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得辰送别了田玉景,顶让了食肆,带着阿布、小兰住进敏亲王府,他们一个当她的小厮,一个当她的丫鬟,将来会随着她陪嫁到业王府,如此安排田玉景才能安心。
沐得辰住进王府后,敏亲王妃可有得忙了,她忙得起劲,忙得开心,像要把过去十八年的缺憾都补上,她倾注了所有,亲自布置沐得辰的房间,亲自挑选她每件衣裳、每套首饰,时时进宫与太后商议婚嫁细节,务求尽善尽美。
而敏亲王毕竟是男人,严肃惯了,不擅于表达感情,只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了句,「你都长这么大了……回来就好。」
虽然少言,但沐得辰看到敏亲王的眼眶湿湿的,微微泛红,神情很是感伤,显然也是对搞丢女儿之事耿耿于怀,毕竟错过的岁月回不来。
沐得辰微笑看着敏亲王,觉得亲切,她前世的老爸也是这种类型,话不多,但将她们四姊妹都放在心底,她们有事,他一定冲第一,她想敏亲王肯定也是如此。
如此这般,她在敏亲王府住了下来,大家都待她很好,自从她住进来,大姊沐怡日、二姊沐自星都一天到晚回娘家,都争着要住在她的院子里,大腹便便的嫂子蒋氏也来凑一脚,她彷佛回到前世四姊妹睡通铺的快乐时光。
另外,她种的辣椒、番茄、马铃薯也大丰收,这都要归功于萧得骄派去帮她务农的农民都很有经验,她教一次他们就熟记于心,无须再教第二次。
作物丰收,沐得辰在王府的厨房大杀四方,炸了一盆又一盆的薯条,用番茄做了番茄酱,还做了麻辣锅,分别给宫里、业王府和大理寺送去,也带着歉意给时安琛送了一份,因为她日后没法再接葡萄酒的订单了,说好的按月供给也没法遵守了,她给时安琛退了订金,又把尚未酿成的十罐葡萄酒送给他做补偿,还加码送给他酿酒的制作秘方,让他可以自行酿造。
沐得辰的炸薯条和麻辣锅都是别处吃不到的鲜味,敏亲王府的家人自然也吃了个四脚朝天,都饱得不会动了,她也没忘记打包了许多让大姊二姊带回去给两位姊夫尝尝鲜。
说真的,征服每个人的胃对沐得辰而言是小意思,随着姊姊们出席宴会她比较头疼,她从来没有学过正规的礼仪,因此在正式场合非常瞥扭,但她娘说,将来她是王妃,不但必须习惯邀宴,自己也要会主办宴席,这种事与其教导,不如亲身体验。
所以了,她只好跟着大姊二姊参加各种诗会、书会、茶会、花会、画会、棋会、马会……真的是折腾死她了。
这一日是宜安侯府的宴会,是侯府大姑娘的及笄礼,宜安侯平时广结善缘,为人彬彬有礼、乐善好施,侯爷夫人也是才貌双绝,贤名在外,夫妻两人都结网十多年了仍然十分恩爱,两人的人缘极佳,因此这日贺客盈门,京城的夫人名媛们几乎都到齐了。
沐得辰穿戴的衣衫和首饰都是敏亲王妃选的,她觉得她现在好像敏亲王妃的洋娃娃,敏亲王妃每天都忙着打扮她,乐此不疲,打扮好了一定会拉着她左看右看,说句我的女儿好漂亮,好像把她当成了小娃儿。
她知道敏亲王妃是在弥补丢失她的内疚以及没有陪伴她长大的缺憾,一股脑的要将母爱都给她,她也就通通接受着,而敏亲王妃也爱屋及乌,不只打扮她,也打扮阿布和小兰,把阿布打扮成个俏生生的小厮,把小兰打扮成个水灵灵的丫鬟,赏赐金银珠宝不手软,对他们可好了。
今天她身上是一袭华贵大方的粉荷色衫裙,月白腰封,仅是衣料都透着不平凡,款式新颖别致,是敏亲王府的绣娘缝制的,头上发饰精致贵重,海棠嵌珠的头面很是秀雅,与她的风格吻合。
她的眼睛在人群里找着,因为萧得骄说他今天也会来,平时他不会出席此类宴会,是专程为了她才来露脸,沐得辰明白他的意思,他要带她走进京城的高门社交圈,要让别人习惯他们是未婚夫妻,将来会时常一块儿出现。
沐得辰没找到萧得骄,却倒楣的在宾客里看到沈仁娇,她都装没看到了,没想到沈仁娇却立即提了裙角寻了过来。
此时的沈仁娇就像个标准的大家闺秀,知书达礼,她看着沐得辰浅浅一笑,主动示好道:「沐三姑娘别来无恙?得知沐三姑娘认亲的好消息,真心为沐三姑娘感到高兴,沐三姑娘与业王是天注定的缘分,谁也拆散不了。」
得知田习霏竟是敏亲王女儿沐得辰的那一日,她整个人都不好了,摔烂了几只花瓶,还甩了小翠一耳光出气,但还是难解心头之恨,内心久久无法释怀。
总之,她没有任何希望了,沐得辰不但是敏亲王府的三姑娘,还跟萧得骄有婚约,她就算再有本事也抢不来。
然后,她想到了当日在田家食肆里她是怎么泼妇骂街的,又是怎么贬低沐得辰的,若是沐得辰记仇的话,会不会影响了她爷爷和她爹的仕途?
