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娶本公主?”宝娇自尊心大大受损。
燕戈没有抬头迎视公主责难的目光,只是微微一哂。为什么不娶?这还需要答案吗?
“回公主,草民只是个漂泊江湖走唱为生的戏子,身份和公主天差地别,自然不能高攀。”他出于礼貌,还是开口解释清楚。
什么嘛,原来是为了这种老掉牙的烂理由?宝娇一颗心终于蹦回了原处,差点嗤笑出声。
“行了行了,本公主不嫌弃你,这样你可以放心了吧?”她松了一口气,笑靥重展,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好,问题解决,父皇,您可以金口赐婚了。”
燕戈心下愕然,再顾不得冒昧顶撞皇室之罪,开口道:“禀皇上、公主,草民确实不能娶公主!”
“为什么?”她大受打击,脸色发青。
他缄默。
就算他是自己心目中的英雄,可三番两次这样拒绝亲事,当场给她没脸,宝娇再也忍不住变了颜色。
幸亏今日是私下召他入宫,金銮殿上没有其他文武官员在,要不然叫她堂堂宝娇公主金尊玉贵的脸要往哪儿搁?
还有,他到底几时才会认出她就是阿娇啊?
她化妆前后真的有差这么多吗?气死人了。
“本公主不要听那些高不高攀、配不配得起的废话,除非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和理由,否则我砍了你!”她越想越火大,耐性尽失,刁蛮本性原形毕露。
燕戈浓眉一皱,心头涌起了厌烦和不舒服感,眉宇间沉稳温和的神气也被冷冷的倨傲取代,神情冷肃了起来。
那一晚对于这位娇俏纤巧小公主的良好印象也在瞬间灰飞烟灭、消失殆尽。
一国公主,高高在上,权倾天下,就能如此恣意妄为、蛮横无理吗?
他勉强抑下胸臆间灼热窜烧而起的怒火,极力保持冷静。
当今帝王乃为百年来罕见的有道明君,世所称赞,想必不会任由公主任性至此。
燕戈眸光微带着希翼地投向御兆帝,没想到皇帝却一脸看戏看得津津有味,并且在接触到他求救目光时,脸上表情还有些心虚。
年轻人,不好意思啊,个人造业个人担啦!
“咳咳,像这种儿女私情的事就交给你们年轻人自己去协调,朕还有很多国家大事要处理,就不跟你们搅和了。”御兆帝极不负责任地拍拍屁股走人,“来呀,摆驾回御书房!”
“皇上——”他只得眼睁睁看着皇帝离去。
“喂,本公主还在等你的回答。”宝娇重重地哼了一声。
他莫不是得了“能近怯远症”了吧?眼力这么差,真不知他平常是怎么练功的?
“草民孑然一身,爱好自由,从未有妻室之想。”燕戈眼神冰冷,语气冷淡。
“请公主见谅。”
宝娇不敢置信地瞪着跪于金阶下方的伟岸男人——她有没有听错?就连一个小小的戏子,微不足道的死老百姓都拒绝和她成亲?
开什么玩笑?她可是当今皇上唯一的帝姬,天下无双的宝娇公主!
她脑子轰然作响,娇艳脸蛋因愤怒和羞辱而涨得通红,胸口像是有股灼热沸腾的焰浆不断噗噜噜地冒了出来,直冲脑门,将所有的理智全数烧净一空。
为什么就是没人想娶我?
“你真的不想娶本公主?”她眼神凶恶,喉头却像被什么堵住了。
前几天,他不是还待她很温柔,总是对着她笑吗?
“公主错爱,草民愧不敢当。”他坚定不惧地迎视她盛怒的目光,坦率地朗声道:“请公主另择良婿。”
她瞪着那一夜明明就英姿飒爽,后来又温柔体贴好脾气,可今日却像变了个人似的疏离淡漠的他,一口浊气瞬间堵在胸口。
“我不管!”她咬牙,双手擦腰,恶声恶气地开口,“本公主就是嫁定了你,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
燕戈一震,神情有些愠怒,“公主你——”
“放心,本公主是不会对你霸王硬上弓的。”她那张小脸抬得高高,语气跋扈地道:“不过从今天起你得留在宫里,本公主会给你一个机会,好让你可以心甘情愿、死心塌地的爱上我!”
