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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智若愚妻 第八章 开始办嫁妆(1)
作者:寄秋
   
  “祖父……”

  “下棋。”

  “祖父……”

  “下棋不语真君子。”

  “祖父,你为老不尊。”遇到问题要面对,不是逃避,他不能仗着人老装聋,用欺敌战术蒙蔽自家人。

  赵老侯爷锐利虎目一瞪,把一枚黑子下在白子旁。“哇啦哇啦的叫什么,小辈无礼。”

  “生饺子、熟饺子都是饺子,我是你教出来的,无礼也是跟你学的。”她索性赖皮。

  “皮猴儿,这也赖给我?”他是欠了她多少,早也讨债,晚也讨债。

  “还不是怪你没教我点好的,结果我有样学样学坏的,要养出一盆好兰很难,要种出一排歹笋很简单,祖父忍心毁掉亲手栽培的鬼幽兰吗?”她借兰暗喻,鬼幽兰不是兰,而是生叶不生花,花生叶全无的地狱花,只长在人骨上。

  “你还鬼幽兰呢,怎么不说来自幽冥,打小就鬼主意多,拿祖父当借口搞你那些小阴谋。”那一个哪能叫神童,这个才是,偏偏怕风大浪高,躲躲藏藏的白乐,让人当傻子看。

  到底谁傻了,笑人傻的人才是真傻,她躲在一旁偷笑,笑看人生百态,自个儿置身事外,避风也避雨。

  就那二丫头爱蹦跶,明明两人长了一张相似的脸孔,为什么脑子里的东西装的不一样?

  一个是聪明巧慧,一个是碎掉的豆腐渣,让只想享清福,看儿孙各有所成的老人家叹气摇头。

  好在二丫头的脑袋瓜子就枣子大,想揽入皇储之争也有心无力,只能敲敲边鼓,要是她有她大姊的机伶滑溜,恐怕头顶这片天真有可能给她翻了,连带兴武侯府也要在这滩浑水中浮沉,选边站。

  “祖父冤枉人,哪有小阴谋,我走的全是阳谋,要不你老怎么看得懂?”她要真想算计人,那人会死得有如自然亡故,可惜兴武侯府太平和了,无通房侍妾、妯娌之争,害她无聊的只是开铺子当消遗,打发多余的时间。

  后院女子能做的事实在太少了,她还好,生在权贵之家,还有夫子教读书、写字,及长学女红、刺绣,他们武将之家不兴什么女诫、女四书的,她还能到府外溜达溜达。

  可是一般的文人世家出身的女子可就凄惨了,当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天窝在屋里绣东绣西,一本《女诫》倒是倒背如流,因为她们太闲了,闲到出阁前只有那几本约束女子的书好看,天天看,日日背,不熟也难。

  “喔!还是你孝顺,让祖父日子不无聊。”就她事多,一遇到麻烦就往他身上推,连他老妻都觉得他太宠大丫头了。

  侯府的人都知晓,老侯爷最疼爱的就是长孙、长孙女,他亲自教长孙赵永湛兵法布阵,但爱之深,责之切,对他也特别严苛,每隔三天就考校他所学的武功和兵法,没达到他的要求,先打十板子,下回再犯,加倍。

  而同样是双生姊妹,他待赵若瑜则是不咸不淡,可有可无,不特别重视,也不会无故漠视,就是会看两眼便移开视线那一种,可换成赵若瑾,态度是天差地别的转变。

  他会亲自招手唤来大孙女,任她夹他碗里的肉吃他也不生气,反倒笑呵呵地叫她多吃一点。这等待遇与重视,全府只有赵若瑾才有。

  可见她有多得宠了,她也是少数能不经允许得以进入老侯爷书房的人,里面摆了不少关于军事的重要文书,闲杂人等可不许靠近的。

  听到老人家的暗讽,“孝顺”的孙女不服气地指着棋盘上的棋子。“这是我孝敬你的总没错吧!”

  他冷哼,“慷他人之慨。”

  她面上一红,小有虚色。“那也要我肯拿出来,换成是若瑜、若莹两位妹妹,你连一粒玉棋子也摸不着。”一副棋黑白两色,分别由黑玉、白玉两种玉石琢磨成扁平圆形棋,是赵若瑾私下送给祖父赏玩。

  谁说生辰才送礼,太张扬,孝心随时在,不分佳节年庆,想送就送,棋面虽小却刻上百花图样,每一枚棋子的花色皆不同,馋得兴武侯追问老父是何人所送,他好厚颜上门索讨。

  “也不晓得你是怎么拐了那小子,香料、药材、玉石不要钱的送,人家什么好东西都给了你,你还好意思来我这里闹说不嫁。”占尽便宜的人居然大喊贼来了,把守家的好人当贼打出去。

  “总不能要我以身相许吧!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那个皇家是会吃人的黑洞,一进去就出不来,你是我亲祖父耶!忍心叫我尸骨无存?”争是死路一条,不争也是一条死路,皇家的人一向只讲赶尽杀绝,绝不留下隐患。

  赵老侯爷死命一瞪,“什么吃人的黑洞,这话也敢说出口,你祖父我还能容你发两句牢骚,若换了别人真要搭上小命。也别说我不心疼你,自作孽就要自己承担,谁也救不了你。”

  “我作了什么孽?不过顺手救了一位王爷。”一不留神她说溜了嘴,把一件陈年旧事说了出来。

  闻言,赵老侯爷眼一眯,“你救了静王?”