她越想越担心,遂告诉了自己母亲,她母亲一听之下大惊失色,直怪她糊涂不懂事,若是事情传到皇上耳里,皇上会高兴自己的准弟媳让人这样欺负吗?到时她爷爷的乌纱帽还保得住吗?斥责她一定要设法让沐得辰消气!不然日后有什么事,唯她是问!
于是,她母亲打听到沐得辰会来宜安侯府的及笄礼,逼着她也一起来,找机会向沐得辰郑重道歉。
「谁也拆散不了吗?沈姑娘能这么想那就太好了,不要再想着拆散我与业王了。」沐得辰故意笑得花枝乱颤。
沈仁娇很是尴尬,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表达的事得好好表达清楚,她娘在远处看着呢!
「咳,沐三姑娘,你对我可能有些误会,其实,我那日会寻上门去,如此失仪,都是因为白仵作的挑拨,那些话全是白仵作的说法,平时的我是决计不会那样的,沐三姑娘一定要相信才好,我就只是误信了白仵作的唆使,其实我对沐三姑娘没有任何恶意。」
沐得辰微笑。「你说白仵作呀?」
现在的她在沈仁娇面前高了不止一两阶,沈仁娇不过是内阁首辅的孙女,那内阁首辅是什么?不过是朝廷命官,随时能被撤换,而她爹是铁帽子亲王,是世袭罔替的,将来会传给她的兄长沐然月,她未来的夫君就更不用说了,身分尊贵,是皇上的胞弟二这身分是撤换不了的,将来她的名字是要入皇家玉牒的,她是有品阶的正一品亲王妃,沈仁娇哪根手指跟她比?
她其实并不是这么看重身分阶级、拜高踩低的人,但谁让沈仁娇之前仗着身分欺负人呢,也该让她尝尝同样的滋味她才会学到教训。
「对,就是白仵作,白浅婼!」沈仁娇忙不迭道:「我早看不惯她了,一副大理寺没她不行的模样,我曾听大理寺的人说过,她在暗暗恋慕着业王,还说只有她能帮得了业王破案,真是够自大的。」
沐得辰不置可否的一笑。「她说的也没错,咱们都没她验屍的本事。」
沈仁娇一愣,很是意外,自己这是枉作小人了吗?她不死心的说道:「她这样搞破坏,诋毁沐三姑娘的名声,沐三姑娘不气她吗?」
沐得辰笑咪咪的看着沈仁娇。「白仵作又不是我的对手,我气她干么?就如同沈姑娘一样,我也不会与你置气。」
沈仁娇暗自内伤,气得快吐血,可形势比人强,她只能吞下这口气。
沐自星寻了过来,看了假笑装镇定的沈仁娇一眼,把沐得辰拉到身边,用教训的口气说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跟不三不四的人说话,你还讲不听?你就快成亲了,要是沾染了晦气怎么办?要倒楣一千年的!」
沈仁娇真要气疯了,她有得罪过沐二姑娘吗?并没有!以前她们碰到还会点个头,现在居然直接当她空气?还暗示她是不三不四的人?真的是气死她了!
