儿,淡水是好风光啊!」
「这位是黄老师,今年四十岁,目前接任民益国小三、四年级台语专任老师,也是许多国小台语活性教材的主要推手,黄老师为人温柔谦和,是许多小朋友和家长都喜欢的老师。潘经理,小朋友的眼光最准,您可要好好把握。」
她正在主持相亲晚餐,类似的话说过一千次以上了。
以前的她朝气蓬勃地进行开场,不像今天一样,显得有点意兴阑珊,力道弱了许多。
其实是不专心,心有旁鹜。
「范姜小姐今天不舒服吗?怎么感觉你有些不开心?」
潘经理主动问候,范姜红捉到机会,立刻好好鼓吹一番。
「黄老师,你瞧瞧,潘经理就是这么体贴的好男人,我不舒服是因为感冒,不过症状轻微,连我同事、我大阿姨都没发现喔,你可得要好好把握潘经理这么好的人选……」
这就是她的工作,穿针引线,搭起「期待」的桥梁,让所有人拥有一辈子最重要的幸福!
只是……
她瞄向隔壁桌。呼,那就是她今晚不专心的主因了。
她安排男女主角来这家蟹厅相亲,没想到梅木头也刚好来这间餐厅应酬,还坐在她这桌的斜前方,她和他之间就是有这么多的凑巧。
梅木头的朋友是个酒量厉害的金发外国人,除了那个啤酒肚之外,长相超像「斯巴达」男主角,只是斯巴达的啤酒肚绝对不是长假的,简直把威士己尝田水灌,一杯接一杯,面不改色,梅木头哪是他的对手?
那……要救他吗?
她自认酒量不差,要成为红娘,酒量也是一个重点,否则怎么在喜宴会场应付会员亲戚好友的敬酒?
她看着潘经理和黄小姐开始自己聊天,穿针引线的工作算是圆满了三分之一至少不是两支木头杵着不说话,她就心满意足了。
所以要救他吗?
在梅木头灌下第N杯的威士忌后,她又问了自己一次。
好吧!就当是他送她项链的回礼好了,她就出马救他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