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侯府富丽堂皇又温暖舒适的马车中,容止抚平了身上月牙白衣袍的皱折,接过莫追递过来的一件大红外氅,边系着颈间的穗带边问向对面的新任小厮。
“天塌了?”
“没。”
“地垮了?”
“也没。”
“那你一副五子哭墓样是为哪桩?”
莫追帮她调整了一下穗带,“我只是突然觉得人生前路挺黑暗的。”
“嗯?”这是哪来的感慨?
他扯扯自个儿身上侯府统一的小厮装束,满心满眼的不平衡。
“明明咱俩就是合伙关系,要黑暗也该是一起黑暗,可为何在你身边,我就是硬生生的矮上你一大截?”要不是昨夜他灌醉了那个燕磊指派来的小厮小王,今儿个他还真没机会易容成小王与她一道前来镇国公主府……啧,同样都是做内间这一行,怎么她过的就是七公子锦衣玉食好日子,他却是扮完了奶娘换小厮,统统都是下人命?
这时身下的马车放缓了车速,接着平稳地停了下来,容止正了正顶上的玉冠,一手搭上莫追伸过来的手,在马车车门开启时,笑笑地看了他一眼。
“谁教我的人生就如烟花一祥?”
“啊?”
“愈黑暗也就愈灿烂。”她勾扬起唇角,漾出风靡靖远侯府上上下下的迷人笑靥,迎向车外众人的目光。
被莫追扶着的容止下了马车后,镇国公主府前原本鼎沸的人声忽地止息,现场有好一阵安静,直至接待来客的公主府总管接过莫追递过来的拜帖大声唱名,这才惊醒了犹坠梦中的众人。
顶着燕晶这张俊美无双的脸皮,容止的一举手一投足,皆是让人屏气凝息的优雅从容,她的眸光浅浅地游荡,一一有礼地回视着那些朝她投来的好奇目光,不但羞红了一群与宴少女的脸庞,也让不少世家公子不得不停下脚步多看她两眼。
莫追走在她的身后,看她有如闲庭漫步般踏进公主府内,拜她那招人的外貌与无与伦比的气质所赐,一路上,光芒四射的燕氏七公子,也不知承接了多少青睐与爱幕,这让莫追直抽着嘴角,很是怀疑,这位同伙她根本就是戏班子出身的。
“灿烂成这样……你真是个女人吗?”那位纳兰先生到底是怎么把她给教成这祥的?
容止颔首含蓄地抛了个媚眼给他,“死相,别太羡慕。”
陪着容止绕过花园中一众前来祝贺公主世子过寿的宾客,莫追不着痕迹地朝她偏首示意,她随即向他颔首。
“我去应酬应酬,记得天黑前在湖心小亭碰头。”按他们的计划,由莫追找机会潜进府中打探魂纸的消息,而她则负责引走他人的注意。
“你自个儿当心点。”莫追匆匆把话留在她的身后,转过身走向花园一旁他早就盯上的仆从们。
临近傍晚时分,残阳躲藏在天际层叠的密云里,凛冽的朔风在光秃的枝桠间沉沉低吟,因天色昏暗,府中处处都点上了大红灯笼,院落与花园间也点燃了石制的宫灯照明。
一整个下午都周旋在各色男女间的容止,此刻站在湖心小亭间,在寒风轻轻点过一池湖水挪步来到她的面上时,她将身上的大氅再次紧了紧,一双水目直望着湖中不知何故犹未结冰的湖水。在小湖的对岸,一群盛装赴宴的众家千金与公子,顶着刺骨寒风,正坐在水榭里听着据闻是镇国公主慕临仙重金礼聘来的琴师弹琴。
与容止分别行动的莫追,直至华灯初上时分,也没能自公主府里的下人口中探出什么关于魂纸的消息,只是大抵将整座公主府的地形给摸了透,顺道打听清楚这座府里都有什么成员而已。
他边拍去身上的落雪边走近容止,正想问她有什么收获时,她头也不回地直视着前方对他道。
“很遗憾这回恐怕没法把公主府的魂纸让给你了。”
“你反悔?”