沈仁娇不知道,沐自星可是百分之百的护妹狂魔,容不了任何人欺负她的妹妹,更别说小兰还把沈仁娇的恶行恶状对她说了,她自然对沈仁娇没好脸色。
沐得辰被沐自星拉着走,她笑得快岔气。「二姊,你看到没有,沈仁娇脸色好像大便……哈哈哈哈哈。」
两姊妹狂笑不已,很是开怀。
沐得辰眼尖的看到了一个身形硕长俊挺的身影从花园后方而过,青色衣袂翻飞,她忙对沐自星道:「二姊,我看到一个熟人了,去打个招呼,你先过去大姊那里,我一会儿再去找你。」
沐自星点头。「那你快点来。」
沐得辰从另一头寻了过去,如此便与时安琛迎面相遇,她浅浅一笑。「时东家怎么会来这里?」
「沐三姑娘。」时安琛倒是毫不意外会在宜安侯府见到她,他施礼说道:「侯爷夫人怕府内厨子招待不周,特地请我过来掌厨,侯爷夫人是锦都楼的常客,她的托我不好拒绝,一便过来了。」
沐得辰扬唇笑道:「这么说我今天有口福了。」
时安琛微微一笑。「沐三姑娘送的两样吃食都令时某惊为天人,时某才真是有口福。」
沐得辰摆摆手,笑道:「普通小食罢了,不值一提。」
时安琛慢悠悠的说道:「姑娘用的食材为何?时某研究了老半天,还是没看出来。」
会想知道食材,这是厨子的天性,沐得辰不以为意,爽快说道:「我用的食材为玉薯、番茄和辣椒,这些东西京城少有,我自己种了许多,若时东家喜欢,我给你送些去。」
时安琛送过她黄油和咖哩粉,她真的很乐心与他分享自己的三样宝贝,不一定在他手里会开发出不同菜单来,到时她也可以尝尝鲜。
「那我就不推辞,先谢过沐三姑娘了。」时安琛脸上仍旧带着笑。
见时安琛爽快承情,沐得辰也觉得舒心,她瞬间笑容灿烂。「我一定送一大堆给时东家。」
时安琛突然瞬也不瞬的看着她,若有所思的问道:「沐三姑娘在王府的日子快活吗?富贵人家,想必吃穿用度都不同。」
沐得辰不以为意地道:「确实大为不同,不过最开心的应该是有了许多家人。」
时安琛意味深长的看她道:「我想,大部分的人很难抗拒荣华富贵的诱惑吧。」
沐得辰脸上笑意不减。「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样,我自己则没有特别奔着荣华富贵而去,事情自然而然的发生了,突然拥有了王府姑娘的身分,我自己也是意料之外。」
时安琛突然表情古怪的看着她。「那姑娘可有想过,被你抛下的人是什么感受吗?」
沐得辰一愣。「什么?」
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她没抛下什么人呀,她爹去勇敢追爱、再续前缘了,阿布、小兰她带在身边,她可没抛下谁。
时安琛回过神来,歉然道:「没事,是我一时恍神了,把沐姑娘当成别人了。」
「恍神可不行呀,今天时东家是掌厨主角啊。」沐得辰笑道:「宴席快要开始了,时东家快去忙吧,咱们改日再聚。」
时安琛深深看了她一眼。「好,改日再聚。」
沐得辰连忙过去跟两位姊姊会合入席。
沐怡日贴心的给沐得辰介绍,「看到在亭子里摸孩子的那个人没有?那位就是宜安侯,在亭子外跟人寒暄、穿蔷薇花色裙装的人便是侯爷夫人,后方是侯府大夫人,旁边的是她的亲家户部尚书夫人,跟在尚书夫人身后的是尚书府的大姑娘,戏台右边是荣国府的老夫人,跟她说话的是梅妆公主……」
沐得辰看得眼花撩乱,要记住那么多人的脸和他们的身分真是太难了,以前她很会记客人的脸,但不用记他们是做什么的,可现在她必须记住众人的身分地位,见着了才不会喊错,根本是记忆力大考验!
沐得辰的视线兜回一开始见到的宜安侯身上,打算从头复习一遍。
戏班子上台了,乐班开始敲敲打打,花园里气候宜人,喧喧嚷嚷,有人在赏花,有人在品酒,各自在谈天寒暄,无人注意别人在做什么。
偌大的花园,可能就只有沐得辰一人基于「复习功课」的理由盯着宜安侯看,因为有段距离,亭子里的人也不会发现有人在看着,沐得辰就这么看到了奇怪的一幕。
宜安侯俊雅的面上喰着温文的笑容,面前一个四、五岁大的小男童,他一手宽袖垂着,一手不断在抚弄男童的下体,而男童懵懂的任八摆布,不知道拒绝。
沐得辰不知那小男童的身分,但会出现在这里,又被带着给宜安侯见礼,肯定是哪家的孙子,宜安侯会这么大胆,是一时的压抑不住欲望吗?
她不得而知,但确实有些人是喜欢寻求刺激的,越危险的环境之下越兴奋,恋童癖看着不设防的孩子欲火中烧,而当他们下手时,旁人也只会认为他是对孩子过分的喜爱,在宠爱孩子,只是单纯善意的亲昵,尤其是宜安侯这样品性高贵的谦和君子,谁会怀疑他正在干伤天害理之事?
沐得辰蹭地起身,心里又是恶心又是愤怒!
沐怡日看着冷不防起身的沐得辰一愣。「怎么了,你要去哪里?」
沐得辰头也不回,匆匆丢下一句,「我去找萧得骄!」
沐怡日、沐自星对看一眼,都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股羡慕之情油然而生。
他们爱得真是浓烈呀!一会儿没见都不行,正是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