  她一噎,面上讪然的放下了一枚白子,一、二、三、四、五……十一枚黑子尽收手中,引来祖父气呼呼的直吹胡子。“有吗?我是说今年的稻子收成不错,起码多收七百石。”

  “少给我装蒜,老实招来,我还不晓得你们有这层渊源,难怪他谁家也不去,一回京尚未面圣便直奔我们兴武侯府来。”乍听静王来访,他着实心惊了一下,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原来是为求儿女亲事。

  也很憋屈的赵若瑾小脸一皱,“您老不点头不就得了,干么招惹他那尊煞星,皇上都要给他指婚了,就让他自个儿往死湖里跳,咱们干么陪他一起跳,长公主府也不是好惹的。”

  元阳长公主气量小众所皆知,她才不管什么辈不辈分,女儿嫁得好便是一生福气,大楚的亲王不到四位,宁语嫣若成了亲王妃,这满朝除了皇后、太后外,再也没有人比她更尊贵。

  长公主看重的是权势,而静王也是百里挑一的好相貌,姊弟俩自小不亲是一回事,但当了丈母娘后,他还能不对她恭恭敬敬吗?静王府也等于是她另一只臂膀,让她想推哪位皇子上位就推哪位皇子,永享公主荣宠。

  “那要问你做了什么?”他没好气的瞪着孙女。

  被瞪得一脸无辜的赵若瑜是一头雾水。“我什么也没做。”

  “貔貅玉佩。”他提醒她。

  “貔貅玉佩?”她想了一下才想起七年前被强塞的玉佩,都过去好些年了,压在箱笼底下,没人提她都忘了有此事。

  “那是先帝在静王周岁那年亲手为他系上的,当时戏称要留给小儿媳妇的定情信物,虽说只是一句玩笑话,但君无戏言,一旦说出口便是真的。如今先帝已经不在了,他的话便成了遗诏,再无更改余地。”怎么就让她撞上这回事,连条退路都没有。

  赵若瑾惊讶得水瞳睁得好大,一副被雷劈中的傻样。

  “还有,你的金铃为什么在他手中?”一只金铃铛虽所费不赀但也算随处可见,偏她多事地在铃铛内刻上“瑾”字,抹都抹不去。

  “那是他捡到的,我跟他要,他不还。”她说得委屈。

  赵老侯爷一听,乐了。“原来你还那么小他就盯上你呀!小猴儿一只也有桃花,早开了好几年。”

  她气恼地一口气吃掉祖父二十几枚黑子。“祖父,你还有心思打趣我,还不想办法避灾。”

  “哼!人家说了,是你们私下定了情,原本想等你及笄之后再来提亲,谁知皇恩浩荡,意欲恩赐良缘,为免

  辜负昔日旧约,先行定下盟约,来日好行礼下聘。”他这张老脸臊得很,小辈私相授受,他这做长辈的还能说不吗?

  “祖父,打死他,他威胁你。”居然敢下狠招。

  赵老侯爷气狠了,朝她后脑一拍。“要不是你有把柄在人家手中,我们犯得着受人要胁吗?”

  婚前私德有瑕,毁的不仅是大孙女的清白名声,连带兴武侯府的名望也一败涂地,几个适婚的孙儿、孙女找不着好亲事,京城中稍有威望的家族都不屑与之交往,怕带坏自家孩子。

  “我不嫁。”她已经能预见来自四面八方的刀光剑影,喊打喊杀的扬起仁义之旗,清君侧,诛小人。

  静王就是那个小人。

  哪有人连婚事都算计,还留那么久的伏笔,把人蒙在鼓里,一等时机成熟便揭锅,趁热端走。

  “由得你不嫁吗?”咦,他的黑子将军呢?怎么全军阵亡,这丫头、这丫头……为什么不是男子?

  善棋者也善谋。

  若将赵家军交在她手上,会是一支奇兵能将,兴武侯府还能引领风骚三十年,立于不败之地。

  赵若瑾一脸沮丧的低下头,“祖父,上官静不是好人。”

  他算计她。

  “他对你用了心。”这才是难能可贵。高高在上的堂堂王爷为谋一名小姑娘的心,甘愿拉下身段为她车前马后,这点很多上位者都做不到。

  身为祖父,他当然想给宠爱的孙女最好的,放眼整个大楚,也就一个静王值得交托,才智过人,容貌出众,身在高位却不骄矜,为人处世有度衡,不急不躁,雅士般的品格为人盛赞,堪称是每一位丈人眼中的良婿。

  “祖父,你少说了一个字,是用了心计。”她那时才几岁呀!还缺了门牙,亏他看得上眼。

  上官静若知晓她的想法,恐怕要为之失笑。

  当初他可没有想那么远,纯粹是投缘,随手解下腰间的玉佩做为见面礼,盼她能一生无忧。

  谁知阴错阳差的,在今日竟成了定情信物,一时的无心成就一段良缘,他也十分意外。

  虎目略有深意地朝孙女一瞟,赵老侯爷意味深长的抚着长须。“你知道貔貅玉佩还有另一种作用吗?”