“不,而是那张魂纸很可能已经被用掉了。”她的面上虽还是挂着笑,可音调却冰冷得像是沉到了谷底。
已经被用掉了?莫追惊愕地顺著她的目光往对岸看去,目光锐利地审视起那些男男女女。
“你确定?”这座府里……有名魂役存在?
容止没有回答,只是反覆思索着魂役之所以出现在这座镇国公主府里的原因,可自她所得到的北蒙国皇室情报中,北蒙国皇帝慕殇与镇国公主慕临仙,一直都在朝中保持着明面上的和谐,即使慕临仙暗地里有着拢络朝臣的举动,却也看不出她有和慕殇扯破脸的打算,怎么她却突然……
怪了,明明之前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啊,她的情报网会在这当头出了这么大的岔子?
“是那位琴师?”大致将对岸的人都看过一回后,莫追将目标锁定在那名长相过于妖艳,似有西胡血统的异域琴师身上。
“应该是。”
“看得出他是什么来头吗?”都因这个出乎预料的意外出现,这下他们找魂纸的目标恐怕就要生变了。
“我不认为魂役能够轻易被看出本形。”莫说魂役这东西本来就是玄之又玄了,再加上对方武力明显在她之上,她可没本事看透那位高人的底子。
“魂主是谁?”莫追的两眉直朝眉心靠拢。
她觉得他很多此一问,“这府里有谁想抢帝位?”这还不明显?
啧,麻烦。
他不过就是想找张魂纸而已,有必要连北蒙国皇室争权夺位的戏码也这么好运气的给他撞上吗?早知北蒙国的魂纸张张都是烫手山芋,他就不自找麻烦大老远跑这儿来了。
“依你看,那位大公主为了召出魂役,付出了什么代价?”这下只能看那个慕临仙下了多大的成本了,若是事情太过辣手,他宁可选择抽身不干。
世人皆不知,传说中阅魂录能供人许愿的魂纸,并不是光写下心愿就能唤出魂役的。
它得付出等值的代价。
所谓的魂役,皆是已死之身,且都是死不瞑目含怨的厉鬼冤魂,想要召唤它们,就得付出足以让它们效劳的同等的代价,代价愈大,所召唤出的魂役也就能力愈强,也更加贴近所许下的心愿。
且一旦召出魂役后,魂主须以寿元供养重生的魂役,魂主若是不幸身死,魂役亦死,而魂主死后将不得超生转世,魂役则会得到魂主生前的寿长,转世投胎。
容止抬首看着天际飘下的细雪,一朵朵晶莹的雪花,无声无息地落至湖面上,不激起一丝涟漪就悄悄融化,就像是那过早凋零的生命。
她淡淡地道:“听说……大公主的次子于三年前死于溺水意外。”
为了召出足以与皇帝慕殇手下抗衡的魂役,那女人连自个儿的儿子的性命都双手奉上了?
莫追漠然地扯着嘴角,“我原以为虎毒是不食子的。”
“为了利益,没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她低声轻叹,大抵也明白慕临仙为了帝位,在召出魂役时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贪婪是所有野心的动力,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她要的可不只是利益而已。”他就搞不懂,既然慕临仙对帝位如此渴求, 十年前她又何必助慕殇登上大宝?难道就只是为了帝位大统的名正言顺?既是如此,那么她又何必在十年后意图取而代之?这会儿她就不怕人言可畏了?
“只可惜那皇位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坐上的。”那位北蒙皇帝慕殇,当年为了登上帝位,不知杀了多少皇室子女,北蒙国的后宫更是因此而血流成河。
“至少她努力了不是?”
容止眼中有一丝黯然,“是啊,连亲生骨肉都能狠心下手了。”
自接触阅魂录以来,这些年,她曾听过、看过太多为了魂纸而疯狂的例子。那些为想拥有魂役而不择手段的魂主,丝毫不顾前人的警告,大方在魂纸上许下心愿,在付出代价时,或是牺牲妻子儿女,或是牺牲父母友朋……只要能达成自身的心愿,他们就连人性都可轻易放弃。
在她看来,那本阅魂录根本就不是什么供人实现心愿的天下至宝,而是凡人灵魂最深处的一柄断头刀。
它就这么赤裸裸地把人性摊在阳光下,冷眼看着人们在欲/望面前摇摆,并在人们的耳边喃声诱惑着……这一切,只端看你能不能狠、看你能不能断,也看你,有没有莫大的勇气不顾一切去得到它!