“燕某不能答应,也不会留在宫里。”他脸色铁青了起来。
“你是在担心你的戏班子吧?”宝娇自以为恍然,一脸施恩地道:“好吧,看在你就要成为本公主的驸马份上,就让你们全戏班的人统统搬进宫里住下,时不时演些好戏给我父皇观赏观赏……本公主不会亏待你们的。”
燕戈听得勃然大怒,冲动地就想起身走人。离得这个皇宫和这气焰嚣张、自以为是的公主越远越好。
“我会让人去福元楼把他们都带进宫。”她刁蛮任性的语气里有着一丝无法漠视的威胁和警告,“我会给你时间想一想娶我的事,不过本公主向来耐性欠佳,你最好‘想’快一点。”
他低着头,不发一语,唯有微微颤动的肩头泄露了一丝内心真正的感受。
燕戈真的生气了。
宝娇就这样一路得意洋洋、大摇大摆地回到栖凤宫。
“哇哈哈哈……本公主就快要嫁出去了,哈哈哈哈……”她紧紧抱着那件花家特别为她绣制的牡丹嫁衣在铜镜前比画着,嚣张地仰天长笑。
“这下看看还有谁敢说本公主没人要、嫁不出?”
一旁服侍的宫女们不由得喜上眉梢,暗自庆幸公主终身有靠,将来再也不会因为无聊而成天找人麻烦了。
“恭喜公主、贺喜公主。”
“恭喜得好、贺喜得好。”宝娇凤心大悦地笑看众人,眉开眼笑。“本公主就让你们跟着一起沾沾我的喜气,今天有份伺候的都下去领赏,叫汪公公开库房,给你们一人挑一件喜欢的首饰,就说是我说的。”
“谢公主赏赐!”宫女们面面相觑,惊喜不已。
宝娇哼着曲儿,自铜镜倒映的影子中瞧见她们居然还在,不禁皱起娇眉,有些不耐烦地问:“不去领赏,还傻乎乎的在这里干什么?”
“是、是,谢谢公主,奴婢们这就去。”见宫女们欢天喜地地去得远了,原本在铜镜前热切比画的宝娇慢慢放下手里揣着的牡丹嫁衣,脸上娇气夸张的笑容倏地消失了。
她凝视着镜里的自己,妆点得那么红艳盛放的脸庞,梳绾得那样华丽动人的发式,他却什么也没发觉,什么也没表示,就连眼神……也毫无一丝惊艳。
她原来以为他会很高兴、很期待再看到她。
她原来以为,自己可以再见着他温柔的、关怀而怜惜的眸光。
她原来以为,英雄般在危险之际救了她的他,还有那个牵着她的手,要帮她找回家的路,还带她去吃很好吃的大卤面的他,至少是有一点点喜欢上她的?
可原来她的以为,真的也就是她的“自以为是”而已。
她在他心中,根本没有留下任何印象和痕迹,所以他才会认不出她吧?
“还是他根本就和其他男人一样,对我避之唯恐不及,拒我于千里之外,好像我是某种自远古来的狰狞怪兽,一张口就会把他们吞吃得骨头都不剩似的”她咬牙喃语。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就这么讨厌她?她到底有哪里不好?
宝娇鼻头泛起一抹陌生的酸楚,喉头不知怎的有些紧紧的、怪怪的。
“该死的家伙……”她低咒,用力咬着唇,眼眶发热,“这么不识好歹,也不想想本公主都不嫌弃他出身那么低,他竟然还敢嫌弃我?”其实她只不过想要拥有一个自己专属的肩膀,和可以安心倚靠的胸膛啊。
想要有一个真正待她好,一个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个只有见到她才会微笑的男人,很难吗?
就像苏瑶光对柳摇近、骆扬待东施施、邢恪爱风寻暖、陆朗风恋花相思那样,他们的眼底只见得到彼此,因对方的欢喜而欢喜,为对方的幸福而幸福。她的愿望……也就这么简单而已。
“不行,这次本公主绝对不要再心软让步了。”宝娇抬起头,双眸里燃烧着坚决的熊熊烈火。
“不管他到底喜不喜欢我,反正我非嫁他不可!”