  “不要告诉我,我不想听。”她捂起耳朵拒听。

  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看着孙女稚气的举动,他乐得哈哈大笑,“是玉令。”

  什么玉令?

  越是不想听,声音越是往耳里钻,祖父年纪虽大但嗓音浑厚,厚实地撞进她捂起的耳朵中。

  看出她听进去了,他继续抚须一笑。“静王有一支实力坚强的黑煞军,能以一挡十,如今已有上万名黑煞军,除了静王本人以外,也就只有貔貅玉令能号令。”

  “他……他把这个给了我?”赵若瑾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面对上官静所给的厚爱,她心中不禁生起一丝惶恐。

  她还得了吗?

  “若瑾丫头,他的心意你看见了吗?”他是不想自家孙子、孙女和皇家牵扯上关系,他们输不起,可若是秉性良善的静王,他愿意赌一赌。

  看见了,但……害怕。“祖父,我还是想杀夫怎么办?”

  不想被伤,只好伤人。

  孙女的话让赵老侯爷气得想用棋子砸她,但一想到棋子背面的花色是一套的,少了一枚便不成套,他就舍不得了,改用眼睛瞪人。“你杀得了吗?你当静王是吃素的呀!”

  就是杀不了才满心怨慰,赵若瑾好幽怨。

  “去去去,回你的‘闲人阁’自怨自哀,我这老头子还想活很久,别把你的霉运带给我。”输棋的老侯爷一肚子气,棋盘上的白子占据半壁江山,他越看越火大的赶起人。

  “回不去了。”她小声的叹气,很没姑娘样地往棋桌上一趴,那水亮的瞳眸雾蒙得快溢出水,好不惹人怜。

  “又怎么了?”唉!明明不想理她,可是一看到她的小女儿样,心就忍不住一软。

  “二婶娘的那位亲戚又在闲人阁外头逮我。”秦若妍真有耐性,一等便是大半天不走,害她有屋归不得。

  前有狼,后有虎。

  一开始是为了躲秦大小姐才去了城外的温泉庄子,本想住个十天半个月再遣人回来探个消息,连着数日不在家,爱串门子的表小姐总该知难而退了吧!人家就是在躲她。

  谁知住不到两天,狼来了,他一句:我娶你如何?当下把她吓得从庄子跑回来,绝口不提温泉庄子。

  她前脚刚回府,肉肉的秦若妍便上门来拜访,东西两府虽筑了一堵墙,可两家有道相通的门,白日向来不上锁,由着两府的人往来走动,她便走那道门来“叙旧”。

  赵若瑾被堵个正着,被迫听她左一句若瑾妹妹如何如何,右一句若瑾妹妹你看好不好,四个时辰,她就这样整整念了四个时辰,还顺手摸走了一只碧玉耳钉,耳钉下方垂坠着指片大小的鸽血宝石。

  “那个不要脸、自改了名字叫若妍的姑娘?”一听和自家孙女们用同个字取名,赵老侯爷的脸色不太好看。

  “不要脸说得很贴切,但你绝对想不到她脸皮有多厚,连你自家有狐狸性格的孙女都束手无策。”拿她没辙。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他恨恨的啐道:“把两府相通的门锁上便是,哪有侯府的千金连自个儿府中也待不得,得躲着人。”太不象话了。

  “祖父英明,就等你这句话。”没他放话,她还不敢自作主张,让东院和西院闹得不愉快。

  蓦地,他了悟了,气笑地骂了句贼丫头。“你就等在这里算计我是不是?拿我来给你挡箭。”

  赵若瑾软语的撒着娇。“我家祖父真威武,一啸山河,再啸万兽,三啸天地,你看那日升日落都围着你绕。”

  “少拍马屁,滚出我的视线。”尽挑好听话说,她若是男子定是佞臣,偷奸耍滑是一流。

  “祖父,我再陪你下三盘棋。”不快不慢,看准了时间下,下完三盘棋秦若妍也差不多该回西院去吃饭了。

  “不下。”谁理她,贼头贼脑贼心眼。

  “祖父……”

  赵老侯爷下定决心不为所动,可是白子一落,他手痒的拾起黑棋,等到棋盘上又是一片白子,他竟下完了一盘棋。

  所谓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三盘棋下完了,天色也暗了,看着大孙女眉开眼笑的神情,他赫然意识到自己上了当,孙女哪是下棋,分明是等天黑,天一黑,姓秦的姑娘只好回到老二家,她便可全无拦阻的回到自个儿院落。

  这心眼多的丫头,连自己祖父也算计在内,还能堂而皇之打着孝道之名做为借口,她不是不见客,而是得陪祖父下棋。

  多好的推托词,一举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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