“那个琴师他要过来了。”一直盯着对岸的莫追忙出声提醒她,“要不避一避?”
“这位置太显眼,来不及。”她一手按住他,“等会儿见机行事。”她也很想避开那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啊,只可惜,眼下天时地利都不在他们身边。
带着大批府中宾客前来湖中小亭的琴璞,手抱着一具名琴,站在容止的面前有礼地朝她一揖。
“在下乃大公主府上琴师琴璞。”他缓缓抬起头,一双勾人的桃花眼朝她睐了睐,“久闻靖远侯府七公子琴艺非凡,不知在下能否讨教一二?”
容止听了不禁在心中冷笑,她怎么从不知,生前总是缠绵病榻的燕晶有这份能耐来着?
不过既然事关靖远侯府的声誉……那么,就算是燕晶此刻不会也得立刻变得甚是精通此道了。
“这是燕晶的荣幸。”
很快地,另一具由府中下人抱来的素琴摆至容止的面前,亭中的长桌上,她与琴璞各据一头,而莫追则是站在她的身后,低垂着头不发一语。
在容止的指尖下,有如高山流水般的琴音流泻而出,琴璞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也跟着将修长的指尖抚过细细的琴弦,不过片刻,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暗流的莫追忽地抬起头来,神色不善地将一双眼瞥向竟将内力藏在琴音中的琴璞。
这个卑鄙小人……有他这么试探的吗?
竟不惜在众人面前动用内力,这家伙就不怕伤了在场的其他人?
他再偷偷看向容止,见她始终隐忍着对方高过于她的内力,装作丝毫没有察觉似的继续拨动琴弦,可或许是因为对方这名魂役的身分太特殊,好一阵子过去,他还是摸不清这位琴师的底细。
感觉到对方威胁性的内力,犹如猛药般愈下愈重,深知容止有多少斤两的莫追再也看不下去,深怕容止再强撑下去会因此而伤了心脉,他忍不出声轻唤。
“小少爷……”
岂料容止并没有理会他,兀自拨动琴弦接下对方琴声中的挑衅,这时对面的琴璞两眼一眯,一双眼瞳诡异地竖成杏形,正打算在下一刻对她下狠手时,莫追已快步欺身上前,一把按住容止手中的琴弦,中断了这场他人皆不知的内力比试。
莫追两手扶稳了容止轻轻颤抖的身子,在亭中所有人都朝他看过来时,不胜惶恐地向众人致歉。
“我家少爷今日离府太久,兴许是累了,还望诸位大人多多海涵……”
众人这才发现半靠在莫追怀中的七公子,那张本就白皙的脸庞,似乎变得更加苍白了些。
“小弟!”因小弟天黑了还没回府,燕磊在接到下人的通知后,便心急火燎地登门来找弟弟回家了。
燕磊洪亮的叫声,及时地盖过了众人的交头接耳低声窃语,而在听到他的声音后,容止与莫追则是在暗地里偷偷松了口气。
眼看着燕磊三步作两步地朝亭中跑来,全无半点侯门世子该有的风范,莫追却一反往常,从没那么欣喜见到她这便宜大哥的到来。
“小弟,你没事吧?是不是身子又不舒服了?”燕磊排开亭中的人群,一见容止气色不对,忙紧张地凑至面前想扶起她。
容止孱弱地抬起眼,“大哥……”
燕磊心下一急,也不管这是什么场合了,当下他大剌剌地一把将她横抱起来,转过身就要往亭外走。
“慢着--”琴璞追上他的脚步,正欲开口留人,不料燕磊竟是不管此举是否失礼,谁的面子都懒得给。
“抱歉,舍弟略有不周,少陪了!”他强行将人抱了就走,而身为府中小厮的莫追也快步跟上。
一路急匆匆抱着容止离开镇国公主府后,才把人抱进马车躺妥,燕磊便迫不及待地催促车夫火速返府。容止低垂着眼眸,任由他取来厚厚的毛毯将她给包裹成粽子般,再将她的头搁放在他的腿上,时不时地摸着她的额头。
坐在车厢角落边的莫追挑高了眉,虽是什么也没说,但眼底的意味也算是明显了,容止暗暗扫他一眼,以眼神向他示意别在这时添乱。
“小弟……”燕磊心疼地抚过她干涩脱皮的唇瓣,眼中盛满了自责。
“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好不容易这阵子才把小弟养胖了些,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不见,就又再次变得羸弱又苍白,这教他这个大哥怎么放得下心?
他试着建议,“改明儿个,大哥给你找几名丫鬟放在你房里头伺候你,好不好?” 她听了马上皱起眉,一副打心底抗拒的模祥,就连一边的莫追也直摇头向她暗示。
燕磊的大掌抚过她纠结的眉心,“小弟你就别再固执了,瞧瞧你的脸色,那个奶娘定是上了年纪才疏忽了没把你照顾好,大哥知道你念旧,可你的房中不能一直都不添人手,再这祥下去,大哥会担心的。”
侧过脸看着燕磊那不容拒绝的神态,容止想了想,决定这回就顺他的意让步。
“那就让柔儿来吧。”
“柔儿?”这谁?
她意有所指地看向莫追,“嗯,就他。”
打燕磊出现起,一直很努力装作自己不存在的莫追,为了她此刻面上诡谲的笑意,他突地打了个大大的寒颤。
犹记得,上一回见她这等意味深长的笑容后,他便不甘不愿地进府当了她的奶娘,而这回……
她又想做什么了?
“我上辈子是杀了你爹还是砍了你娘?”莫追自暴自弃地蹲在地上,边以指画着圈圈边数蚂蚁。
容止托腮沉吟 “这个嘛……”
“不然我肯定是灭你满门了。”他起身拿起置在桌边的手镜看了看,颇麻木不仁地再道。
“谁晓得呢。”
身为七公子房中新进的小丫鬟柔儿,莫追不得不盘算一下,搭上这个太会善用他的同伙究竟合算不合算?再加上打从遇上她起,他就一直楣事不断,这让顺风顺水多年的他,不禁深深反省起这年头慎选伙伴的重要性。
手镜黄澄澄的铜质镜面上,映出了一张少女的脸庞,莫追摸了摸头上两个丫鬟统一制式的发髻,再以掌心碰了碰胸前两颗今早刚出炉的肉包子,已经对容止兴不起半点火气的他,面无表情地走至窗边推开窗扇。
窗外一众女人一见着他,当下即令院中的怒气更加浓重了些,配合上惨恻恻的北风疾吹,还真有点怨魂飘飘的味道。
莫追看着那些女人一个个咬牙切齿,恨不能将他大卸八块的模样,心中不但没有半点郁卒,反倒觉得再痛快不过。
恨吧、怨吧,都把小眼神杀过来吧!
看得到偏偏吃不着,还被他这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给叨走了眼中的上肉,这还不憋死她们?
愈想愈得意的莫追,面对她们朝他射来夹枪带棒的目光,也不再视若无睹了,他一反扮奶娘时那般,总是能避就避、能让则让,不愿与她们有所冲突,顶着七公子房中新宠的光环,他扬了扬新月般的柳眉,高傲地摆出胜利者的姿态,对她们笑得要有多挑衅就有多挑衅。
容止愣张嘴,怔怔地看着他自毁形象的举动。
“……你的节操呢?”
“刚哪跟脸皮私奔去了。”曾经身为奶娘的教训告诉他,该添油该点火的时候就该使劲去做,何必顾忌身分绑手绑脚的?反正眼馋的人又不是他,如今他连颜面都不要了,他还在乎她们个什么劲?
容止搔搔发,“早说嘛,还可以帮你摆个两桌酒席。”
“你别太顺着梯子往上爬了……”他的目光穿过一院子的怨女,乍见远处燕磊前来的身影,算了算时辰,发现某人兄长前来探望的时辰又到了。
随着院子里众女的鸟兽散,容止也发觉时间差不多了,于是她躺至床榻上就好位置,水眸习惯性地往莫追的身上瞄过去。
“知道,忍着点是不?”他不疾不徐地走至床边一角站定,两手收拢至袖内,微低着头,摆出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祥。
身为合伙二人组的他俩,虽是深有默契,但爱弟心切又没默契的燕磊却怎么也没法习惯这点。
一进到小弟房中,就一直坐在床榻边瞪着莫追看的燕磊,眼中的不合意与不满,让人想装作没看见都难,这让容止实在无法理解这年头当大哥的人都是怎么想的。
“大哥,你就别再这么瞪着柔儿了。”
他欲言又止,“小弟,你……”
“喔?”
“你与她真是青梅竹马?”这祥貌也不是特别突出的女人,就是小弟赞不绝口大力推荐的人选?那个外祖父也真是的,怎会让小弟与下人的女儿混在一块儿?也不怕坏了小弟的名声。
“柔儿自小与我一块儿长大的。”
他有些不放心,“她真能照顾好你?”不过是个丫头片子而已,能管用吗?
“嗯,以往在外祖家柔儿便专司照料我。”容止乖顺地点点头,然后忽地一顿,两眼暗示性地瞥向窗外,“况且……有她在,我也安心些。”
不明所以的燕磊就着她的目光朝外头看去,赫然发现那些成日徘徊院子里,期望能制造一次偶遇的丫鬟,个个皆打扮的花枝招展,根本不像是在院里做事,倒像是青春少艾正准备出门春游般。
好啊……都已三令五申了,这些不安分的女人还胆敢打他小弟的主意,她们当真以为他靖远侯府是吃素的吗?
他沉默地看着院中那些处心积虑妄想攀上枝头当凤凰的女人,再转首看向脸蛋匀嫩素净,衣着朴素不花俏,安安静静待站在屋内一角的柔儿,当下他即飞快做了决定。
“既然你喜欢,那就把她留下吧。”燕磊一掌按在她的肩上,“你歇歇,我找管家有事。”
“大哥,我送你。”她朝旁扬手一招,莫追即熟练地上前扶着她下榻,陪着她一道走向门口。
顾不了身后的小弟还在看,怒焰熊熊的燕磊大步走至铺满厚雪西院子里,恼火的扯开了噪子大喝。-
“管家!还不快给我滚过来--”
一直静站在院外的管家,差点被燕磊的嗓门吓飞七魄三魂,他抖索着两腿,战战兢兢地赶紧上前接受训示。
与容止肩并肩站在门边送客的莫追,边看着护弟至上的燕磊又对苦命管家练起狮吼功,边低声喃喃对她抱怨。
“差点就被你那便宜大哥鄙视的眼神给戳死……”这个柔儿到底是有多见不得人、多不合他心意?敢情应征七公子的丫鬟还得是天仙国色不成?
“多几个洞也不错,通风嘛。”容止倒是为了燕磊的一片爱弟之心,而觉得心头暖洋洋的,脸上的笑意是止也止不住。 他以肘撞撞她,“你会不会入戏太深了?”
“我敬业。”她睐他一眼,“当初我可没眼巴巴的逼着某人与我合伙,你若有不满,咱们随时可以拆伙。”
“事情都还没办成就急着想把我扔过墙?”莫追皱皱鼻尖,见院里的燕磊又转过头来扫了他几眼,他忙跟她告状,“瞧,我又被他鄙视了!”
“好歹燕磊他没把你给踢出府去不是?”容止对远处的燕磊挥挥手,转身走进房里。
莫追边关起房门边问:“我该谢主隆思吗?”
“爱仆不必如此大礼。”
“你又在口头上占我便宜……”怎么觉得打从他俩熟稳后,她就愈来愈肆无忌惮了?
容止以一指勾起他的下颔,“或者你比较喜欢我化为实际行动?”
“你扮七公子扮上瘾了吗?”他没好气地挪开她的指尖,扣住她的腕间,查探起上回她被琴璞内力所伤的状况。
“没法子,习惯成自然。”
莫追白她一眼,转身去了内室端来她这阵子一直在喝的药,顺道也把火盆给搬至她的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